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湛的父亲认识他小姨要比认识他妈还要早，最开始认识了小姨，还跟小姨订了婚，可是结婚的那天，新娘忽然就变成蔡湛的妈妈了。
    原因是很不讲道理的一时兴起，那个男人说，反正都是一家姐妹，跟谁结婚都差不多。
    蔡湛的父亲长得很好看，那时候就已经有不少女孩子追着他跑。在父亲和小姨谈恋爱的时候，母亲就早早被他迷住了，然后在结婚那天奇迹般地成了新娘。
    小姨一时间被刺激得进了医院，姥姥也去蔡家追着大骂。蔡湛的父亲被骂气了，砸了婚房的所有东西，还亲手摔死了他和小姨一起养的那只叫乐乐的白猫，把猫的尸体丢在了婚房的衣柜里。
    从医院里出来回家后，小姨过了一天才发现衣柜里的猫的尸体。她一受刺激又晕过去，姥姥就把猫的尸体扔到了家附近的垃圾站里。
    再后来……小姨就得了很严重的病，他们都说小姨疯了。
    然而无论再疯，她的姐姐和她的男朋友还是结了婚，也有了蔡湛。
    小时候，每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晚上，蔡湛都会跑到小姨家。那时候他还不懂事，也不知道温柔漂亮的小姨为什么会跟他说那些话。
    “小湛，乐乐是我的孩子。它死了以后，每天我都能听见乐乐躲在衣柜里哭……”
    小姨一边温柔地给他上药，一边轻声说。
    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换了卖了。只有那个衣柜一直没换，小姨说，半夜里一个人睡着时，她总能听见衣柜里的猫叫声。
    “我还是没找到乐乐，”小姨从值班亭里出来，坐在旁边的马路边上笑着，“小湛，乐乐不在衣柜里，我再也找不到乐乐了。”
    蔡湛坐在她旁边，沉默着。
    每次小姨这样犯病的时候，都会连带着唤起他的一串记忆，童年里那些非常不愉快的记忆。
    蔡湛简直恨死了那个男人。
    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他只知道爸爸总打妈妈和自己。如果惹爸爸生气了，他就要被关到地下室里。
    最长的那一次，他被关在地下室关了两个星期，每天都只有一口水和一碗方便面，最后还是姥爷找到他带他出去的。
    小姨疯了，奶奶爷爷都护着爸爸，妈妈被家暴也义无反顾地对爸爸言听计从，姥姥天天来家里闹事，惹来一群人看热闹。只有姥爷是全家唯一的正常人。
    姥爷在蔡湛小学三年级那年就因为心脏病过世了，姥姥说他是被气死的。
    三年级后，姥爷死了，姥姥终于不再闹腾，父亲也开了家店，家里安静下来。
    如果没有这个男人，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他一口气毁了两家人，而直到现在母亲也执迷不悟，在外打工待了几年便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为什么呢。
    蔡湛小时候，不止一次觉得，全世界的黑暗都笼罩在他的生活上了。
    但好在现在已经长大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先回家吧，”蔡湛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小姨，强扯了个笑容出来，伸手拍了拍她。
    面前是一片车水马龙，小姨抬起头，一脸平静地看着马路上匆匆驶过的汽车们。
    今天是周末，那么多汽车里装着那么多欢乐的家庭。
    她看着面前的马路，表情有些发愣。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站了起来，然后冲向了面前的车流。
    蔡湛愣了一下，迅速也站起来，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衣服！
    她踉跄了一下，一辆出租车响着喇叭，从她面前擦了过去。
    “你干嘛！”
    两秒钟后，蔡湛惊魂未定地吼道。
    “你是不是找死！”蔡湛站在街上，有些崩溃地大吼，“你不要命了吗！”
    小姨慢慢蹲下，抱着头呜呜地哭。
    简直乱死了。
    本来已经没什么事了，怎么又这样了……
    蔡湛现在脑子里一片混沌，杂乱如麻的情绪一口气全都涌了上来！
    没完了，真的没完了……
    刚刚那辆擦着过去的出租车，忽然在不远处的十米之外停下了。
    一个人迅速开门，然后冲出了车里。
    “蔡湛！”
    那个人远远喊了一声。
    蔡湛听到声音的时候，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怎么了怎么了！”方绵有些焦急地跑过来，“我刚刚看到一个人……怎么是你啊！”
    眼下正一片混乱，刚从民警那里带回来的小姨正蹲在地上哭着，蔡湛站在马路边，脑子里嗡嗡地响。
    怎么就这么巧……竟然被熟人看到了。
    方绵穿着校服背着包，身后还拖着装行李的拉杆箱。
    是要去学校的。
    “我没事，”蔡湛低头，看着脚下。“你先走吧。”
    “我看你刚刚好像不大……你要不要帮忙啊？这位是林老师吗？”方绵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蔡湛身旁的人，“你们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