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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凭破案冠绝京华 第1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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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缨听得满心不忿,“那后来呢,后来那些恶叔伯可知错了?”
    问及此,谢坚愤恨微淡,眼底闪出了一丝快意,“他们不想知错也没法子,公子十七岁在金吾卫站稳脚跟之时,便趁着南下的差事回过一次江州,那些谢氏之人,自诩世家文臣之后,最是道貌岸然,公子稍加手段,便令他们恼羞成怒失了章法,后来公子将产业一并发卖了,又将两个身上有罪过的谢氏长老下了大狱,如此他们再记恨公子也只得憋着。”
    秦缨心底本闷着一口恶气,待谢坚说完,方才觉出几分畅快,“正该如此!欺负一个没了父亲母亲的孩子算什么本事,又怎配做亲族?”
    谢坚见秦缨也为谢星阑抱不平,顿觉神清气爽,咧嘴笑道:“公子可不是好欺负的,否则又怎能成为陛下倚重之人?龙翊卫的差事可不好当。”
    秦缨笑着点头,没有比她更了解谢星阑的了,但此时谢坚又道:“不过……不过公子这一年性子还是生了变化的,于嬷嬷过世之后,公子行事无状,连小人也看不懂,而、而公子遇到您之后,行事与往日又大不相同。”
    秦缨笑着眯眸,“怎不相同?”
    谢坚不知如何回答,抓了抓脑袋道:“从前有些老顽固喜欢骂公子步了谢大将军的后尘,说我们是朝廷鹰犬,但自从遇见您之后,公子可没干过一件朝廷鹰犬干的事,如今公子可是一等一的好官,您更不知,公子一早便格外看重您。”
    秦缨本听得笑开,但这最后一言却令她有些诧异,“此话怎讲?”
    谢坚道:“就在查崔婉案之初,公子便怕您出意外,想是您从前行事无忌,又身份尊贵,却忽然查起命案来,而凶手就在友人之中,总叫人不够放心吧。”
    谢坚本以为秦缨听到此言,必定十分动容,可没想到话说完秦缨不仅不感动,反而紧紧皱了眉头,“怕我出意外……”
    第119章 慈山
    连续三日, 秦缨核对案卷之时,偶有走神发怔,待谢星阑作画时, 她又将视线落在谢星阑身上,目泽幽幽, 像在琢磨什么。
    这日暮色时分,谢星阑画完最后一笔时,抬眸便见她又一错不错望着自己, 四目相对上,秦缨却十分自然的看向画像, “如何?”
    谢星阑晾了晾墨迹, 将画像递过去, 秦缨看了片刻, 点头,“五官更清晰了,不管他做何装扮, 只要样貌在此,便不愁旁人认不出。”
    说话间,秦缨道:“按照脚程推算, 他应当是案发之后立刻离开了京城, 不如先让付老板他们看看见没见过此人?”
    谢星阑颔首,“试试罢。”
    秦缨拿着画像出了舱房, 谢星阑看着她的背影面生几分疑惑,谢坚守在门口的, 此时上前道:“公子怎这般神色?”
    谢星阑凝声道:“这两日她有些古怪, 看着我时,眼底总有些担忧之色。”
    谢坚眨了眨眼, “这还不简单!县主这是关心您呐!咱们如今知道当年的船难或有古怪,可奈何时过境迁,又有差事在身,便是复查也没门道,县主一定是觉得您为了此事犯难伤情,自然便担忧您了!”
    谢星阑看谢坚一眼,半信半疑,“是因如此?”
    谢坚笑呵呵道:“不然还能为了什么?”
    他也有些唏嘘地看向秦缨离开的方向,“县主心地良善,又拿您当好友,好友幼年遭逢家变,若真非意外,那可是天大的仇痛,她担心您也是正常的不是?”
    谢星阑眉头微蹙,轻声道:“好友——”
    谢坚未听清这二字,又转身道:“这船上信鸽不多,谢咏如今也去了慈山,依属下看,只得等差事完了,方才可从长计议。”
    谢星阑面色微肃,“要追查,便要在当年带着的谢家仆从和那些消失的船工身上查。”
    谢坚长叹一声,“这可不易,谢家仆从还能回江州找找名目,但那几个船工,却是不知籍贯与姓名的,码头上船来船往,想来无人记得十三年前的几个无名小卒。”
    谢星阑眯眸,“当年是谢正襄善后,他知道是哪家船号的客船。”
    谢坚微怔,“公子是想回谢氏一趟?”
