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了抬手，却又无力地垂下了。
    胭胭察觉到他的动作，顶着一双有些青黑的眼睛，“醒了吗？好些没有？”
    他清醒的时候，那一句“莫狄舅舅”她总是唤不出口，总觉得每喊一次，他就离自己越远一分，所以她抗拒着喊这个称呼。
    莫狄点点头，看到了她脸上的憔悴，有些内疚，“对不起，舅舅昨晚不知道怎么睡过去了，让你守了一晚。”
    胭胭想到昨晚的事情，耳尖微微有些红，“昨晚你发烧了，是昏过去了。”
    “是吗？难怪我觉得身上这么重。”他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一抬眼看到她耳根有些红，而且只穿着里衣。
    他立马侧头看了一眼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想到了昨晚那似有若无的幽香，还有怀中软软绵绵的感觉，他的脸色一下就白了。
    他对胭胭做了什么？
    这一刻，他内心像是被人拎了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将他一直坚守的东西给砸出了裂缝。
    胭胭尚无所觉，起身往外面走了几步，伸头看了看，然后回头说道：“天还早，按些人也一直没有追来，我们要不要先下山？”
    她说完，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回答，仔细一看，发现他正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只好又走近，将自己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嗯，下山吧。”他还在发烧，伤一日不好，他就没有办法护住胭胭，这里又是关外，除了后面追着的那些人还会有其他潜在的危机。
    胭胭过来扶他，莫狄下意识地让了一下。
    胭胭却被他的动作刺到了心口，抿紧了嘴。
    莫狄也察觉自己太过明显了，可胭胭是他的外甥女，昨夜却和她……
    胭胭这次却忍住心里的难受，直接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不论你怎么想的，等你的伤势好了，不发烧了再说。”
    说完，扶着他就往外走。
    莫狄无奈，没有办法再推开她，却觉得扶着自己的那双手存在感在不断地扩大，让他浑身都僵硬得厉害。
    两人从山坳里出来，走了没多久，天空就被一团乌云遮盖。
    胭胭看到这境况有些着急，莫狄舅舅受了伤，如果再被雨一淋，缺医少药的可怎么办？
    “快下雨了，我们得找地方避雨。”胭胭着急地四下打量。
    他们昨晚只吃了一点肉，别说莫狄舅舅，她也没力了，他还病着，雪上加霜。
    莫狄看出她的担忧和紧张，安抚道：“别着急，这里的地形我记得。顺着这边往下走，山脚下不远处有一座村子。”
    胭胭听到他的话，松了口气，扶着他一步步往山下走。
    两人也算运气好，不止没遇见什么野兽，甚至在走了不远的地方还遇见了一株果树，胭胭摘了一些回来勉强果腹。
    第896章 求救
    “莫狄少将军看起来不大好。”
    “我又没有伤到他筋骨，应该是新伤牵动了旧伤，看起来严重，实际上没多要紧。”
    大家也明白这个理，也就没有说什么了。
    “我们把猛兽都赶走了，会不会惹得少将军怀疑？太子说了我们要是坏了事，就不用回去了。”
    “应该还好吧，他们昨晚都躲着，遇不见野兽很正常，接下来我们远远跟着，只要他们没危险就不要再做什么。”
    铁衣卫就这样隐没在山林里。
    胭胭扶着莫狄走了近半个时辰才看到一条明显的山路，胭胭高兴得不行，“这里都被踩出路来了，肯定经常有人往来。”
    莫狄点头，“还是小心点，山林里时常有野兽出没。”
    接下来，莫狄没有再说话，他连走路都是在强撑，更别提有精力说话了。
    胭胭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成功将莫狄扶到了山脚下，一下山，胭胭脚一软就倒了下去。
    莫狄的眼皮已经耷拉下来，嘴唇都是灰白色的，胭胭一摔，他自然也没有力气再撑下去，跟着摔倒。
    两个人都发出了一声闷哼，莫狄疼得恢复了一丝神智，在看到胭胭被自己压在身下，忙撑着要移开，胭胭慌忙扶着他坐起来，因为担忧语调有些快，“刚刚我腿软了，摔到哪里了？”
    她忙去检查，莫狄说不出话，虚弱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天空“轰隆”一声响，一刀闪电击破乌黑的天空，黑云更加压顶而来。
    胭胭见状，抿紧了嘴用力将他扶起来，架着她的手臂往前走，幸好前面没多远就是一条官道。
    轰隆……轰隆……
    在这样的境况下，四周都荒无人烟，雷声更显得可怕，仿佛一声一声地在耳边炸裂，将情绪渲染到了极致。
