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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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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婵看着他放好药瓶,擦了手,然后脱了外袍挂起来,最后把她自己挤到了靠里的位置去。“王上,嫔妾这一身疹子呢,恐怕不大好吧?”
    “没事,我不嫌弃你身上的味道。”昭律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成,比如说现在,他一边说一边把虞婵抱进了怀里。看到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又补了一句:“我可皮糙肉厚得很,就你那点小水泡,染不到我身上。”
    啧,真是自恋,虞婵腹诽。但是昭律后半句也没说错,虽然原因不是那样。
    “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了。”昭律见她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下,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赶紧睡罢。”他尽量忍忍,忍忍……
    只是虽然睡得早,第二天也没起得多早。别无其他,就是因为最终忍过了晚上,没忍过早上。
    虞城派来的人第二天下午到了。几个大臣还有事情要做,就虞婵和昭律带着近身侍从去了云阳。舒州牧北边就接着樊国的地方,绝对不算远。车马不过三日,就到了云阳。因为还有些特殊原因,一路上并没有大张旗鼓。
    这特殊原因,便是和以后对魏国的战术有关了。樊国再往北,经过陈国等小诸侯国(实际上已经是越国附庸),就是洛水。洛水再过去,就是魏国占领的地方。他们两国分踞洛水南北,到时候水战必不可少。樊国也临海,船只不少。这样一来,自然要先通气。
    昭律和虞城、手下的大臣几个关进了书房讨论,虞婵自己没什么事情做,也不出去游玩,只干脆住在了太庙里,日日为樊穆公诵经祈福,就算替前身和自己积德。
    如此过了几日,计划差不多有了雏形。昭律和虞城在攻防的问题上达成了初步一致,还有些炼兵之法,等回去的时候带几个樊国工匠一起,正好能和乐常扎堆研究。
    这样,虞城也终于能将他在心里忍了很久的话问出去了。虽然这不算正事,如果认真说起来应该还是他僭越,但他现在实在忍不住了。“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的道理,我想你也会明白。”
    昭律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这件事我当然知道。只是说起来,最不着紧的反而是婵儿她自己吧?”他想立后,却总是时机不对。现在,总该对了吧?
    60第五十九章 双喜临门
    一行人离开云阳的时候和来的时候一样低调。当然,有强大的姻亲关系在,樊国肯定是越国这边的,但是涉及军事机密,当然还是能小心则小心。另外,虞婵自然不会真的去和自家哥哥说下田之事,昭律也没和虞婵说虞城向他提了立后,虞城依旧只叫自家妹妹养好身体……这样看起来,关系别说多融洽了。最后他们走的时候,又不得不带了虞城让人准备的好几车东西。大都是给虞婵的,他们俩谁也没能推卸掉,只得带走了。
    他们前脚刚走,虞城后脚就进了太庙。虞婵在里头住了几日,还有些痕迹。香炉里几柱香还燃着,旁边誊写得整整齐齐的经文,地下一个素色蒲团,因为跪久了,上面还有凹陷的痕迹。
    虞城看了看,屏退左右,把袍子撇到一边,也跪了下去。“父亲,母亲,小婵刚刚回去了,看着样子还不错。您的嘱咐,儿子做到了。只求父亲在天之灵,保佑小婵一生平安康健。”说完,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再抬头的时候,他看见黑檀木制成的牌位正被淡淡的青色烟气环绕着,沉稳安定,一如当日樊穆公拉着他的手交代后事之时——只有子女安好才可慰父母在天之灵。
