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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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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赫连颖给他下药、逼他成亲,他会为了将药逼出体外而耗损了七成内力?说到底,他差点命丧黄泉,赫连颖可是“功不可没”呢!更气愤的是,以她的身手,明明可以杀了碧洛,她却心慈手软只重伤了碧洛,碧洛杀他不成,必会调头去害桑玥!
    慕容拓徐徐散发出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和深恶痛绝的眼神泄露了心底的思绪,赫连颖难为情地低下头,声线里夹杂了不易察觉的愧疚:“我们回去吧。”
    “回去?”慕容拓声若寒冰道:“赫连颖,你跟你父皇一样都脑子有毛病!我告诉你,我不会做北齐的驸马,也不要跟你生孩子!就算你不择手段,趁我受伤让自己怀了孕,我以性命起誓,一旦恢复功力,一定宰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孽种!”
    赫连颖呆怔了,眼前这个少年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可他的双眸就像是有人刻意在暗狱划开的两道口子,没有丝毫生机,流转的尽是毁天灭地的冥光,这样的他,与昨日所见的虽桀骜冰冷但朝气蓬勃的纨绔子弟判若两人。
    赫连颖瞬间得出结论:他是认真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和她侥幸怀上的孩子!
    “为什么?”
    “你不配!”
    赫连颖方才强赛给他的药丸逐渐发挥了药效,一股清新之力滋润着他的丹田,他闭眼,调息片刻,勉强恢复了些体力,他跳下雪地,顾不得胸襟已被伤口渗出的鲜血浸染得粘腻湿漉,翻身上了赫连颖的马,一手捂了捂胸膛,一手抓紧缰绳,策马消失在了白雾茫茫的夜色中。
    赫连颖望着慕容拓远离的方向,素手不由自主地也捂住了胸口,空,这里,突然好空!
    南越。
    一月时间如白驹过隙,再有几日,就是除夕了。
    这一个月,发生了许多大事,先是韩玲萱死于顽疾,再是韩正齐归家途中突然遭恶贼抢劫,不幸身亡,恶贼已被斩首。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韩丞相的长子暴毙,次子韩正楠却一举被提拔为二品尚书令。
    当然,顽疾也好,暴毙也罢,都是对外宣称的冠冕堂皇的说辞,桑玥明白,韩玲萱是死于花柳病,至于这花柳病是如何染上的,得问裴浩然了。
    那晚,韩玲萱的确被迫接了客,但玉芙蓉安排的都是干干净净的小厮,真正的嫖客是裴浩然暗中送进去的。据玉芙蓉透露,一名尖嘴猴腮的年轻人,挥霍千金要买下“奴依”一夜,春妈妈见钱眼开,当即就应允了。
    试问,除了裴浩然,还有谁会出手如此阔绰?
    丞相府并未找怡红院的麻烦,因为当天下午,许多百姓亲耳听闻“奴依”自称是丞相府的小姐,这种传言在经过曲修宜的大肆渲染后已闹得人尽皆知,只要怡红院的人出事,立即就会有人怀疑丞相府,届时,被扣上一顶“为保清誉而杀人灭口”的罪名可真不是韩丞相所乐见的。
    至于韩正齐的死,自然是慕容宸瑞的杰作了。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金锁,代表的是她的诚意。
    那支毒镖只有麻痹的作用,并不会致死,但慕容宸瑞绝对看得出,她想要韩正齐的命。慕容宸瑞接受她的诚意,就必须杀了韩正齐。如果不接受,仍旧要一意孤行,追杀她的父亲,那么下一次,抹了剧毒的镖就会刺入慕容宸瑞的眼睛。
    如今,有了荀家的支持,即便和慕容宸瑞杠上,她也不觉得自己一定会是输的那一方。当然,真要闹到那般田地,双方付出的代价必定是惨重的,所以,她那晚示好的成分居多。照着丁山传回来的消息,慕容宸瑞应该是停止了对父亲的追杀。
    曲修宜做了大理寺少卿,倒是能为她开开后门,时常去“见见”慕容歆。慕容歆的案子迟迟没有审,因为碧洛还未出现,她能想到的,慕容宸瑞也能想到。将碧洛引来京城,全靠慕容歆了!
    慕容歆如今是生不如死,一方面,知晓了麟思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欺骗她,从没喜欢过她一星半点,甚至,每次行房之前,麟思必须服用催情散,才能忍住心底的恶心和她翻云覆雨,而她这个自诩清高的公主竟然被骗得团团转,还动心了!
    这个事实,狠狠地践踏了慕容歆的自尊!然而,麟思对她的报复绝不仅仅停留在表面的陷害,最后一次欢愉时,她含泪吞下的避子汤中,被麟思悄然下了蛊毒。现如今,每每蛊毒发作,那可真是“销魂舒适”啊!
    太医束手无策,灵慧当然不会给她解毒,那么,只剩碧洛了。
    慕容耀已将消息通过圣教的会众散播出去,碧洛接到消息,立刻就会返京。
    冬阳耀目,连带着寒风都稍了一抹暖意。
    凉亭中,一壶花茶,一张伏羲琴,一碟糖枣糕,某人,心情愉悦。
    北齐最终臣服了南越,慕容锦和父亲已班师回朝,如今正在皇宫面圣,又或者,是在摄政王府进行着秘密谈判。
    他,也快回来了吧!