    谢星阑转眸看向舱门外,行船早入楚州境内,如今已是深秋,但越是往南山川愈是绿意葱茏,此刻暮色昏黄,从船窗看出去,便见两岸山丘重峦叠嶂,苍翠繁茂,直令谢星阑想到了埋葬谢正瑜夫妻的崇明山,他已有五年未回去扫墓。
    他收回目光,沉声道:“先以差事为重。”
    谢坚并无意外,只哼道:“公子此番大公无私辛苦劳顿,待此番差事了了,看朝堂上那些只会打官腔的愚臣还敢说什么。”
    谢星阑缓缓摇头,“秦缨尚未叫苦,你倒替我叫起来了。”
    谢坚一听又挂上讨好笑意,“那是自然,县主都不觉辛苦,我们更该以身作则,快到慈山了,只望这次的差事能速战速决,若早日抓到差犯,说不定还能回江州一趟,反正走水路就在半途……”
    谢星阑未做声,正在此时,秦缨拿着画像回来了,进门便道:“付老板他们都看了,果然都说没见过此人。”
    谢星阑安抚道:“后日便可到慈山县码头,届时告示张榜便是。”
    秦缨只得叹气应下。
    江上行船枯燥无趣,李芳蕤又伴有晕船之症,一路上时好时坏,很是折磨,但她并非娇弱女,整整十一日堪堪撑了住,时至九月十二午时前后,她与秦缨站在船头,终于远远地看到了停靠了不少楼船的慈山码头。
    天光晴好,行船驶入泊湾,还未靠岸,李芳蕤便眼尖地看到岸上有人相候,谢坚亦道:“公子,是谢咏和冯萧他们,一旁的应该是楚州官员。”
    楼船缓缓靠向码头,船身轻轻一震后,付彪带着船工搭好木桥,等在栈桥上的谢咏和冯萧当先迎了上来,二人身后还跟着三个中年男子,当首一人器宇轩昂,气度不凡,谢咏二人正要行礼,谢星阑先摆了摆手,他二人闻弦知意,立刻将见礼之言咽了回去。
    谢星阑转身与付彪等人辞别,付彪他们虽不知谢星阑几人到底是何身份,却也猜到他可能是官身,当下更是惶恐,又亲自将他们送下了船。
    待走过栈道,谢咏才对一旁的为首的中年男子道:“公子,这位是楚州刺史钱大人,这位是楚州府衙捕头赵明安,这位是慈山县衙捕头黄义。”
    谢星阑与楚州刺史钱维曾有过一面之缘,此刻拱手道:“劳烦钱大人久等。”
    钱维忙摆手,又请谢星阑往不远处的马车走,“该等该等,谢大人奉御令而来,乃是解我燃眉之急的,等几日又算什么?”
    慈山县距离楚州城近,因此是为楚州水路要地,码头占地不小,此刻几处栈桥上人来人往,实在不便说话,钱维言毕,又看向他们身后的秦缨和李芳蕤,有些疑惑道:“这二位是……”
    谢星阑低声道明她二人身份,直令钱维上下打量秦缨,“这位便是云阳县主——”
    谢星阑平声静气道:“云阳县主受封御前司案使,亦奉令协助查案,至于李姑娘,则是同游至此,并不算有公差在身。”
    李芳蕤听得轻啧一声,心道谢星阑可真是公私分明,钱维了然一笑,“好,我明白,只是二位身份尊贵,到了这里可要保重安危才好,否则我来日回京,实在无法向两府交代。”
    秦缨径直道:“钱大人不必担忧,我们自会保重的,敢问如今受害者尸首何在?”
    见秦缨单刀直入,本还对她司案使之名颇为怀疑的钱维不敢大意,正色道:“在慈山县的义庄之中,事发之后,立刻将尸首保存起来。”
    言毕,钱维又看向谢星阑道:“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赵大人遇害五个时辰之后了,我一边往京城上书,一边下令封锁了慈山各处道路,这几日,也在城中挨家挨户的调查,目前查到了几处古怪,但不确定是否和赵大人之死有关。”
    谢星阑点头,又看向谢咏,谢咏道:“京城来了信函,宾州的卷宗也已经到了,都放在慈山县县衙之中,有我们的人守着。”
    听闻此言,秦缨和谢星阑都放了心,没多时走到了备好的马车旁,因知道秦缨也要来,钱维多备了两辆马车,正够几人同乘。
    谢星阑此时命人拿出备好的画像,吩咐谢咏道:“找几个人立告示,再将此画像张榜,以此通缉凶徒——”
    “通缉凶徒?大人已经找到见过凶徒之人了?”
