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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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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清妩倒是知道宫里这些宫女都很不容易,她也一贯不喜旁人磋磨宫女,因此见她小小年纪瘦瘦弱弱的,倒也有几分心软。
    “你叫什么名儿?”
    小宫人小声说:“回禀娘娘,奴婢名叫杏花,是家中原有的土名。”
    舒清妩就笑了:“杏花多好呀,到了春日漫山遍野都是,漂亮得紧。”
    在偏殿闲聊几句,前殿才开始有了动静,舒清妩放下茶杯,起身让云雾帮自己抚平衣摆的褶皱。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张桐再次出现在偏殿前:“舒才人,娘娘已经准备妥当,召您去花厅叙话。”
    舒清妩笑笑,没有多言,步履平稳地出了寝殿。
    此时的花厅内,自是暖意融融,竹帘虚虚挂在琉璃花窗前,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花厅内,是影影绰绰的粉黛佳人。
    舒清妩绕过雕花隔断,抬头浅浅瞧了一眼,然后便蹲福请安:“臣妾给端嫔娘娘、惠嫔娘娘请安。”
    花厅里温暖如春,舒清妩又特地练过蹲伏,因此便是上面一直没有叫起,她蹲得也特别稳妥,姿势一点都不别扭。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端嫔略有些别扭的声音才响起:“好了,都是自家姐妹,赐坐。”
    舒清妩起身在边上的副位上浅浅坐下,垂眸安静等她们俩训话。
    大抵是因为头一次出这么大的洋相,又闭门思过抄了那么多天的女戒,张采荷现在的情绪还不是太好,整个人都略有些清减。
    倒是谭淑慧瞧着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一脸温婉,嘴角甚至挂着和煦的笑,似乎一点都不生气。
    舒清妩略动了动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就听谭淑慧开了口。
    “舒才人,之前在小年家宴上,是本宫跟端嫔娘娘
    太过心急,”她语气越发和煦,“因着太想严谨处理宫事,导致冤枉了你,还希望舒才人不要太过介怀。”
    舒清妩起身福了福,淡淡道:“这事说来无关对错,端嫔娘娘同惠嫔娘娘一心为了长信宫,也一心为了陛下,最后到底是水落石出,臣妾也没受什么牵连,到底不用两位娘娘如此过心。”
    她露出些许不安的表情:“如今让两位娘娘这么劳神,反而让臣妾心中不安呢。”
    谭淑慧一听这话,顿时就
    有些不愉,她刚要说什么,却不料张采荷没忍住抢先开了口。
    “本宫看,你心里怕是偷着乐呢吧?这一次你大获全胜,还在陛下那露了脸,心里是不是很得意?”
    舒清妩低着头,微微勾了勾唇角,却是没有吭声。
    此时是不需要她主动开口的,有谭淑慧在,哪里轮得到她去刺激张采荷?
    果然,就听谭淑慧柔声道:“姐姐莫急,舒才人也是一片好心,定不是故意如此为之,一切只是凑巧罢了。”
    她这么一说,张采荷仿佛才明白过来,顿时气得手都哆嗦了:“果然,你这丫头定是早就做好打算,故意让我们在宫宴上下不来台。”
    张采荷一生气,什么话都往外蹦,彻底失了分寸。
    若是旁人,早就吓得跪倒在地,但舒清妩却浅浅看了张桐一样,轻声道:“娘娘也太瞧得起臣妾了,臣妾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才人,哪里有那等手眼通天的本事,一切不过是凑巧罢了。”
    这话仿佛一道明灯,一下子照进张桐心里。
    张桐下意识看了一眼谭淑慧,这一整件事,里里外外都很清楚并且有权有势的,可不就是她吗?