    “小姐,你笑什么呢?”莲珠往炉子里添了块红罗碳,歪着脑袋问道。
    桑玥穿一件素白罗裙、湛蓝色对襟短袄,对襟处用白色冰丝绕了两个同心结,中间镶嵌着璀璨的圆形蓝宝石,自从冬宴之后,楚婳就迷上了给她设计衣衫,三不五时就将她叫去摄政王府,亲自比画、亲自绘图、亲自选材,再交由京城最好的绣访赶制,每一件都是绝世精品,弄得桑玥几乎要怀疑,楚婳这辈子是不是特遗憾没能生个女儿?
    再加上冷香凝缝制的好几套衣衫,她每天换不同的花样都穿不完。
    听到莲珠的问话,她笑容浅浅,语气淡淡,清冷的眸中却漾起了一抹喜色:“难得一连几日都是大晴天,你看,周围一滴雪都没有,太阳又暖烘烘的,我几乎以为春天要来了。”
    “暖吗?”莲珠搓了搓僵硬的手,呵出白色的雾气,“奇怪了,小姐你平时最怕冷了。”今天却破天荒地要凉亭里欣赏风景,连她都觉得冷呢!
    怕冷?是啊,她一直很怕冷,心也比谁的都冷。可现在,她的心就如同这娇黄的冬阳,不知何时竟有了微不可察的暖意。
    莲珠发现桑玥又开始笑了,不由地拧了拧秀眉。凭心而论,小姐是个很爱笑的人,只是一般都笑得很冷,不像今日,嘴角的弧度不大,眼底的华光却很温柔和暖。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打趣地道:“小姐,慕容公子好久没出现了!”
    “嗯,”桑玥捧着茶杯,垂眸,眼底的华光似跌落杯中,荡起了柔柔浅浅的涟漪,她清晰地瞧见水中的倒影,那笑、那眸光陌生得令她唏嘘,“快了,除夕之前会来呢。”
    莲珠背过身,捂唇偷笑,小姐这是少女怀春了吧!
    桑玥如何不知莲珠的想法,不过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就是想慕容拓了,比一点点还多一点。
    “桑玥。”
    一道熟悉的男子声音自身后骤然响起,会这般唤她的人,为数不多,她的身子微僵,但心底并没有过多的喜悦,悠悠转身,行了一礼:“见过慕容世子。”
    慕容锦温润的目光落在桑玥美如璞玉的娇颜上,上次一别,已过去数月,她的个子又高了不少,五官也精致了不少,只是那双眸一如既往地清冷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
    慕容锦身穿宝蓝色裘袍,袖口和斜领的衣襟处镶了白色兔绒,看上去,华贵优雅,温暖宜人。他迈上台阶,扶起桑玥的手臂,轻声道:“说了,不要这么多虚礼,你老是记不住,小脑袋瓜子究竟装了什么?”
    桑玥抽回手臂,指了指对面的石凳:“世子,请坐。”
    慕容锦依言落座,桑玥命莲珠斟了茶,自己才坐下,唇瓣含笑:“这一路,多谢你的关照了。”
    慕容锦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唇角的笑意如杯中的茶水一般温暖:“你能想通,我很高兴,慕容耀那人,的确太阴险狡诈了。”
    不是她想通的,是慕容拓四处搜寻证据让她相信的。不过这话,她不会说出来,她笑了笑:“只怕除了他,还有太和宫那位吧。”
    慕容锦将茶杯放下,双指捏了一块他从未尝试过的甜点,吃了一口,发现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你跟她有深仇大恨吗?”
    “她追杀我父亲,这还不够我恨她?”桑玥避重就轻道,“定国公府同靖王府决裂了,摄政王府也该同太后做出个了断,这样,才显得双方都有诚意,不要认为定国公府与摄政王府交好是因为我和慕容拓的关系,相信我,如果摄政王殿下和太后一个鼻孔出气,我立即就会将剑对准摄政王府。”
    慕容锦从桑玥的语气里可以探出她对太后浓烈的恨意,绝不仅仅因为那些并未对桑楚沐构成多少伤害的追杀,不过她不想说,他便也不问,只淡淡笑道:“你和拓儿……还好吗?”
    “不劳世子费心,我们很好。”
    桑玥一盆冷水泼过去,慕容锦温润的笑意里掺了一分凉意,她话锋一转,打量着慕容锦的神色:“谈正事吧,我有点担忧,摄政王府要和太后决裂……好像有点困难呢。”
    慕容锦的食指轻敲了两下桌面,桑玥对莲珠吩咐道:“我有些冷,你回院子取一件氅衣过来。”
    “是。”莲珠福了福身子,退出了凉亭,往棠梨院的方向而去。
    慕容锦凝神聚气,确定四周除了他安排的暗卫,并无闲杂人等,才敛起唇角的笑,换了一副少有的淡然面孔:“你知道了?”
