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皇帝写来的诏书，其实就是一封给程海棠的信件，告诉她让她回京都去。
    不过这也不算是私信，拿给宁平看也没什么。
    那诏书上的字还是用毛笔写的，字迹比较大，隔老远，宁平也应该能看清楚。
    可是宁平愣是拧眉伸头的看了老半天，还是一副没有看清的样子，接着他就从座位上站起来，跑到程海棠身边来看。
    “宁大人，你的眼睛该不会是……”程海棠扯起唇角，宁平这样子，分明就是一副近视眼的形象嘛。
    平时他们一起出行什么的，程海棠就总觉得宁平有伸头的毛病。
    不过宁平近视眼的程度应该比较轻微，所以平常在外面他也就是看东西爱伸头，程海棠还以为宁平是养成了坏习惯，改不掉了。
    可是现在看到宁平看不清诏书内容，程海棠一下子就想到了“近视眼”这个词。
    宁平并不知道程海棠说的是什么，而且他一心在那诏书上，仔细的读了一遍，又从程海棠手里把诏书拿走再仔细读一遍，知道凌月皇帝真的只是召程海棠回京都陪他一起接待大周使团，宁平才放下心来。
    这时，宁平也才后知后觉的想起程海棠刚刚所说的，他的眼睛……
    这话程海棠只说了一半，宁平不解的看着程海棠，“程姑娘，方才你说我的眼睛，怎么了？”
    “你是不是隔远一点，就看不清楚啊。”程海棠问宁平。
    宁平点头，“是啊。程姑娘，你不会是觉得我的眼睛有问题吧。”
    说着宁平又看了眼自己刚刚坐的地方，“那边离你这里这么远，我看不清楚这诏书上的内容，不是正常的吗？”
    “你觉得很正常？”程海棠又扯了扯唇角。
    事实最有说服力，所以程海棠没再跟宁平争辩他眼睛到底有没有问题，而是以事实说话。
    随手拿了一本书交到宁平手上，程海棠起身走到宁平刚刚坐的地方。
    “你随便翻开一页。”程海棠说。
    宁平大概知道程海棠是要做什么，便随便将自己手里的书翻开，接着程海棠就开始念起来。
    她没有伸头的动作，也没有眯眼的动作，很轻松就把宁平手里的那页书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念完了，程海棠耸肩，“宁大人，这才叫正常。”
    “可我也只是离得远了稍微看不清楚而已，这没什么不正常的吧。”宁平还是不敢相信。
    程海棠耸肩，“那只是你认为。”
    近视眼，一般就是因为用眼过度或者用眼时周围环境不好造成的，再有就是遗传因素。
    这个时代，家家都是点蜡烛，环境本来就不好。
    像宁大人这样，曾为寒门学子，为了省点烛火钱，看书的时候或许买的都是特别细的那种蜡烛，还有天快黑的时候，肯定要等到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的时候，才会开始点蜡烛。
    这些都会对眼睛造成伤害。
    特别是那些为了能够科举中地，而拼命彻夜苦读的学子，患上近视眼的可能性就更大。
    但是大家谁也把这隔的远了看不清的毛病当毛病，毕竟当毛病，也医不好。
    看不清楚这个世界，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前世的程海棠，也曾因为上高中的时候努力学习，用眼过度，近视了。
    那种摘下眼镜便会觉得一切都模糊走样的感觉，真心难受。
    宁平虽然近视程度不是太深，但是他眼里的视界，与之前正常时候的，肯定也不一样的吧。
    程海棠突然很有感悟，她问宁平，“宁大人，你还记得以前你眼里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吗？”
    宁平被程海棠问的一怔，“这……以前？”
    然后宁平就拧紧了眉头，仔细的去回想。
    可是他想了半天，连程海棠说的“以前”到底是多久以前，他也没有搞明白。
    “就说你上学堂之前吧。”程海棠举例说。
    宁平又是一怔，“我五岁就上学堂了，那时候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程海棠倒没有再问，通过宁平的表现，她看得出来宁平根本不记得他眼睛清楚的时候看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现在的宁平，记得的只是这个不太清晰的世界。
    “算了，”程海棠摆手，“不提这件事了，宁大人如果觉得看不清楚并不是什么大事，那不提也罢。”
    原本宁平的确是觉得看不清楚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程海棠提出来，他就觉得不一样了，这是一种相处下来之后，对程海棠潜意识里的信任。
    宁平觉得，程海棠既然把这个问题提出来问他，那这眼睛看不清楚，就必然是值得他去注意的。
    “不行，”宁平摇头，“程姑娘，你话不能只说一半，既然你提出来，那你就必须得给我说道说道，这眼睛看不清楚是不是一种病，是不是需要医治的。”
    “不，”程海棠也摇头，“这不算是一种病，而且也没有什么药可以让你的眼睛变得跟正常人一样。”
    “那，我就只能永远这样不正常了？”宁平问。
    他现在也意识到了，自己看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是不正常的。
    宁平也不是没有看不清楚的时候，就比如他把书本拿的比较近的时候，上面的安迹就特别清楚。
    看画的时候离近一点，也会很清楚。
    他知道这个世界看起来很模糊，并不是因为世界真的模糊，而是因为他的眼睛跟别人的眼睛不一样。
    宁平其实也是咨询过大夫的，就连大夫也只说他用眼不当，伤了眼睛了，没法治，这也不能算病。
    程海棠看宁平执意要问，而她心里其实是有了一点打算的，也不妨提前透露给宁平知道。
    “宁大人，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的就是，这次回京都，我准备给科研院增加一个研究项目。而这个项目的成果一旦问世，你或许就能看清这个世界了。”程海棠说。
    宁平听了，面上一喜，“你打算研究医治我眼疾的药了吗？”
    “那倒不是，都跟你说了，你这个毛病是医治不了的，不过我能让你借助别的东西，看清楚这个世界。”
    宁平略显失望。
    不过，就算只是暂时的，能让他清清楚楚的看看这个世界，也是好的。
    宁平真的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看东西模糊的，记不得看的清楚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或许，他天生便是如此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