    说话的是慈山县县衙捕头黄义,其人看起来不至三十,五官端正,面皮白净,乍看之下气度端方,但细看时,却觉眼底透着几分细碎精光,今日他未着公服,看起来不似公差,反像个富足人家的少爷公子。
    一旁楚州府衙的捕头赵明安也道:“不是说如今最难的,便是数起案子都未找到目击者,唯一的目击者是死里逃生的受害者,看到的也是凶徒带着棉套的样子?”
    不等谢星阑开口,秦缨便道:“的确还未找到目击者,这画像也是一试,若能找到线索便好,若找不到,只能从赵大人之死入手。”
    她看了一眼码头往西的官道:“只希望凶徒还未逃出慈山。”
    谢咏接过画像吩咐人手,钱维道:“好好好,大人和县主想到了办法便好,此去慈山,还要走半个多时辰,先上马车,回了县城再议。”
    众人上马车出发,其余人则都御马而行,沿着官道走了半个多时辰,道路两侧的民居骤多起来,没多时,一处民坊棋布的县城映入了众人眼帘。
    城门口设有关卡,但赵明安行在前,自是畅通无阻,慈山县县城占地不算大,却坊市齐整,楼台画栋鳞次栉比,众人刚入城,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副市井繁华之景。
    未时刚过,青石街道上百姓如织,两侧的铺子里也不时传来叫卖,而走了没多远,若有似无的药味儿飘到了马车之中,秦缨掀帘去看,便见这条主街上竟是一家挨着一家的药材铺子,其间亦有医馆林立,她不由想到了陆柔嘉所言。
    她看向前面御马的黄义,“黄捕头,南明山距离此处多远?”
    黄义殷勤地催马靠近,指了指西南方向,“南明山在西边,距离慈山县只有半日路程,您是想去南明山瞧瞧?南明山上有处药王庙很是灵验。”
    秦缨摇头,“我只听闻南明山盛产药材。”
    黄义闻言笑意一盛,“您说的不错,每年许多人去南明山采药,不过那山上颇为险要,要采的也是珍贵奇药,而寻常药材,咱们慈山县的药农都种得出来,您看到的这些药材铺子和医馆,都是我们本地人开的,我们这里出过好些神医御医,如今还在宫里当值的也有,在我们这里,便是三岁小儿都会望闻问切。”
    秦缨称奇,“哦?宫里哪位御医是慈山人?”
    黄义面色一僵,又连忙道:“这……这个小人记不起来了,反正是有的,我们这里还产灵芝和人参,您若是想带些回京中,小人可为您……”
    黄义话未说完,只觉一道实质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抬头一看,便见走在前的马车帘络也掀了起来,车内昏暗,黄义虽看不清谢星阑的面容,但他知道谢星阑正看着他,那视线寒峻渗人,直令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小、小人可孝敬您。”
    黄义缩着肩膀道出此言,惹得马车内的李芳蕤轻嗤一声,她似笑非笑道:“看看,这才刚到县城,咱们就能收受贿赂了。”
    黄义闻言,额际冒出一片冷汗来,“不不不,小人绝非此意,小人多嘴。”
    秦缨只觉这黄义有两分轻浮,言辞亦不十分周全,便也懒得再探问,道了句“她与你玩笑”便落了帘,马车沿着城中长街一路往北,一炷香的功夫后,停在了一处门庭庄严的合院之前,正是慈山县县衙。
    下马车时,留守的其他翊卫也迎了出来,钱维等几人下了马车道:“你们一路辛苦,先进去饮茶歇息,缓缓再说。”
    “不必歇息了。”谢星阑不做停留,径直往衙门内行去,又凉声道:“拿卷宗来,办公务要紧,再将你们查到的古怪细细道来——”
    谢星阑声气不佳,钱维也不知怎么了,思来想去,记起了回京述职时与谢星阑有关的传言,他心中暗道不妙,忙快步跟了进去。
    第120章 是他
    “案发在八月初十, 当天晚上赵大人在城西的长福酒肆与人吃酒,本有个随从的,结果那个随从的母亲病重, 半途赵大人就让随从回家照顾老母亲了,他吃酒到子时, 自己往城北的家中赶去,其实只有两炷香的路程,谁也没想到他会在半路出事。”
