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冷静下来，继续喝了几口热水。
    林西成便问：“既然小朋友家里那么好，那么让你难过的，是你爸爸，等我的时候碰到他了是吗？”
    文文点头：“还接了派出所的电话，对不起，我没控制好情绪。”
    林西成接过保温杯，慢慢拧上盖子，问道：“派出所说什么？”
    文文说：“我妈坚持说我有精神病，她是要带我去看病，她说我在车上发狂影响开车，才把我绑起来。”
    林西成叹气，对于这样的妈，他无话可说。
    文文平静后，就能好好思考了，担心地问：“她会不会因为妨碍司.法，又把问题变得更严重？”
    林西成冷声道：“那也是她自己作的。”
    他的手机响了，接了电话，是银河的hr通知他明天去面试，可能会安排笔试，希望他空出一上午的时间。
    “你去吧。”文文比划着口型，林西成便答应了，挂了电话说，“让唐姚来帮你搬钢琴。”
    文文说：“搬家师傅会弄的，不需要你们，我自己会看好，还有汪阿姨、姚阿姨在。”
    林西成点头，准备开车，说道：“我们去吃点好吃的，心情会好很多。”
    文文则关心：“去银河受竞业协议约束吗？”
    林西成说：“目前不受影响，我会处理好的。”
    他轻轻捋顺文文被风吹乱的头发，说道：“情绪失控不是你的错，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虽然有点肉麻，但是真的，你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文文一哆嗦，真的很肉麻，双手交叉抱在胸口说：“那天你还讲，在阳台上放一张长凳，不是为了和我一起看星星，你根本没想过会再和我见面。”
    林西成把车开出去，潇洒地说：“其实我也没想过，会和你分开，人生有太多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我要跟我妈学，好好活一天，就是赚了。”
    弄堂里，汪美丽烧了一锅老鸭笋干汤，分了一碗端给姚玉芬，回来时，就听见裴家天井里有人吵架，吵得什么没听清楚，他们就进去了。
    汪美丽摇头，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赶紧拿出来，是林国庆打来的电话，告诉老婆，他接到拆迁办的电话了。
    “好好好，那老唐家应该也快了，你安心上班吧，这边的事情我会盯着的。”汪美丽笑道，“我们下午去兜电器城，我要看个双门冰箱，锅子里有老鸭汤，要是你先回来了，自己热热吃。”
    电话还没挂，只见四五个人，男的女的都有，和她年纪差不多的，风风火火从外面进来，由于门太窄，排着队进了裴家隔壁的门。
    一眨眼，里头就传来吵闹声，各种肮脏的字眼，一个比一个喉咙响，动静之大，把裴厚德和赵小娟都惊动了，跑出来看热闹。
    汪美丽早就爬回阁楼，戴上她的治安小组长红袖章，跑进门里，果然是聪聪家出事了，聪聪爸的弟弟带着人，来说房子动迁的事。
    从狭小的楼道里，推搡到外面小路上，路口已经围了一圈邻居。
    聪聪妈妈吓得脸色苍白，劝道：“不要吵了，有话好好讲，弄得这么难看有意思吗？”
    她小叔子的老婆一把推开她，尖声骂道：“好好讲话你们听伐啦，这房子是姆妈当初拿钞票给你们买下来的，姆妈是我们服侍养老送终的，你们烧过一顿饭喂过一口水吗，你们装什么傻？”
    她这一推，聪聪妈没站稳，一屁股摔在了门边已经烧过的煤球饼上，扬起一阵煤球灰，汪美丽和姚玉芬赶紧过来搀扶。
    却见聪聪爸怒火冲天，跑上去一巴掌扇在弟妹的脸上，响得惊天动地，把所有人都打蒙了。
    他转身抄起老婆平日里生炉子用的铁钳，在落水管上敲得邦邦响，怒骂道：“要钞票，还是要命，来啊？”
    聪聪妈怕老公闹出人命，顾不得满身煤球灰，拉着老公叫他冷静点。
    聪聪爸指着弟妹说：“你再碰我老婆一下试试看，我抽死你！好意思讲的，你们会有这么好心照顾姆妈，要不是你们她还能多活几年。她活着，你们霸占她的劳保工资不算，我每个月还给你们贴钱，我说送养老院你们死活不肯，她的丧葬费，我一分钱都没跟你们算过，你们结婚二十几年了，她贴了你们二十几年，她哪里来的钞票给我买房子？”
    聪聪妈也大声说：“我们从来没拿过老娘一分钱，是我娘家贴我的钞票买产权的，我娘家人现在还要借我钱买房子，你们倒好，一分钱没出过，老娘的钱全被你们霸占，你还好意思来跟我们分动迁款。”
