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仙道》的出品方和来到零点首映场的媒体记者、影评人来说，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告别了满脸喜色的符文清导演， 走出剧院的瞬间，迎面吹来的寒风就让杜若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直到上了车才感受到暖意。
    狭小的空间里，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也直到这时候， 杜若脸上的神情微微松动，离开了记者和无数人的注视， 终于能够泄露出些许个人的情绪。
    在参加《仙道》零点首映礼之前， 是刚结束剧组的拍摄就前往机场， 赶回国准备造型和处理事务，算下来，杜若已经五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了。
    先前在剧院里观看零点首映的时候，闻戚就注意到了杜若眼底勉强遮住的疲惫，结束了记者采访下台后，杜若坐在座位上捂着嘴悄悄打了个呵欠的动作，也被闻戚收在眼底。
    杜若上了车，终于放松下来，困意绵绵不绝地袭来，忍不住靠着椅背阖上了眼。
    安静的车里响起一阵轻轻的响动，随着轻微的布料摩擦声，柔软的毛毯盖在了杜若的身上，杜若闭着眼睛，身体座椅里又缩了缩，放任着睡意袭上脑海。
    时值半夜，又顾及着副驾驶座上的杜若，这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声音。
    等闻戚将车在地下停车场里停好，侧头去看杜若的时候，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了梦乡。
    闻戚凝视着眼前的人，解开了安全带，却没有第一时间走下车。
    他的手轻轻地落在杜若的脸颊上。
    捏了一会儿，似乎还不太满意，又摸上了杜若柔软的耳垂。
    随后圆润的指尖慢慢地往下滑，在杜若的嘴角轻柔地打着转。
    良久，他终于没忍住，在杜若的嘴角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望着杜若恬然的睡颜，闻戚的眼神不自觉地便柔软了下来。
    他解开杜若的安全带，将他抱上了楼。
    闻戚的嘴唇无限地贴近杜若的耳根，声音轻到仿佛呼吸，在耳边留下温热的气流。
    晚安，好梦。
    ***
    零点首映结束，电影院的灯已经亮了起来，但观众却久久地坐在座位上，没有站起来。
    电影院里传来高高低低的哭泣声。
    其实早在《仙道》上映之前，看了预告片的观众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最终白衣修仙者踏入那片白光的时候，他们依然没有绷住，还没有走出电影院就已经泣不成声。
    但更可悲的是，在《仙道》这部电影中，观众根本找不到一个怨恨的着力点。
    恨不死者吗？
    但对他们来说，《仙道》的世界实实在在就是一场大型网游，他们以游戏者的身份进入世界，对他们来说，这片大陆上的那些原住民就只是游戏中的npc罢了。当你在游戏中做任务的时候，又有谁能够想到，杀死的居然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呢？
    在电影最后的彩蛋中，直到被彻底送离这方世界之后，回到自己世界的那些“不死者”，依然只是以为游戏关服了，仅此而已。
    那难道恨天道不公吗？
    但天道别无选择。假若它没有办法补足力量，这方世界早在千万年前就会彻底灰飞烟灭。
    可是，云缥缈又做错了什么呢？
    这种找不到着力点的压抑感堆积在每一位看完了电影的观众心上。
    【我的天qaq我当时看预告片的时候，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从电影院里出来之后现在简直哭成狗】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最后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tat】
    【云缥缈死了！我踏马的……我*￥％#】
    【哈，哈，哈……看了开头的时候我万万没想到接下来居然会是这样的走向，一场弥天大谎，最后葬送了云缥缈的生命……
    编剧你出来！我们好好聊聊！】
    【云缥缈死的时候，我都没有哭。电影最后，唐蓉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我的眼泪就下来了。
    没了……都没了……不仅仅是云缥缈这个人，就连他在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别人脑海中的记忆，都全部被抹得一干二净。自此之后，世间再无云缥缈，也再无仙道传说。】
    【别说了……我到现在眼泪都还没有停过】
    从电影院里出来的观众几乎没有一个能够睡着的，很多观众原本都抱着看完电影就回家睡觉的心态，但从电影院里出来之后，几乎所有观众都在第一时间骂骂咧咧地冲到了售票窗口，第一时间购买了白天第一场的电影票。
    而当第一批观众回到家后，他们熬着夜在各大平台上留言和打分。
    在#仙道#的相关话题下，遍布着观众的骂声和哭声，符文清的宣传星光动态底下，是一片安静而充满了力量的“：）”，而杜若最新一条为《仙道》宣传的星光动态底下，却是一片齐刷刷的“qaq”。
    董桓将不断哭泣的女友送回家后，眼眶通红地看着电脑，眼前却仿佛依然在不断回放着电影中的片段。
    他的手指在鼠标上停了许久，然后慢慢地移到了一个软件上。
    “咔嚓”。
    首映结束后，#仙道#快速地窜上了星光网热搜第一的位置，而紧紧跟在后面的话题则是#云缥缈杜若#，之后还有#云缥缈死了#和#如何给编剧寄刀片#也挂在了前十的位置上。
    在这样高的热度和无数自来水的安利下，零点首映之后的第一场正常上映，就有不少观众前往电影院，选择了《仙道》这部电影。
    而在第二批观众通红着眼睛从电影院里走出来的时候，影评人和媒体的第一批报道也发了出来。
    《真实与虚假：无人知晓的死亡》
    《名为“仙道”的弥天大谎》
    《当我离开这个世界，我希望……》