    原来张桐还不觉得,现在细细品来,确实有那么些意思。
    自家小姐入宫以来一直都跟谭淑慧情同姐妹,这个惠嫔娘娘温婉善良,瞧着是个极为规矩的大家闺秀,就连太后也对她不怎么抵触,同张桐说过可以让张采荷与之交友。
    这么长时间以来,两位娘娘一直相处融洽。
    以张采荷的性子,能在宫中有这么一位好友说话十分不易,所以张桐一直没有拦着。
    但是否真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张桐心里立即“咯噔”一声,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
    第25章
    一般张桐在的时候,谭淑慧说话都比较含蓄。
    张桐到底这般年岁,又是张家的老人,对张采荷有着非比寻常的关注和耐心,对于旁人的敌意还是能依稀辨别到的。
    谭淑慧捏了捏手里的帕子,伸手稳稳当当拿起茶碗,低头抿了一口。
    “如此说来,也不过是凑巧罢了,”谭淑慧道,“我跟端嫔姐姐年轻,又是头一次办这样的大事,难免有些疏漏,也就舒才人好涵养,不同咱们计较罢了。”
    她这么一说,张桐的脸色便好看一些,这次宫宴她也出了不少力气,从头到尾都盯着瞧着,舒清妩这事,真的只能算是意外了。
    想通这一点,她便凑在张采荷耳边轻言几句,张采荷这才冷静下来。
    她看了看一脸忧愁的谭淑慧,又看向低着头瞧不见表情的舒清妩,最后说:“好了,本来也是咱们太过心急,太后娘娘叫咱们道歉,咱们就得道歉,舒才人,还望你原谅则个。”
    两位主位娘娘再三道歉,舒清妩立即起身福了福:“劳两位娘娘记挂,不过都是意外罢了,娘娘们为了宫事也是分外辛劳,能把宫宴办成那样已经殊为不易,臣妾又怎么会往心里去。既然事情都说开,那自不用再反复纠结,以后便还是一家人。”
    张采荷眯着眼认真看了看她,见她眉目舒展,果断大方,不由也是略松了松心神,觉得可以在姑母那里交代过去。
    谭淑慧这才道:“今日为请你来,还特地备了晚膳和谢礼,说来也巧,咱们刚进宫就遭逢国丧,至今都未曾好好坐下来说说话,倒是生疏了。”
    张采荷也说:“正是,晚上的菜色都是本宫亲自安排,舒才人可要赏光。”
    若是重生之前,舒清妩定不会觉得别扭,推脱两句就会顺理成章留下来。不管这顿饭吃得好不好,又如何做这些姐妹情深的面子工夫,总之之前的她是相当能忍耐的。
    可现在的舒清妩却不想跟她们虚与委蛇,耐着性子跟她们在这打官腔。
    不过,她还是柔声道:“多谢两位娘娘细心,臣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让她留在碧云宫用晚膳,不管席间气氛如何,对谭淑慧和张采荷都是件极好的事,也是太后特地叮嘱张桐早早安排好的。
    待舒清妩答应下来,张采荷这才狠狠松了口气,笑道:“说来我跟惠嫔妹妹还准备了些礼物,也不知妹妹是否喜欢。”
    她如此说着,嘴边洋溢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舒清妩就听她轻轻拍了拍手,八名宫人便鱼贯而入。
    舒清妩也不知她们这准备的是什么礼物,只稳稳坐在那,等谭淑慧表演。
    果然开口的人就是谭淑慧。
    舒清妩只听她声音越发温柔,还带这些亲昵的笑意,别提多和蔼可亲了。
    “舒才人的样貌,在宫中是数一数二的,只是碍于位份不好多做打扮,许多亮眼的头面布料都不
    得用,”她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若是赏赐的,倒是可以逢年过节用上一用,这时就没那么大规矩。”
    话虽如此,但小主们自都比旁人谨慎,从不会做些多余的装扮,就如同凤钗等物,舒清妩收到的赏赐中就有,她却是从来不用的。
    不过谭淑慧如此说,舒清妩也只好点头:“惠嫔娘娘所言甚是。”
    谭淑慧看她抬起头来,露出纤细的脖颈和雪白的肌肤,心里不由一紧,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刚刚升上来的愉悦也略消减几分。
    她先指第一样:“说来也是百禧楼的小宫人不懂事,弄脏了舒才人的衣裳,害你少一身礼服,我同端嫔姐姐便商量,从端嫔姐姐那寻了一件去岁只穿过半日的礼服出来,且于你回去略微改改,也能应付过今岁的年关。”
    舒清妩抿了抿嘴唇,差点没冷笑出声。