    弟妹的脸迅速肿了起来，她哆嗦着掏出手机：“报警，报警，你敢打我……”
    边上的邻居，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谴责这家人不要脸，汪美丽大声问：“谁看到聪聪爸爸动手啦，小王你看到伐，阿玲你看到伐？”
    “没有没有，谁看到啦……”
    “哦哟，这家人真是不要脸，跑来闹事还诬告人。”
    “我们三十年老邻居嘞，谁不知道聪聪从小没拿过奶奶给的一块糖啊，老太婆每次空手来，聪聪她妈妈好吃好喝服侍婆婆，走的时候还大包小包的拿。”
    “你们快走吧，我们新康里不欢迎你们，来这么多人干嘛，你们黑.社会啊？”
    虽然对方人多，可新康里人更多，大家都说没看见聪聪爸动手，又是他们上门来的，真闹出什么事，弟弟这边不占理。
    很快，那几个人灰溜溜地被轰走了，赵小娟和裴厚德看完热闹退回来，两个人都懵懵的，又听到外面汪美丽喊：“玉芬，我们现在走好吧，现在没太阳。”
    赵小娟说：“你们这里真热闹啊，心也齐，我小时候住排房，也这么热闹的。”
    裴厚德苦笑：“那个叫汪美丽的，老早也跟张春吵架，还打起来，把我们铁门都砸坏，很结棍的。”
    赵小娟白了他一眼：“她已经不是你老婆了，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我已经对你们仁至义尽，你要对得起我。”
    裴厚德忙说：“不是讲好了嘛，拿到动迁款，我们就买新房子带电梯的，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写你的名字。”
    赵小娟摇了摇头，起身往卧房里走，叹气道：“你先拿到钱再说吧，自己女儿都摆不平。”
    弄堂外，汪美丽和姚玉芬一出来，就看到公交车进站，两个阿姨一路狂奔，赶上了公交车。
    坐定后气喘吁吁，汪美丽从包里掏出水壶，给玉芬倒了一杯，自己捧着水壶猛喝了几口。
    姚玉芬感慨：“真是家家都不太平，希望唐红霞她们不要再来搞了。”
    汪美丽说：“娇娇不是说了吗，唐红霞来搞你们，她就去搞他儿子，这种人欺软怕硬，看你和老唐好欺负，谁想到两个老实头生了两个小霸王。”
    姚玉芬说：“要是都像你们家这么太平，该多好。”
    汪美丽哈哈笑道：“所以我有空当小组长呀，要死了，袖章还没拆掉，帮我弄弄。”
    玉芬小心地帮她拆袖章，说道：“我们姚姚总是讲，这个世界上好人多。”
    汪美丽说：“所以啊，你不要光看唐红霞那个坏人，还有聪聪家那个精怪的弟妹，你要想想姚姚的舅舅姨妈，还有聪聪的舅舅姨妈，兄弟姐妹一辈子相亲相爱多的是啊，所以姚姚和娇娇，以后也会很好的，你放心。”
    姚玉芬点点头，期待一会儿去电器城看家电，说道：“我要买个大电视机给老唐，我们老唐喜欢看电视。”
    汪美丽精明地说：“我们今天去打打样，下个月双十一了，现在买不划算。”
    于是这一下午，唐娇不断地收到老妈发来的照片，从冰箱、空调、洗衣机、电视机这些大家电，到热水器、吸尘器、微波炉这些小家电，都要问过女儿好不好。
    唐娇哪有空一一回复，忙完手头的事后，才来茶水间回妈妈电话，还听说了中午发生在弄堂里的闹剧。
    “你要当心点哦，别让人误伤你。”唐娇关照妈妈，“估计这段时间，弄堂里有的热闹了，你自己小心。”
    电话那边传来汪美丽的笑声，还叫玉芬过去看看，唐娇笑道：“汪阿姨疯掉啦？”
    姚玉芬说：“她在弄那个放在肚皮上震啊震，好像可以减肥的。”
    唐娇说：“我有的呀，在我床底下，你叫她别买，这个都是骗人的。”
    一面说着，看了眼时间，要赶紧回办公室，和妈妈挂了电话，便跑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坐下没多久，边上的同事从楼上回来，凑近了压低声音说：“上面不太开心啊，董事会的几个人来了。”
    唐娇问：“出什么事了吗？”
    同事说道：“上个月吧，我们收购了两家医疗公司，好像还买了几个医疗器材厂，我也不太清楚，毕竟不是我们这一块的。但是听他们意思好像，这种赔钱的事情，里面肯定不干净，要开董事会查这件事，恐怕要弹劾白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