    这其中内情,虞婵自然不知道。出门东巡之时一路慢行,回去的时候倒是加快了速度。因为大部分事情都在来路上做了,回去的路上再磨磨蹭蹭,坐守呈都的昭出估计会提着昭律耳朵说他乐不思蜀。幸好昭律早有准备,回去的时候提前和同样回来的乐常一行在路上先会和了,然后就有一车不是奏折胜似奏折的纸卷,足够所有朝中大臣在好一段时间里都忙到脚不沾地,当然嘴也没空说别的。
    不过就算再忙,有件事也必须提上议事日程了,那就是立后。
    昭律即位之时,朝廷上大权被秦兴思把持,加之他的确还不到弱冠,便也没人提这立后一事。后来秦文蕙进了宫,秦党和王党在这件事上暗里掐得十分紧,谁也不让谁的。其中几多波折,直到前年,才以昭律最终拔出了秦党毒瘤、撤了官位世袭制才算完。
    这件事中谁最亏显而易见,所以那时就有人提议立虞婵为后。只是那时虞婵心灰意冷,坚决拒绝了。昭律自个儿在心里站在虞婵的位置上想了想,如果真立了,是不是会被恶毒的人戳脊梁骨,说是用自己孩子的命换得后位?这可真是恶狠狠地戳人心窝子了,而且他们还不好分辩。所以朝堂之上刚有人提出来,就被他用潞由诸吕的事情挡了回去,推脱军事繁忙。这话冲着他来无所谓,虞婵可不能再受刺激了。他要立后,自然要堂堂正正的,叫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到现在,诸吕和潞由打完了,上至州牧下至郡守都派了人过去,众大臣的心思自然又放回了国内。眼见着王上过了弱冠不说,这时都二十五了。没有王后,也没有一子半女,这像个国君该有的样子吗?怎么不该催?简直就是太应该催了。而且瞧着王上似乎还准备打魏国的样子,那就是没个好几年不能成,难道要等三十多才立后?这可不好,不能学天子陛下啊!这两年看起来好像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此时不提,更待何时?
    如今,听到朝上有人再提立后,其他人纷纷附和,昭律觉得自己那时的做法真是十分正确的。只要他把人留在身边,这一天不是迟早会到来吗?哼,就算有些人再眼馋,也绝不给留一点机会!“寡人看着这时间也差不多了。”他说,顿了顿,又道:“众位爱卿可有人选推荐?”
    若不是吴永嘉在守边关,听到这话一定能呸他一脸。装什么装,就是匹大尾巴狼,中意的都叼到嘴里了,还假模假样地征求别人意见?
    这件事知道的可不止吴永嘉一个。只可惜他不在,满殿大臣也没一个有吴永嘉那胆子。故而众人面面相觑,心道王上就是缺一个人帮他说出来那名字,好显出他一点没有偏向谁的意思。但是嘴巴说有什么呢?事情明摆着就是王上独宠樊姬,不说也不能改变这一点。不过话再说回来,除了这点之外,樊姬要做一个王后,不要说够不够格,简直就是太够格了。性子温婉,待人和善,知礼识趣,甚至还能说比他们这些人都还更胸怀天下……完全挑不出错啊!
    众位大臣都从别人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意思,不由得齐刷刷地在心里给了昭律一个白眼。王上啊,您有这心思哄我们提名,还不如去哄着夫人好好答应了呢!上次不就是那样么?王上……完全拗不过夫人的意思吧?夫纲不振啊!不过话再说回来,若他们有这样的夫人,恐怕也会很高兴地夫纲不振吧?
    如果昭律知道他的大臣们心里是这么想的,非得一人一个爆栗敲过去不可。都懂什么!寡人那叫心疼夫人!还敢觊觎?嫌俸禄太高了是吧?
    就在众人在心里各种腹诽的时候,终于有人捅破了窗户纸。“微臣大胆,以为樊夫人有母仪天下之风。”这话说得一板一眼,甚是认真。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咸尹左思。
    左思号称活律典,另外一个称呼是越国最臭最硬的石头。因为他主管刑事,从底下一路坐上来,从来就没手软过。这性子在秦党篡权之时自然是吃苦头的,他一度被诬告而关进牢里。秦党倒台之后,昭律命人清查旧案,起复了一大批被冤枉的官员,这才避免了用人空虚。
    而左思正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入了昭出青眼,虽无师徒之名,但有师徒之实。而以昭出在朝中的地位以及在王上眼里的看中程度,昭出带出来的徒弟基本就是朝着至今空缺的令尹之位去了。
    这笔账大家都会算,也只能羡慕嫉妒恨。现在左思都学会顺着王上心意说话了,那不就更没跑了吗?