    可是胭胭知道自己不能害怕，她转头看了一眼莫狄舅舅，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腿都是顺着她的力气一下一下拖着走的。
    她不能害怕，她必须快点找到躲雨的地方，还要给莫狄舅舅找个大夫。
    她就此了几个果子，从山上下来，她早已经饥肠辘辘，但是这一刻她仿佛力大无穷，抱着一个成年的男人，拼尽全力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雨水开始从天上掉落下来，不一会儿，她的头发就湿了。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当然，也只是她在尽可能地加快，若是有旁人在，并不会觉得她的速度有多快。
    哒哒哒……
    胭胭咬牙撑着走，走了一会儿，她隐隐听到雨声中有其他声音传来。
    哒哒哒……
    再仔细一听，她分辨出来了，是马蹄声！
    她犹如惊弓之鸟，想要拖着莫狄舅舅藏起来，可是附近能遮住他们身体的林子至少在十几米开外，她要躲已然来不及。
    这一瞬间，她做出了决定，准备赌一把。
    如果是那些人找过来，她就跟他们走，让他们给莫狄舅舅疗伤，要不是他们，那就更好了。
    所以，她任由雨水冲刷在自己脸上，扶着莫狄站在路边，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
    不一会儿，后方拐角的地方驶来一匹白色的骏马，车夫穿着蓑衣，正扬鞭策马。
    他也看到了胭胭，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赶路。
    胭胭紧张的心落了下来，立马就大声喊道：“救命！请你帮帮忙！”
    车夫只是看她一眼，就不予理睬！
    胭胭眼看着马车就要从自己眼前过去，她着急不已，大声道：“只要你们帮了我，我可以给你们黄金千两。”
    说到这里，她甚至还将自己头上的名贵朱钗取了下来，扔到了马车前方。
    吁……
    车夫看到了那硕大的珍珠，立马拉住了缰绳，害怕马儿一蹄下去踩碎了珍珠。
    但他还是有些恼怒，转头看她，用西突国语说道：“你干什么？踩坏了我们可不赔的！”
    胭胭见马儿终于停下来，压抑住心底的激动，“我不要你们赔，只要你们送我们去前面的村子，这朱钗就是你们的。”
    车夫看着那朱钗有些心动，但他不敢做决定。
    这时，马车里传来一道好听的男声，“胡那，发生什么事情了？”
    “主家，有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南朝人，拦住了我们的马车。”
    里面半晌没声音，胭胭的目光转到了马车的窗帘上，内心祈祷车上的人心慈人善能帮帮他们。
    很快，一只手将车帘撩了起来，露出一张让胭胭意外的脸来。
    长得不似西突国人的深邃五官，反而很像南朝人，长得也挺清隽，只是胭胭见惯了好看的人，他的容貌在胭胭眼里就显得普通了。
    不过，对方的眼神很沉静，倒是挺特别的。
    他看了一眼胭胭扶着的人，“你们是南朝人吗？”
    他用的是南朝官话，胭胭点头，“你也是吗？”
    “我不是，我母亲是，你们要去哪里？”
    “我……舅舅受了伤，我要送他去看大夫，能麻烦你送我们一程吗？我可以给你们报酬的。”
    “报酬就不用了，你们上来吧。”
    胭胭喜出望外，果然遇见了一个大好人，她开心地扶着莫狄上前，哪怕现在浑身凌乱，脸色苍白，头发全部黏在头皮和脸颊上，比不上她平时十分之二三的姿色，但此刻脸上的笑容却十分能感染人。
    马车里的男子目光落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才将目光转开。
    马车并不宽阔，胭胭扶着莫狄上去之后，就显得有些拥挤。
    隔得近了，胭胭也看清了坐在马车里穿着青色衣袍的男子，看到他们上车，还往里侧让了让。
    而胭胭他们一身的水渍，很快将马车给染湿了。
    “抱歉，将你的马车给弄脏了，等到了地方，我给你擦擦。”
    顾晚柠对孩子的教养很好，哪怕是将门的嫡女，麻烦了别人，也并不是只用钱来打发，而是很抱歉给对方带去了麻烦。
    “不必，不打紧的。”
    马车里忽然安静了下来，胭胭知道对方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也就没有故意找话去聊，而是低头观察莫狄的情况。
    第897章 守了他一夜
    发现他身上的热度还没有退，即便浑身湿了，脸颊还是红的。
    她担忧地皱了眉头。
    车里的男子见状，“他似乎受了伤？
    “嗯，受了伤，还在发热。”
    “既然如此，他身上湿透了得赶紧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我们的行李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