    所以这一场鸿门宴,居然等在这里,谭淑慧也惯是下作,让张采荷拿出一身自己穿过的礼服给舒清妩,这是太不把舒清妩放在眼里了。
    就是穿自己去岁的旧衣,也断没有穿一个嫔位旧衣裳的道理,若张采荷是皇后,是皇贵妃,那赏赐一件衣裳还可以说是小主们的荣幸,一个连妃都不是的嫔娘娘也要来弄这些做派,就纯属是恶心人了。
    再说,舒清妩也不是没当过皇后,她可从不会如此这般行事,赏赐衣裳绝对都是崭新的,绝对不会把穿过的衣裳赏赐给旁人。
    但这事又不好拿出去到处说,这是人家的道歉礼,舒清妩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谭淑慧看舒清妩没说话,心里立即就爽快些许,她微微勾起唇角,又去指下一样东西:“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给本宫的南洋金珠,一共有十颗,大小正好,因着之前有一半都磨了粉,只剩下这些许,舒才人取回去随意把玩吧。”
    这南洋金珠十分珍贵,舒清妩知道御供一年不过百颗,大部分都给了太后做珍珠粉来养颜,剩下的太后估摸着就赏赐给几位娘娘了。
    谭淑慧这里能有二十来颗,还奢侈地也用来做珍珠粉,剩下些边角料用不完才拿来当礼物,这话听起来怎么都不悦耳。
    舒清妩听过太多这样的话,一下就听出来谭淑慧意有所指,倒是张采荷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就道:“你也真是大手笔。”
    谭淑慧抿嘴一笑:“既然要道歉,就要真诚一些,舒才人说是也不是?”
    舒清妩心想,反正是白给的,拿回去当弹珠
    玩也无不可,便轻声回:“惠嫔娘娘有心了。”
    谭淑慧只当没听出舒清妩的不愉,依旧接着介绍她同张采荷准备的礼物。
    总结起来,无非就是她们多的是,用不着,剩下的残次品罢了。
    舒清妩倒是不着急,最后这些东西便是她收下,也不过就是压在库房里,等她重新立于妃位,再送回来也不迟。
    等谭淑慧把所有的礼物都说完,张采荷就道:“一会儿派人给你送去,省得你还得自己
    拿回去。”
    舒清妩:“……”
    谭淑慧含笑看了一眼张采荷,转过头来就对舒清妩说:“离晚膳还有些许时候,也不知舒才人是否有些疲惫,哦对了,本宫偏殿所住的郝美人近来已经大好,舒才人可要去瞧看一二。”
    她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毕竟当初是舒才人好心所救,要不然郝美人这一次的风寒便凶险了。”
    舒清妩垂下眼眸,起身福了福:“惠嫔娘娘心软慈善,最是关照宫人,郝美人能得娘娘眷顾,自不用臣妾再如何挂念。”
    张采荷看她们两个突然说起郝美人的事,不由插了句嘴:“这就对了,惠嫔妹妹心肠这么好,对属下宫女黄门都特别温柔,更何况是郝美人。舒才人以后再碰到这样的事,直接上报主位便可,再不济还有尚宫局,就不要如此热心肠了。”
    谭淑慧突冷不丁提了一句郝凝寒,让张采荷也想起舒清妩多管闲事的事,这是忍不住要训斥两句。
    她一贯是心直口快的性子,舒清妩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不认为自己多善心,多有良知,但能尽力挽救一个生命,也是一件好事。
    若是视而不见,冷漠无情,那她重活一生便也如同行尸走肉,全无半分鲜活气。
    是以对于张采荷对“训斥”,舒清妩根本不往心里去,她也不想答应,便借着吃茶的工夫,直接把话题错开。
    “端嫔娘娘这的茶就是香甜,一看便是今岁新供的梨花白。”
    端嫔没听出所以然,倒是谭淑慧深深看了她一眼,正要再训斥几句,就听外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张桐冲张采荷行礼,飞快退了出去,转眼工夫便又进了来。
    她略奇怪地看了一眼舒清妩,对谭淑慧道:“回禀娘娘、惠嫔娘娘,素沁姑姑到。”
    李素沁往日里嫌少往妃嫔宫里走动,一般赏赐、召寝多是敬事房的人,大多是王小吉并他的徒弟们,李素沁突然来了碧云宫,倒是一件稀奇事。
    张采荷一听李素沁的名字,眼睛一亮,顿时便满面生机。
    舒清妩看了一眼也有些激动的谭淑慧,低头无声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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