    昭律一看是他,也觉得十分惊讶。不过他倒不觉得左思实在给他拍马屁,如果左思会这个,早就免了自己的牢狱之灾了,何必到现在才来做?“继续说。”他总觉得左思的重点在后面。
    果不其然,左思深深地低下头去道:“夫人的品行,大家都知道,微臣也不多说了。微臣只有一句话,这后宫里的确只有樊夫人可当此位,绝不是微臣瞧着王上太喜欢了才这么说的。”
    殿上瞬时一片静默。心思被人说中了是一回事,敢在王上面前这么说又是另一回事。左大人,我们都错怪你了!
    看着脸色变得十分精彩的昭律,昭出扶住了额头。自己的学生果然太死板了,还是再拎回去教育一下吧!
    这是件大事,而且是一件有关后宫的大事,所以不一会儿就传了过去。只不过如今这宫里除了虞婵,剩下还没出去的都是觉得回家再嫁不如留在宫里养老的嫔妃。在她们眼里,觉得出去要么就是受人白眼,要么就是新找的男人也不一定好,还不如留在宫里,至少虞婵绝不是会故意和她们过不去的。她们没事自己赏花遛鸟,不去往昭律那里添堵,不就完了?两厢无事,掀不起一点浪花来。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虞婵正倚在榻上,伸手出去给医清诊脉。他们这一行出去了好些日子,医清毕竟年纪大了,不能随着他们去颠簸,平时固定的看闻望切也就少了好几次。这不,一回来,医清就被昭律打发来先看她的,可见着紧程度。
    医清前年里也受了惊,不过好歹没事。好歹虞婵也没事,所以他这才没那么愧疚。而这两年越国没有什么糟心事,昭律高兴,他也高兴,那脸上的颜色看起来真是货真价实的鹤发童颜。只不过他现在手指放在虞婵手腕上很久了,却半天都不说一个字,眉毛还微微蹙着。
    虞婵瞧他的神情,觉得不大对。这是有史以来医清给她把的最长一次脉,难道她生了什么大病不成?可她最近真是什么也没做啊?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叠声的“王上”,显然昭律下朝了。他一进门就看到这幅情形,不由得眉毛挑了挑:“婵儿,这是……”他怎么觉得医清的表情不大好?
    还没等虞婵开口,医清就站了起来,转身便朝着昭律拜了下去。昭律吓一跳,他从来不叫医清给他行礼,眼明手快地扶住了。“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他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轻微颤抖,也被吓到了。不会有什么不治之症吧?
    医清的声音似乎在颤抖。“老夫……老夫……只是太高兴了,一时失态。恭喜王上,恭喜夫人,夫人有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才不会告诉你们,我连包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呢~
    61第六十章 初即凤殿
    v这下谁都没话说了,该忙都得忙起来。准备贺仪,相关制式的衣裳和用品,最重要的是装饰终于迎来主人的来凤殿。这些按例也是该虞婵管的,只不过昭律如同惊弓之鸟,恨不得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榻上好好地别动,大手一挥,就把事情摊到剩下的几个九嫔和美人身上了,虞婵拦都拦不住。不过立后之时,另有恩典是后宫妃嫔都往上提一级,所以叫她们做也算尽心。再说了,昭律和虞婵都不是难说话的人,论功行赏那是一定的,好好做对她们绝无坏处。
    宫内如此,宫外也如此。虞婵嫁与昭律近十年,也称得上是老夫老妻了。这段时间以来,若是说起王上的夫人,最让人印象深刻也最让人有好感的一直就是樊姬,从来没变过。一开始王上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时,只有樊姬直言劝谏;等到王上准备奋起,也是樊姬在其中出谋划策,虽没直接上战场,但是那功劳没人敢说没有;现在王上事有所成,依旧是樊姬在他身边——
    街头巷尾都在传这件事。
    “哎哟,我老太婆终于等到这天了。要我说,早就该立夫人了!”东家大妈在傍晚凉爽的树荫底下说。
    “谁说不是呢。王上和夫人那是郎才女貌如此登对,要不是出了那档子事情,早就该……”西家大婶惊觉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赶紧打嘴道:“瞧我这嘴巴!这时候说些什么扫兴的!”
