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闻戚那边传来一阵响动，像是人走动的声音， “等一下啊……我先挂电话改视频通话？”
    “嗯。”杜若不知为何应了下来后， 脸颊竟有些烧。
    那边挂断了电话，不到三秒， 视频通话就拨了过来。
    杜若接通视频通话，就看见对面的人靠在阳台边缘。
    在阳台的暖黄色灯光中， 冷峻高大的男人对着镜头露出浅笑，仿佛瞬间冰雪消融， 而烟花在他的身后，在夜空中， 炸开了一朵朵绚烂的烟花。
    杜若和闻戚隔着手机屏幕， 用这样特殊的陪伴方式， 看完了这一场烟花。
    “我想在之后的每一年里，都可以陪你一起看烟花。”
    闻戚望着杜若，眼底满是柔软神色。
    “杜若，我……”喜欢你。
    最后的两个字被盖在了骤然响起的烟花响声下。
    但杜若却听得一清二楚。
    闻戚望着杜若脸上的神情，张了张嘴，刚才的勇气却不知道被抛到了哪里去。
    身后又响起了烟花炸开的声音，闻戚脊背微微一颤，他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杜若，就连呼吸都放轻了，放缓了。
    他所有的勇气，所有的果断，仿佛都落在了刚才那句话中。
    而今，他就像是在等待着审判的犯人。
    而对面的“法官”杜若注视着闻戚，他抿了抿嘴唇，笑意却止不住地从嘴角流出，“每一年吗？”
    望着屏幕对面的人眉眼弯弯的笑容模样，闻戚轻笑着：“嗯，每一年。”
    “每一年的新年快乐。”
    闻戚没有追问杜若究竟有没有听见那后半句，而杜若也没有将这件事说明白。
    但“每一年”的承诺说出口后，却仿佛有说不出的暧昧萦绕在杜若和闻戚之间。
    结束视频通话后，杜若捂着脸将自己整个人摔回到沙发上。
    窗外的烟花已经归于寂静，而心脏的跳动声却还声声敲在杜若的耳边，引得他的耳朵一片绯红。
    这时候，想起了什么的杜若打开星光网，正好跳出来一条特别关注人的新动态提示音。
    【七七：今天和喜欢的人告白了……虽然好像对方没有听到，但还是约定了之后每一年的新年快乐（烟花.jpg）】
    杜若看着那张完全没有打码的烟花图片，和刚才视频通话中的背景一模一样，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手指在屏幕上轻点。
    【dr：今天收到了一句告白，还约定了之后每一年的新年快乐（笑.jpg）】
    发出这一条消息后，杜若又反复看了几遍刚才“七七”发的那条星光动态，这才轻笑着放下手机，对着空气无声地比了个嘴型——
    晚安。
    ***
    计划赶不上变化。
    原本除夕和大年初一都应该是杜若在家里难得的休息时间，但在接到消息后，别说是杜若了，就是他的经纪人和助理也都紧急赶了回来。
    大年初一当天中午，杜若就坐车低调地赶到了凤凰影视基地。
    这里正在筹备的是季和平导演的民国电影，这部电影已经筹备了很久，从打磨剧本，确定细节，各方面筹划都花了很长时间。等到一切都筹备好了，临到头却有演员出了岔子。
    假如被爆出男女关系丑闻的演员放在其他剧组，或许还能够有商榷的余地。
    但对于季和平导演来说，演员个人的丑闻绝对是踩爆了他的红线，以至于几乎没有商量，便直接与那位男演员解约了。
    而对于原本已经准备好开机的剧组来说，这一出简直是无妄之灾。场地都已经租好了，设备和人员也都全部到位，结果就因为这么一个突然的爆炸性花边丑闻，导致一位演员的缺位，还有整个剧组的停摆。像这样的电影剧组，每耽误一天，都是在往里面砸钱填窟窿。
    对于季和平导演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如何找到一位合适的演员来补上那个位置。
    因为临时换人的理由实在是不太好往外传，季和平导演便也就私下联系了自己亲近的朋友。
    而推荐杜若的，就是之前《人在食途》的季和同导演，他也是季和平导演的弟弟。
    但是能够让季和平导演松口同意，还是因为杜若刚刚获得的奥克斯影帝。
    就这样，因为剧组那边的紧急要求，杜若在路上翻了遍剧本，又用荧光笔将自己即将试镜的人物的话仔细地划了出来，车就已经开到了凤凰影视基地。
    杜若要试镜的角色，是片中的男二号，戏份不可说不重要。在剧本中，男二号的戏份甚至比女主还要多。
    杜若一下车，就跟着剧组工作人员快速地走进化妆间，几乎没有半句寒暄，化妆师就开始往杜若的脸上招呼，一堆人围着杜若，尽快地缩短换装需要的时间。
    等到换衣间的门被打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扶上门边，门后的人骤然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黑色军装笔挺熨帖地沿着男人挺拔的身体线条往下划落，黑色的领子衬得男人的皮肤愈发白皙，灯光从顶上打下，在深色的衣服上留下一层光影。
    紧紧扣到最上面的衣领，将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军装，给男人增添了分禁欲感。
    男人脸上的表情淡漠矜持，他抬起手，无声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时，整个化妆间里的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就连刚才给杜若化妆的化妆师，都已经瞪大了眼睛。
    而当杜若整理好衣袖，抬眼在屋里扫过的时候，一瞬间，仿佛男二号活生生地从剧本中走了出来！
    直到杜若走出化妆间，留在里面的人才终于开始说话。
    “天哪，刚才的气场也太强了吧！”
