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沦落到要坐苏眉的自行车座。
    这就是传说中的宁愿在宝马车上哭也不要在自行车后座上笑吗？
    少年苦笑了一声，本想争辩说我带你吧，但是仔细考虑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带苏眉的话，大概率将苏眉带进沟里。
    其实带到沟里还好了，现在车水马龙的，就怕一个不好把苏眉带到路中央。
    他只是凝神看着苏眉的眉眼，少女眉眼皆如黛。
    “谢谢。”
    路远真诚说道。
    在这一路上，少年对着眼前的少女已经说过了很多声谢谢，将来可能还会要说更多。
    但是这一次，似乎比之前还要更多的感谢，感谢对方因为自己两个字的求救，就在冬日里星夜赶来，堵车就下车跑步，见人就借自行车，翻墙砸玻璃，拎着卸胎棒找柳烟要人。
    路远已经忘记上辈子苏眉有没有这么彪的表现了。
    因为没有，上辈子苏眉最大的任性就是在所有人的反对下坚持生了路瑶，并且直到死前，还告诉路远说自己不后悔。
    至于这一世，两个人或许会陪伴更长的时间。
    “我感觉，我什么都没有做啊。”苏眉说道。
    这个少女总是这样，明明做了许多，但是说起来的时候，她总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这样的家伙啊。
    路远叹了口气，坐上了苏眉的后座，双手握住自行车车座下的钢筋。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搂住我的腰。”苏眉说道。
    所以说苏眉今天的男友力爆表吗？
    路远叹了口气，看着苏眉虽然因为冬装而穿的很厚，可是依然很细的腰，摇了摇头：“还是留给我最后的尊严吧。”
    “哼，不抱就算了。”少女轻轻哼道，然后足尖在地面上连续疾点，自行车带着路远向前滑去，然后苏眉坐上了自行车。
    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在路灯照耀的道路下回响，清脆悦耳。
    ……
    ……
    苏眉骑得不快，但是少女还算有力气，路远不算很重，自行车也没有摇摇晃晃。
    路远紧紧抓着自行车车座下的钢筋横杠，冷风在脸上吹过，直到此时，路远才感觉今天的一切宛如梦幻。
    直到走出柳烟的宅邸，坐着自行车骑出了一两千米之远，路远才有一种走出恶龙城堡的既视感。
    虽然说，柳烟是一个独自居住在城堡中，孤独而绝望的恶龙，盘踞在自己的财富之上，等待着衰老。
    但是，恶龙就是恶龙，这一点就不会改变。
    “你在里面究竟，经历了什么呢？”苏眉看着前方，其实还是很在意的问道。
    当苏眉看到路远的时候，其实路远还坐在地上一口口喝着冰水，等到苏眉在门口出现，路远就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往苏眉那里挪，而不是先向柳烟兴师问罪，或者是向苏眉讲述这里发生的一切。
    两个人就这样走出了这个是非之地，而柳烟没有做任何挽留。
    在之前苏眉简单地讲了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光看她手里的卸胎棒，那碎了一地的玫瑰花窗，以及停在门口的自行车，以及那辆堵在路上的小白跑车，就知道少女这一路上究竟是多么的艰难。
    而路远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
    反正，路还很长，可以一边走一边说。
    路远便从最初说起，说道等候在门口的柳烟，说道那个上楼时向着自己伸出手的女孩，说道上楼，说道柳烟手冲的咖啡。
    咖啡桌上的点心，柳烟讲的那个有些悲伤的故事，以及自己让赵君离委托的调查。
    这一段的讲述，在柳烟骑在自己同学的身上一记一记抽耳光的那个画面截止。
    苏眉没有说话，静静聆听，在等到路远明显的停顿之后，少女才轻轻笑了笑。
    是的，苏眉笑了笑，然后说道：“就像另一个不同遭遇的我呢。”
    路远没有回答，因为这句话路远虽然也想到了，但是他并没有办法当着苏眉的面提及。
    因为其实很冒犯了，却没有想到，苏眉竟然自己主动说了出来。
    “我好像给你说过，在我更小的时候，我父母也曾经生意受挫，但是我们最后还是成功熬了过来。”苏眉轻描淡写说道，那个时候苏眉提到过，她那段时间住了很小的小房子，和父母挤在一起。
    大概最大的区别就是，她父母并没有因为债务的压力和对未来的悲观而选择走上极端的道路。
    “然后呢？”苏眉问。
    路远就接着讲，讲那个几乎每天都在盯着天花板睡觉的柳烟，讲那台从村子里借过来的电脑，讲柳烟开始尝试直播，并且很快地蹿红起来。
    再讲她经过努力自己重新租回了这个巨大的豪宅，并且几乎用了自己全部的收入给这个豪宅装修并且添置家具和电器，最终将其恢复到自己记忆中的模样。
    “所以很抱歉我砸了她的玫瑰花窗。”苏眉笑道：“我会赔偿的。”
    虽然说柳烟说了不需要。
    再然后就是因为豪宅带给柳烟的巨大压力，以及她个人对直播的厌倦，最终，少女选择了路远来铤而走险，她一路上的相识接近都是出于这个目的，而最后的邀请，则正如同剑客观察好对手的一切，然后抽出长剑刺出的那必杀一剑。
    只是那一剑最终落空。
    路远简单给苏眉讲了那在空气中弥漫的奇妙香气，也讲了柳烟对他说的那些话，以及最后他那闪耀整个三楼的蓝色电光与皮卡皮卡，让原本担心不已的苏眉也忍不住笑出声。
    当两个人都被电倒在地上的时候，当柳烟继续讲了第三个故事的时候，事实上少女已经承认了自己的失败，然后已经在开始想这个事情的解决办法。
    正在这个时候，苏眉的第一次砸钢化玻璃的尝试响了起来。
    “所以说你还是很能干的？”苏眉笑着说道。
    路远这句话不知道该怎么接。
    只能说：“谢谢公主殿下的拯救。”
    苏眉哈哈大笑，然后在路边停下来，停车。
    两个人停在了一座大桥的人行道上，路灯在头顶闪烁。
    远处是蜿蜒的河流，在黑暗中反射着粼粼的波光。
    “好吧，我承认我算是帮了你的忙。”
    苏眉最后的出现，就好像一柄最终出鞘的锋利长剑。
    “但是，我也发现了一个事情。”苏眉看着路远，眼中映射着路灯的灼灼光亮。
    “你不纯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