    “听闻宫里传的消息,夫人又坏了罢?这次生个大胖小子,王上就该啥也不缺了!”另一个急忙岔开话题。
    “说的就是。王上真是好福气。”又一人附和道。
    这时候又有人从自家院门里转出来,语带不屑地道:“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你们还在津津乐道。”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这附近茶楼小二的夫人。虽说这职业不怎么挣钱,但是有一点很难有人比得上,消息是非常灵通的。于是一群人立即都端出笑容道:“知道你消息多,快别吊我们胃口了!”
    “还记得前些年大旱吗?”那妇人见众人都看向她,心里别说多得意了,也就说了出来。“其中舒州底下三郡,旱的是最厉害的。后来王上派人用了夫人的法子,这才救了些回来,后来便在呈水上建了那永丰堰。这年初的时候,王上不还带了夫人过去看么?”
    她这前面铺垫太多,已经有人忍不住了。“这些我们都知道了,快说重点啊!”
    那妇人白了她一眼,“这就到了,急什么急。听说王上他们一路顺着呈水下去,到永丰堰之后就找不着人了,往下沿途的官员都白白激动了一场。后来他们才知道,王上原来是绕了陆路去江东郡。”
    “哦,这也倒是正常。是去看看治理得怎么样了吧?”又有人接道。
    “远远不止呢!”那妇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做了甚么,你们肯定都猜不出来。”
    众婆子大妈自然都不服气,不过到最后还真是没猜到。因为那答案太匪夷所思了,说是王上和夫人一起下地去帮人插秧——
    “这是真的?”众人异口同声,震惊不已。
    “我王氏说出口的,那当然是真的。”妇人得意地道,“听说要不是江东郡守大人认出来了王上,怕是还没人知道呢。现下,这在江东郡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这可是江东郡来的商人说的,大伙儿出了钱,派他来呈都买些上好的金线,还有珍珠之类的宝物,就等着做出一副龙凤呈祥的刺绣屏风送进来。你们没看他那着急样子,早上来了呈都,茶水都没喝几口,就急吼吼地冲去买了,晚上连夜就回去了。”
    听她讲得如此绘声绘色,众人这下都信了。
    一人道:“江东郡离呈都可远,这路上要受罪了。”
    又一人道:“夫人一向不喜奢靡,用了金线珠宝,夫人会喜欢么?”
    这话一出,立时就被其他人反驳了。“这又不是平时用,十年换这么一个庆典,怎么能太寒碜?”
    “说的就是。不过连江东郡这样的偏远之处都不辞劳苦地为王上和夫人准备贺礼,我们这怎么说也是国君脚下,可不能被他们比下去了。”
    “没错啊!怪不得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这里不对!”好几人恍然大悟。“我们大家不如也凑个份子,好歹表个心意?”
    此话一出,众人积极响应。
    “算我一份!”
    “也算我一份!”
    ……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民间运动就这么传播开来了。昭律听底下人汇报的时候,十分高兴,转身就去和虞婵说了。当然,他那时的语气是完全的哀怨:“怎么我即位的时候没有这种轰动?风头都被你抢光了!”
    虞婵也知道了一些相关的消息,绝大多数送的都是龙凤呈祥一类的东西,怎么说都不能算是她独占了。故而此时她只斜了昭律一眼,“又逗我开心是吧?”难道她怀了就不能正常说话了么?