    “就是说，他一眼扫过来，我整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僵住了，不敢动了……”
    “不愧是新晋的奥克斯影帝啊。”
    “这回季导说不定真的找对人了……”
    走出化妆间的杜若却不知道被自己抛在身后的议论声，而当杜若一踏进片场，连着季和平导演在内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止不住地落在了杜若的身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杜若要试镜的角色是这部民国电影中的男二号， 顾熹年。
    在剧本的设定中，顾熹年家世一流，容貌俊美，从前期叛逆富家公子到后期沙场将帅的变化，也给这个角色平添了魅力。简直是一个浑身长满了苏点的角色！
    而在抬头看见走进门的杜若的那一刹那， 季和平导演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一身黑色军装的男人身材颀长，黑发黑眸， 面容冷酷。紧紧抿着嘴角，不怒自威，即便是年轻昳丽的容貌都无法挡住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强烈气场。
    即便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轻轻扫过， 却仿佛能够让全场都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当与杜若的眼睛对上的那一刻， 季和平导演忍不住在心底赞叹道——
    这简直就是他想象中的顾熹年。
    因为原定演员意外出事而不得不改变原定计划的怒气， 在看见杜若那个眼神的刹那，就瞬间消散无踪。
    季和平见猎心喜，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始了试镜。
    他直接从剧本上指出一段戏，交给杜若：“这一段，五分钟后开始，你单人试镜， 就在这里。”
    临时试镜绝对是一种考验， 尤其是被季和平导演勾出来的是一段对手戏，但看着季和平导演的意思， 却是想让他一个人完成这段戏。
    这也就意味着， 杜若不仅仅要记自己那一段台词， 在表演的时候，还要在心里估算对方演员大概演到了哪里，说了哪一句台词。这无疑意味着难度的大大增加。
    但杜若接过剧本的时候，也没有露出半分慌乱神色。
    在杜若看剧本的时候，剧组里的其他演员也渐渐围了过来，剧组的变故，不仅仅对季和平导演，对他们这些人也是一种莫大的压力。
    当看到顶替的演员过来的时候，大多数人在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还多少有些担忧。
    他能演好这个角色吗？
    只是却没有人在这种压力下，在这种时候，将这句话说出口。
    等到五分钟一到，杜若这才从沉浸在剧本里的状态清醒过来，一抬头就看见镜头背后乌央央地站了一群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杜若的身上。
    “各位老师好。”杜若礼貌地问候了一句，放下剧本，转头望向季和平导演。
    “开始。”
    这两个字一落下，杜若周身的气质瞬间一变，明明还是那张脸，那身打扮，但轻挑的眉毛还有那斜勾的嘴角，都给他整个人增添了几分桀骜不驯的气质。
    杜若往前走了两步下，却猛地蹲了下来，似乎是遇见了谁。
    他的视线微微上移，注视着某个方向，脸上的神情也瞬间沉了下来，咬紧了牙关，和刚才神采飞扬的模样截然不同。
    这一段纯熟自然的表情转换，不仅让季和平导演眼前一亮，也让旁边围观的演员神态认真了起来。
    对于他们来说，再多的奖项加身，都抵不过现场那一刹那演技的闪光。
    杜若死死地咬住牙，眼睛慢慢地瞪大，眼底满是怒火，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对着面前的“人”大声地反驳道：“我没有！”
    过了大约五秒，杜若攥紧了双拳，手臂上已经爆起了青筋，再一次喊道：“我没有！”
    明明是两句一样的台词，明明只有一个人在演绎，但看见这一段表演的人，都能够感受到他情绪的递进，能够明白他在演的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尤其是编剧，在看见这一段他在笔下斟酌了很久的戏之后，差点忍不住拍手。
    这就是他在写这段戏的时候，想象中的场景！
    这就是他想象中的顾熹年！
    接下来这一段，对面的演员，也就是饰演顾熹年父亲的演员，做了一个动作。
    “啪”的一声，杜若猛地偏过头去，仿佛被一巴掌给打蒙了。
    他就保持着歪着脑袋的状态，一边大口地喘着气，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额角甚至沁出了汗珠，这一幕却完整地和剧本上对应了起来。
    杜若的耳边仿佛响起了剧本中的那段训斥，也是改变电影中顾熹年的重要节点。
    【成天只知道逃课，出去玩。道理不通，学习不上心，军法武器更是一窍不通！】
    【你说别人骂你？难道骂的不对吗！】
    【现在的你，假如没有顾家，就是个废物！】
    【我顾家没有这样的不孝子孙！】
    “你！”杜若猛地抬起头，眼底不知何时已经泛上了泪光，双眼通红。
    他恨恨又不服气地盯着眼前的虚空，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他眼底的光慢慢地消失，双手握拳，放在身侧，就这样蹒跚着，踉跄着，一步一步朝着“门外”走去，却始终死犟着不肯低下头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