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下手中的电话，青宜市公安局局长毛庆生那光洁的脑门已经见汗了。
    “妈的，还真是邪性了，这已经是第几个人的电话了？”
    旁边的秘书一脸板正地应道：“领导，是第九个了。”
    “刘书记、严市长、刘黄耀……蒋校长、卢院长、黄社长……金海国际的熊董、还有一个姓欧阳的什么中医协会的会长……还有谁来着？”
    “还有恒茂地产的周董。”秘书应道。
    “对对对……妈的，也就卢江媛和刘黄耀分量轻点。”毛庆生头都大了：“这次陈学东是把老子坑了啊，这是捅马蜂窝的事啊。”
    秘书点头道：“是啊，领导，谁能想这么一个小年轻竟然会牵动那么多大佬的神经？我还以为他只是个会点功夫的小医生呢……”
    “其他圈子的大佬我可以不鸟，可刘书记、严市长和蒋校长我不能不鸟啊。”毛庆生皱眉道：“这次真是被陈学东坑惨了，不过好在老子也不傻，这个锅老子可不背。”
    秘书连连点头道：“领导英明，你就应该那样说，在狂弩淫魔的事上，你都表彰过白苏，怎么会找白苏麻烦呢？这事本就是陈市长一手操办的事，你只是程序上的开绿灯而已。”
    “说得就是啊，老子又没有高配常委，比这陈学东还矮半个头呢。”毛庆生摊了摊手：“这种烂事，老子不惹了。”
    就在这个时候，毛庆生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很不爽地拿起一看，这次不是陌生号码，是陈学东的电话。
    毛庆生撇了撇嘴，却还是接起了：“陈市长。”
    “毛局长，我们不是说好了的么？”陈学东的声音有些气急。
    毛庆生跟秘书交换了一个玩味的笑，当下打了个哈哈道：“陈市长，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啊？什么说好了的啊？”
    “毛局，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啊，白苏的事不是公事公办么？怎么现在好像变得是我要折腾白苏一样啊？”陈学东很是恼怒。
    其实白痴都知道是陈学东在折腾白苏，但是车学东绝对不会承认的。
    “是公事公办啊！刘书记和严市长问我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说的啊。”毛庆生应道：“我还特意说了，是您交代要公事公办，一定要抓典型，严厉打击这种非法行医啊。这不就是我们说好的么？”
    对面沉默了半晌。
    毛庆生眉头轻挑：“陈市长？你怎么不说话了？是断了么？”
    “断了吧！”
    陈学东烦躁地吐出三个字，挂断了电话。
    其实陈学东也知道，他现在责怪毛庆生不扛事没有任何意义，人家根本没有义务替他扛事。虽说毛庆生算半个龙家的人，可是这件事，还是以陈家为主导。
    被说半个龙家人，就算真是龙家人，也犯不着为这种事把自己的仕途搭进去啊。
    陈学东只是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而无处宣泄，想打这个电话发泄一下罢了。
    但是毛远征的态度，让他更加憋屈。
    “市长，那我们是不是……”陈学东的秘书这个时候想建议陈学东把白苏就这么放了。
    陈学东却是脸色一沉：“不行，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既然用公事公办回绝了刘书记和严市长，就不能改口了。反正我这次用的是阳谋，就算是他们猜疑什么，也往我身上泼不了什么脏水。白苏这次罪名是板上钉钉的事，不管他背后还有什么人，都足可让他进去关一段时间。这年头，进去了的人，出来就是个废人了，到时候我看这只蚂蚱还怎么蹦跶。”
    是的，在陈学东眼里，白苏只是个瞎蹦跶的蚂蚱。
    所以，在陈子翰向他讨教计策的时候，陈学东很轻松就布置了这个局，事实证明，效果还是不错的，只不过陈学东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为白苏求情。
    折腾一个白苏，竟然把这么多人得罪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人已经折腾了，那些人也已经得罪了，再撤退，那就真是亏大发了。
    只不过，陈学东没想到的是，他眼中的这只蚂蚱，社会名望其实远比他这个常务副市长更高。
    一杯顺气茶还没喝完，他的秘书接到一个电话，脸色顿时大变。
    “市长，不好了。”
    陈学东右眼皮一跳：“什么事不好了？”
    “公安局被群众包围了。”
    是的，就在龙湖拒绝了白苏请律师的合理诉求，又教训了一顿李飞刘猛，施施然地等待着批捕令下来的时候，数百名市民把公安局包围了。
    当然，这些市民不是要造反，他们很安静地呆在公安局外面，静坐示威。
    条幅不多，只有一根，上面只写了几个大字“请让英雄回家”。
    不过另外有一条特殊的条幅，上面印了许多红色小点，近看会发现全部是大拇指的指纹，指纹下是签字。
    这是“万民状”，虽然现在只有几百个签名和指纹，可是看上去已经是触目惊心，而且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签字画押的行列，然后静坐在公安局外面。
    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可是大家也不喧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却给人无穷无尽的压力。
    这些市民可不是谁请来的医闹，而是自发组织起来的。
    核心组成，就是在青昌高速上出事的那些孩子的亲属，其中包括刘伊心的母亲邱茹。
    事实上，也正是邱茹将第一批人组织起来，并通过微圈，迅速扩散这个消息。她也没有传播什么扭曲事实的信息，她只是强调一个事，那就是白苏是英雄，是有医术和医品的医者，就算是没有医师资格证，也绝对不可能伤害到病患，而且情节很轻微，应该法外容情。
    哪怕这种聚会不合法，但是合乎情理，而且态度不过激，也没人能诟病太多什么，这也是刘黄耀会支持妻子这样做的原因。
    更何况，这种行为，在某种程度上，是被一些人默许的。
    比如市委刘书记和严市长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感慨了一下白苏真的是得人心，然后就让下面人去控制局面，只要不起冲突，就暂且不要驱散民众。
    这样一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静坐的行列，尤其是当青宜医科大学的学生们听到这个消息更是了不得。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数千名学生就如同百川汇海一般地汇聚到了公安局外，将公安局真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万民状不得不拉起了第二条，因为第一条已经覆盖满了指纹和签字。
    年轻人的性子，相比那些为人父母的市民又更激烈，口号喊得震天响，让场面也越发的紧张起来。
    媒体自然是闻风而动，本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白苏被捕事件”以后来居上之势，再一次爬上了各门户的热门话题。
    到了下班的点却不能下班的毛庆生，看到窗外那密密麻麻的人头，在手机屏幕映照得如同群魔乱舞一般的场景时，光洁的脑门上更是密布汗珠。
    他越来越后悔，为什么要答应陈学东那个傻逼，掺和到这事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