    这一眼似笑非笑,昭律看得心痒不已,忍不住伸手把人抱到怀里。他都要忍不住了,忍不住想看到他们牵手登上正殿大位,忍不住想看到膝下有儿女相环,忍不住想看到一眼万里的壮丽河山。这些东西迟早都会得到,而关键就在他手里。“婵儿,你懂我的吧?我真是再也等不了了。”
    他声音沉稳,但心跳声却隐隐有些快。虞婵靠在他胸膛上,听着那声音,轻轻点了点头。为他话里的意思,也为她完全正确的选择。
    众人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终于到了预定的吉日。
    八月金秋,桂花飘香,是个好季节。北面,吴永嘉传回来密信,称樊国陈国等地的船工已经都招到了内河渡头,战船已经准备开始对着图纸建造;而南面,桐州牧和舒州牧都将今年预计有的收成报了上来,虽然现在只是个大概账目,也能看得出是丰收年。这就让册立大典显得更加引人注目,甚至都要比新年还热闹了。
    一大早,虞婵就起来梳妆打扮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平时可以随意穿着,但这种时候真是一点也马虎不得。随着位份的提升,她平素用的东西几乎全都得换。比如说身上的佩玉,穿的衣服。那种黑底红边的衮服一上身,感觉立刻就不同了。
    “夫人,您看上去真好看。”书芹忍不住道,其他几个侍女也急忙应和。这是身份的象征,等今天的礼成,她们所有人都要从岚仪殿里迁到来凤殿。而作为王后的侍女,那待遇又要提了一些。主子脾气威严但也算不错,她们做仆从的不能奢望更多了。
    “怎么连你们也学得油嘴滑舌了。”虞婵笑骂一句。幸好今天昭律必须在正殿门口等着她,不然听到这句,又有得说了。
    “那可不是,奴婢这是实话。”书芹正色,又不放心地给她理了理袍脚。
    虞婵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外面礼官的声音响了起来,意味着她该趁着吉时出门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等侍女给她拉好身后的裙角,这才迈步出去。
    这一路张灯结彩不说,到了正殿章德殿,排场就更大了。宗伯昭出持使节奉玺绶,石陛两边百官陪位,美人女御正装跪伏。
    看着眼前石陛上长长的正红色锦缎绵延无尽,虞婵暗示一直扶着她的书芹松手,她要自己走上去。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也知道这条路的上面有什么。有后位,有天下,还有爱她的人。
    62第六十一章 龙凤宥宁
    平王九年,初春。
    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天上下着稀拉拉的小雪,御花园里的花草冒了新芽,但都无人欣赏。因为整个后宫都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下,许多人忙碌地来回穿梭,以来凤殿为最。原因不是别的,正是王后即将临盆。
    来凤殿现在是闲人莫入,就连昭律都被挡在了最后一重房门外。他上次被阻在了路上,故而这次听着里面的喊声,见着一盆盆端出的血水,愈来愈焦虑担心。这种事情他从来没经验,也从来没听过虞婵的声音那么凄厉过,不由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简直根本站不住,就跟脚底下长了刺一样。
    距离来凤殿几堵墙的距离,宫里仅剩的几个九嫔和美人聚集在一起,等着听消息。虽然无论结果是男是女,他们都已经备好了礼物,但这事情还是第一时间去做为好。
    一人道:“不知这次夫人生的是公子还是王姬?”
    另一人道:“哪个都没关系。以夫人的地位来看,生个儿子自然好,生个女儿,后头也有的是机会。”
    第三人道:“说的也是。若不是之前……夫人早就晋位了。”
    几人面面相觑。秦文蕙是她们之中胆子最大的,同时也是下场最惨的。至少在秦家之前,他们从未听说过夷至九族。当然,这也和秦兴思把持朝政有莫大的关系。只是虽然大家都知道这点,结果还是心有戚戚焉。这可是前车之鉴,敢对虞婵下手的话。况且去年虞婵升了王后,按律,手底下多了直接听命于她的官员,其中包括乐常。昭律更是大手一挥,把除了该有的三署之外的铸造监之类的都划到她管的地方,只等着虞婵生了孩子、再养好身体后接管。如此,虞婵便就有前朝后宫两个身份了。要和虞婵作对,她们是脑子坏了,才会去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实际上,选择留在宫里的几个嫔妾,心思都很安定。都道深宫寂寞冷,不过考虑到各种各样复杂的因素,留在宫里平静地养老也是一个选择。既然都认了命,那说起话来就一点火药味都没有了。
    “瞧王上的着紧样子,这次估计不会出什么纰漏。”一人转了话题,笃定道。
    “那还用得着说么?相比之下,我倒是更关心王上之后是不是会大赦天下。”又一人接着道。
    “听说这次民众们送了不少礼物来。这样一看,大赦天下是必然的,只是不知道王上要如何个赦法。”
    “至少我们能知道,我们有提一级的俸禄。”
    “呸,就知道俸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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