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成回到卧室，就收到唐姚的消息，果然他还是担心妹妹的，担心得不得了。
    他告诉唐姚，文文能看到如此权威的精神科医生，是郭旭东帮忙介绍，郭旭东不仅对唐娇好，对她的朋友也一样好。
    唐姚很意外，妹妹都没提这么大的功劳，不仅是功劳，更是本事，人家随随便便就能认识那么厉害的医生。
    林西成说：从时间上来看，他还向我确认过唐娇是不是有男朋友后，才去追她的，如果只是想随便玩玩，不是从别人手里抢更有意思吗，我们不要把人想得太坏。
    唐姚那儿沉默了很久，才回复：我今天会不会表现得太傻太过分，给唐娇丢脸？
    林西成笑了，说：唐娇很小概率会找到同龄人或者姐弟恋，反正怎么找，妹夫都比你大，具体大几岁也没区别了，别紧张，你是舅老爷，是妹妹娘家的靠山，腰板挺起来。
    此刻，终极目标是逐渐进化成宠妻狂魔的郭旭东，在和唐娇商议高跟鞋新品发布会的事，唐娇觉得要总裁夫人特地照顾她很过意不去，那天肯定还有更多重要的人物要接待，她不希望给人家添麻烦。
    郭旭东好脾气地说：“没关系，不去也没关系，反正每年都有发布会，将来总有机会再去。”
    可唐娇又觉得，人家如此盛情，轻易拒绝很不给面子，上次在餐厅外相遇，她连招呼都没打，这件事一直梗在心里。
    “可以带文文一起吗，我和文文一起去，你自己去，对不起我知道……”
    “当然可以，只要你开心。”郭旭东说，“我送你和文文去，你们入场后，我再进去，我明天再去要一份邀请函。”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唐娇咕哝着：“就是觉得对不起，我不能大大方方地和你站在一起。”
    郭旭东说：“从我们开始到现在，你一直在为我考虑，为什么还要对不起，不是你不好才不能大大方方地站在我身边，而是你太好，太在乎我。”
    唐娇软乎乎地笑起来：“又来了又来了，不表扬我一下，你睡不着吗？”
    郭旭东宠溺地说：“早点睡，等我拿邀请函给你，当然，你先问过文文愿不愿意去，文文不是你的小跟班。”
    “她就是我的小跟班，从小都是。”唐娇玩笑着，隔着手机亲了亲心爱的人，“晚安，我爱你。”
    收到娇娇的邀请，裴雅很开，她对任何未知的世界都充满了求知欲，还能帮娇娇解决尴尬的话，就更好了。
    但是，裴雅想起来，她没有漂亮的可以参加这样的场合的衣服。
    唐娇说：我也不知道该穿什么，等我了解一下，我来给你准备。
    她刚发完消息，就听见弄堂里铁门砰地一声巨响，趴到窗口看，便见裴厚德的身影，从路口消失了。
    但唐娇没告诉文文，她觉得那对夫妻，没资格有文文这么好的女儿。
    “热闹”的一天过去了，裴雅关上手机，仰面而卧，缓缓闭上眼睛。
    可眼前不是黑暗，而是搬来这个家后所有愉快的事，事实上搬来这里后，每一分钟都是开心的。
    裴雅睁开眼睛，扯过被子翻了个身把自己裹住，再次闭上眼，方才那尴尬的“晚安”又在眼前重演了一遍。
    裹着被子，她越来越热，越来越闷，猛地掀开坐起来，额头上汗涔涔，大口喘着气。
    她的样子看起来很难受，可她并不痛苦，在家发病时，那才是生不如死，她能确定，她是好好的，只是有些纠结。
    “我大概……真的喜欢你。”裴雅抱膝而坐，把脸埋在膝头，“林西成，我喜欢你。”
    长夜过去，隔天一清早，林西成就出门帮朋友办事。
    失眠大半夜的裴雅睡得很熟，什么动静都没听见，等她起床去洗漱，家里已经没人了。
    林西成没关卧房的门，开着窗户通风，阳光明晃晃地照进来。
    裴雅走来，见屋子里干净整齐，被子都好好地叠好了，可她觉得这么闷着，容易滋生螨虫，也浪费了大好的阳光，就跑回去找手机，问林西成能不能帮他晒晒被子。
    当然，她知道林西成一定会答应，于是不等收到消息，就替他把被子抖落开，用几张椅子支撑起，让窗前的阳光，洒满被子的角角落落。
    等她吃早饭时，林西成才回复说：“谢谢，别太辛苦了。”
    裴雅往卧房窗口看了眼，太阳都转向了，再晚些可就晒不到了。
    吃过早饭，准备打扫卫生，却收到琴行老板的消息，人家希望裴雅能补一份正式的简历留档用。
    这是应该的，裴雅本就有之前去学校应聘时准备的简历，出门打印后，就独自一人送来琴行。