    钱维语声凝重, “当天晚上,他夫人等了他一夜, 还以为他去了哪里鬼混, 直到天快亮之时, 黄捕头带着衙差登门, 告诉了她赵大人的死讯。”
    钱维说至此看向黄义,黄义接着道:“发现大人尸体的,是城中打更的更夫陈大庆, 当时已经四更天了,更夫路过那暗巷之时,发现地上躺了一个人, 走近一看, 才发现是个死人,立刻吓得大叫, 又一边叫一边去喊人,直将周围几户民坊之人吵醒, 有人和衙门打过交道, 认出了赵大人,这才赶忙往衙门报官。”
    “当夜留在衙门的差役一听大人出事, 一时骇得六神无主,忙往属下家中寻,属下夜半到案发之处,确认真是大人时,自己也慌了神,勘察了一番现场后,属下不敢妄自做主,连忙派人往楚州城去找刺史大人。”
    钱维点头,“天亮之后我收到的消息,赵大人是七品朝廷命官,这可不是小事,便立刻写公文,又以军情急报,八百里加急送入京中。”
    谢星阑几人凝神听着,至此处,谢星阑看向黄义,“你们当时可曾发现什么?”
    黄义道:“当时我们勘察了暗巷,发现了些许杂乱脚印,但那条巷子白日里是过人的,因此无法肯定哪些脚印是凶手所留,周围几家民居歇的早,若非那更夫吓得四处拍门叫人,他们也醒不来,但一位老婆婆说,她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了马嘶声。”
    “当夜赵大人催马回家,尸体在巷子深处被发现,马儿没多久也找到了,是在往赵大人家走的下一条长街上,小人们怀疑是凶手劫杀了赵大人,马儿受惊之下跑走,但因认得路,便朝着归家的方向跑——”
    秦缨这时问:“你们县衙仵作怎么说?”
    黄义面露难色,又去看钱维,钱维道:“慈山县没有仵作,寻常生了命案,都是从楚州府衙借,我得知此事后,将我们州府衙门的路仵作带了过来,仵作看后,断定赵大人死在那夜丑时前后,是被两刀割喉而亡,除此之外,赵大人后背有处明显淤伤,像是受过重击,而他的袍服背后被划破,那马腹图案便刺在赵大人背上,我起初在楚州城听闻消息后,便想到了去岁年末在京中听过的案子。”
    秦缨拧眉看向黄义,“你们当夜便认出了他背后刻的是马腹?”
    黄义应是,此刻众人坐在县衙厅堂内,七八个衙差都面色惶恐地站在外头,黄义指着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高个衙差道:“是杨奇认出来的,他说他家里有此般纹样的物件,因此认得,否则我们还摸不着头脑。”
    秦缨随他指的方向看去,见此人肤色黝黑,面骨微突,当即道:“他不是楚州人吧?”
    黄义微讶,“县主如何得知?他是越州人,如今在楚州安家。”
    秦缨不细解释,一旁谢星阑问钱维:“后来还查到什么?”
    钱维肃容道:“当天我从楚州城过来时,县城几个出入口已被封锁,后来我又吩咐将城外几处官道也做了盘查,在城内,我们集中人手,从案发之地开始探查,赵大人身死之地叫王家巷,临着一条河沟,有些偏僻,附近多药材铺子,这些人家都是世代药农,后来渐渐做起了药材生意,自产自销,而慈山县以药材出名,每日都有许多外地药商前来收药,最近一个月内,便有二十多个药商去王家巷走访过——”
    秦缨和谢星阑互视一眼,又听钱维继续道:“因此白日里,那附近总是人来人往的,且都是些生面孔,但正经买药材的,都要进药材铺子探问探问,看看药材成色,问问价钱,可在案发前几日,一家药行的伙计却发现有几个人在街上出现过两次,但走完整条街,也不进铺子看药材讨价钱,他当时只纳闷,也未多想,直到赵大人出事才觉古怪。”
    秦缨心底微动,“他们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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