    从零点首映的高票房开始，在这个竞争影片较少的档期里，《仙道》一路高歌猛进，每日票房持续走高，让业内人士看得瞠目结舌。
    一部电影的成功，至少有口碑和票房两个维度的衡量标准。
    一些商业大片虽然票房奇高，但评分很低，以至于在之后的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里，都是会被时不时提出来呸一口的存在。反观一些艺术片，即便获得了国际电影节提名，但惨淡的票房依然像两个大耳刮子狠狠地打在制作人的脸上。
    但看《仙道》连续走高丝毫不露疲态的票房，还有各大平台上如井喷式不断爆发的好评来看，《仙道》毫无疑问成为了一步票房口碑双爆的作品。
    在网络上，杜若的黑子从来他出道以来就一直没有消停过，即便是杜若转型演员之后，还是有黑子孜孜不倦地跟了上来。
    杜若的第一部 电影《听说》爆火，黑子酸这是因为“奥克斯效应”，等下一部没有获奖就上映，才能够看出杜若对票房的真正影响力；
    杜若的第二部 电影《烽火》大爆，连带着杜若饰演的“顾熹年”角色爆红，席卷了整个网络，黑子称这部杜若只是男二，不能算是杜若扛的票房，必须要男一号才算数。
    接着就到了杜若的第三部 电影，《仙道》。
    男一号，电影大爆，角色大爆。
    每一次在上映前后，黑子都会窜出来酸几句，杜若的粉丝也从一开始的愤怒，到了现在的平静，甚至还有些哭笑不得。
    【世界第一姐姐：说实话，这样的预言能力，是言灵吧？是吧？是吧？】
    【兔兔：我现在看着还在上窜下跳的那几个黑子，都眼熟了……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拜托你们再说得狠一点，要求再定得高一点，说不定下一次就实现了呢（大笑.jpg）】
    【若哥世最帅：这里面黑子提的好多要求，我一个粉丝的要求都没有这么期待过，但他们居然真情实感是这么想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杜若居然都满足了他们的“愿望”！
    唉，今天也是嫉妒杜若黑子的一天呢（狗头.jpg）】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西装革履的男人看着网络上的评论，捏着鼠标的力气越来越大，仿佛要将鼠标捏碎一般。
    放在手边的手机忽然地亮起，他瞥了一眼，眼底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但还是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
    “妈。”
    ***
    在《仙道》上映两周后，由个人账户发在星光网上的一则动画短片，又将这部电影的讨论度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这部名为《无名》的动画并不长， 发布这部短动画的星光号也不是什么出名的星光号，这也导致在这部短动画一开始上传的时候， 并没有引来多少人的关注。
    但是在这部短动画上传一个小时之后， 在各大平台上开始出现了一些关于这部短动画的讨论。
    【世界因你而璀璨：我的天！强烈推荐这部短动画！大家一定要去看啊！#仙道#】
    【理讨：这部《仙道》同人动画的制作水平究竟如何？】
    【强推：假如你喜欢《仙道》这部电影，那就一定不能够错过这部同人动画！指路星光网→（链接.html）】
    “怎么突然有这么多人推荐？”
    余青雪因为对仙侠题材不感兴趣，即便现在《仙道》正在电影院热映， 身边也有好几位朋友去看了这部电影，她直到现在也没有想要去看这部电影的准备。
    但是今天在逛论坛的时候，她却一连看到好几个帖子飘在首页，都是推荐这部短动画的。
    “有这么好看吗……”
    余青雪轻声嘟囔着，但却不可否认她的确被勾起了兴趣。
    反正短动画的时间也不长， 正好现在也没事。
    不然……就看看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 余青雪点开了在论坛里他们分享的视频链接。
    与此同时， 在世界各地，每一秒都就成百上千个“余青雪”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随着箫声响起，空白的画面上落下了一个黑点，接着就看见这个“黑点”慢慢地变化， 从婴儿， 到孩童、少年、青年……每一次的变化都配上了一道拟声，比如婴儿的啼哭声。随着一声剑鸣， 身长玉立的青年形象落下了最后的一笔。
    动画的开头并不花哨，甚至简单质朴到可以算得上“简陋”了， 但当这个开头结束的时候， 余青雪却完全没有心思在意其他的部分， 眼睛紧紧地黏在画面上，目光贪婪，专注，不肯放过一帧一秒。
    青年向前走，中间他遇到了不同的人，也和这些人之间发生了不同的事，而当最后他迈入那漫天的白光时，余青雪定定地望着画面中那空茫无边的一片雪白，直到屏幕黑下，望着漆黑的电脑屏幕映出的并不清晰的脸庞，余青雪才猛然发觉自己的脸颊不知何时已经被泪水沾湿。
    她的手边就是面巾纸，伸手就可以拿到，但现在，余青雪只是仰起头，任凭眼泪顺着自己的眼角流下。
    这部短动画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台词，只有纯音乐，甚至就连剧情逻辑也非常简单，就是一个人从出生、成长、到死亡、消失的全过程。
    而动画的画面上，一半使用处理过的真人影像，一半则采用手绘水墨动画的形式共同完成，从开始到结束，画面上都没有一点除了黑白灰之外的任何色彩。这种风格和目前流行的动画形式大不相同，但配上贯穿整部短动画的箫声，和这个充满了宿命感和悲剧感的故事，却又无比合适。
    大巧若工。
    这或许是对这部短动画最好的形容。
    待脸颊上的泪痕已经干涸，余青雪将目光放回到屏幕上，几乎没有犹豫地，按下了“重播”的按钮。
    越来越多好奇的网友在推荐下去看了这部短动画，而这些网友在看完了这部短动画后，大部分都毫不犹豫地选择向自己的朋友推荐了这部短动画。
    随着口碑的不断扩散，#无名#在《仙道》宣传方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这部由个人制作的同人短动画仅仅因为网友的关注和搜索安静地登上了星光网热搜，并在热搜榜上缓缓地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