    白天的琴行和隔壁的教育机构都很安静，裴雅看到老板从隔壁过来，才知道两家都是他的，只不过他主要负责琴行这边的生意，老婆负责教育机构的管理。
    看到她的简历，老板惊愕不已：“你这么优秀，为什么不找一份正式工作，去哪里都会有公司抢着要你的，我给你开的价格，好像太低了。”
    裴雅没说什么，但老板带着她去了隔壁，问她有没有意向来这边上口语课，并实话实说，外教成本太高还不好管理，当然他不会给裴雅很低的薪资，课时也会和钢琴课错开。
    “我想先专心上钢琴课，如果之后有余力，我们再来商量好吗？”裴雅微笑着，客气地拒绝了，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她还没有信心两头兼顾。
    老板并不强求，只希望裴雅之后能再做考虑，他们再一起往琴行走时，有个女人脚步匆匆地闯进来。
    那个女人风风火火、气势冲天，都没留心边上的人，可是裴雅认出来了，是重点班那个女孩子的妈妈。
    果然，门里立刻传来斥骂声：“你们怎么回事，这么多钱砸下来，我女儿的成绩一点都没提高，连单元考试都考得一塌糊涂，你们必须给我个说法。”
    老板尴尬地冲裴雅笑笑，说总会有些难缠的家长，请她到琴行稍稍等待一下，他先去处理这个事情。
    别的家长是难缠还是教育机构推卸责任，裴雅不做评价，但这一位，她完全可以相信，是家长的过错。
    当然，教育机构的老师发现孩子资质不足时，并不会主动告知，这样他们还怎么赚钱呢。
    于是一边自以为尽心尽责地教导，孩子这边却什么都没学进去，家长的钱一笔笔砸下来，连个响声都听不见。
    裴雅轻轻叹了一声，她小的时候，妈妈这样的家长还是少数，但现在恐怕是大多数了。
    父母对于孩子的要求越来越高，总以为用钱就能砸出一个天才，别人学的自家孩子也要学，却从不问问孩子喜欢什么，也不好好观察一下他们擅长什么。
    一对家长教一个或两个孩子都教不好，为什么要奢求同时教几十个或上百个学生的老师把他们家的孩子教成天才。
    老师固然有老师的职责，可现在很多家长，并不仅仅把孩子交给老师，还交给金钱，唯独不交给他们自己。
    门外传来尖锐的声音：“要是期中考试，她还是没有进步，我就去告你们，你们不能赚黑心钱……”
    裴雅觉得很刺耳，不自觉地捂住了耳朵，她是不是该庆幸，不会在琴行碰到这个家长。
    她好歹还因为被逼着学钢琴，而找到人生做喜欢的事，那个孩子，恐怕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在她提高英文成绩之前，没资格触碰任何其他的事。
    老板急急忙忙跑来，继续和裴雅谈之后的工作，目前他已经有一个课程计划，等招来了学生，就可以上课了。
    “我可以把你的简历给学生家长看吗？”老板仔细地问道，“当然我会隐去一些私人信息，这样我们谈价格时，比较占优势。”
    裴雅说：“要是方便，可以录几段我的演奏视频，在家长咨询的时候播放给他们看。”
    老板眼睛一亮：“对对对，我们还是第一次招到你这么高级别的老师，裴老师，现在方便吗？”
    裴雅笑道：“为了随时来上课，我最近每天增加了练琴的时间，其实考完国内所有的等级后，我练习得就比从前少了，最近正在慢慢捡回来。”
    老板笑道：“那你也是在山顶一边看风景一边捡，不是山脚下捡枯枝碎石头的人能比的。”
    这天中午，娇娇收到了文文发来的视频，戴上耳机和一起吃午饭的前辈分享，前辈看得呆住，她小时候学过几年钢琴，后来放弃了。
    “弹到这个级别，很苦很苦。”前辈认真地说，“我因为吃不起苦，没几年就放弃了。”
    “是吗，可她从来没说过苦。”唐娇说，“她说这是她喜欢的事。”
    前辈说：“了不起，唐娇，你的朋友很优秀。”
    唐娇想了想，关上手机说：“其实，她有重度抑郁症，最近在另一个朋友家里养病，好多了，就一个多礼拜前，因为长时间进食障碍，她差点要饿死了。”
    前辈顿时满眼心疼：“她一定很辛苦吧，这种事，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和提供帮助的。我的医生说，我最应该感谢的人不是她，而是我的爸爸妈妈，他们很努力地想让我好起来，我还只是抑郁倾向，就已经很痛苦了，你的朋友会更辛苦，唐娇，你要多帮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