    桑玥低垂的眉眼微微扬起,慕容锦已在极力压制了,所以他只是神色淡淡,其实他的内心早已怒火中烧了吧。
    “已经发生的事,我们改变不了,唯有将伤害降到最低,这件事,不仅我知道,慕容耀和慕容歆也知道,慕容歆是个将死之人,不足畏惧,你该担心慕容耀,我可不希望定国公府好不容易投靠的一颗大树,最后变成了一块朽木。”
    慕容锦目光远眺,意味难辨:“没有不变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一旦我们联手,慕容耀或许会和太后走上同一条船。”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敌人聚成堆,她才能放心地往里头捅刀子,“话又说回来,你父王,舍得?”
    “舍不得。”慕容锦直言相告,尽管他不愿承认,但那么多年,父王心里从来就没有忘记过那个女人,“太后也好,容青瑶也罢,都是她的替身,但凡与她有丁点儿相似之处的人,我父王都舍不得。”
    “她”就是冷香凝无疑了。果然,只要是个人就有弱点,冷香凝这绝世美人,不知是多少男人的弱点。
    桑玥呵呵一笑,不冷不热,却含了一分嘲讽:“那可未必,我倒是觉得殿下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就算他真有不舍,也不是对冷瑶。”她的心里隐约有个大胆的猜测,且看这件事进展如何,再行定论吧。
    慕容锦不明所以,桑玥又道:“容侧妃落水,被裴浩然就起来后,殿下冷落了容侧妃三日,仅仅三日容侧妃再次一跃成府里最受宠的妃嫔。”
    慕容锦喟叹:“不错,我母妃如今是备受冷落。”
    桑玥眨了眨亮晶晶的眸子:“你见过香凝皇后吗?”
    慕容锦摇头:“只偶然在我父王的密室中看过她的画像。”
    桑玥继续循循善诱:“你觉得容侧妃和她像在哪里?样貌还是神情?”
    慕容锦起身,双手负于身后,道:“严格说来,香凝皇后宛若天人,容青瑶算得上蒲柳之姿,与香凝皇后却是萤火对日晖了,她像的,是眼角那一瞥清纯而不失妩媚、厚重而不觉沉重的风情。”
    “没错,就是眼神,”其实还有声音,但这个,她可不好说,否则就暴露冷香凝的身份了。她似笑非笑地行至慕容锦的身侧,锁定他略显忧郁的眉眼,“你说,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怎么偏偏眼神会那么像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慕容锦的思绪豁然开朗,大掌一握,若有所思地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桑玥抿唇,微微笑了。
    慕容锦也笑了:“你很狡猾。”
    桑玥绕了绕腰间的穗子,眼底的笑意加深:“没办法,我性子有些急呢,摄政王殿下要温水煮青蛙,我却想快刀斩乱麻,不得已,只能劳烦世子逼一逼殿下了。”一旦慕容宸瑞和冷瑶彻底决裂,她就要开始那个计划了。
    慕容锦发现桑玥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于是和煦一笑:“今晚有灯会,我带你去逛逛。”
    普陀寺。
    一间密室内,慕容拓未着寸缕,泡在热气氤氲的红色药水中。今天,是第七天,泡了整整七天,他仍未清醒。
    灵慧探出双指,贴住他脖颈的大穴,将一股真气缓缓注入他体内,绕着奇经八脉循环了一圈,确定畅通无阻才收回手。
    臭小子,被人伤得一脚踏进了鬼门关,真是丢脸!他英明神武了大半辈子,怎么就教出个这么不中用的徒弟?
    不过有一点他相当疑惑,慕容拓怎么会被玄冥剑法所伤?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慕容拓遽然转醒,大口呼吸着,清澈无瑕的眸子因久未睁眼而略显迷离,他环视四周,看见面色铁青的灵慧,才忆起自己在晕过去之前赶到了普陀寺。
    “臭小子,你终于舍得醒了?下次再伤得这么厉害,可别再来烦我,死在外面得了!”灵慧言辞刻薄,手里却递过一颗自制的药丸。
    慕容拓将药丸吞下,扬眉一笑,带了三分慵懒、两分调皮:“我死了,桑玥该伤心了。”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桑玥相处久了,慕容拓也变成了一只小狐狸。
    灵慧单掌掐住慕容拓的肩膀,痛得慕容拓的五官霎时扭曲成了一团:“臭小子,别总拿公主来压我!”
    他说话时,唇瓣几乎不见蠕动,那声却苍劲有力,敲得慕容拓耳朵生疼。
    慕容拓倒吸一口凉气,灵慧拍散了他体内的最后一块淤血,面无表情道:“谁伤了你?”
    慕容拓思付片刻,省略了赫连颖的片段,免得这老秃驴瞎告状,害桑玥误会他:“碧洛,圣教的大祭司,老秃驴,你不是说玄冥剑法是你独创的吗?她怎么也会?难不成你是偷学的?”
    灵慧狠狠地敲了他一记:“臭小子!我是你师父,你竟然一口一个老秃驴的叫!”
    灵慧的掌高高抡起,慕容拓指着自己的脸,耸了耸肩膀,戏谑道:“打吧打吧,我待会儿要去见桑玥,她要是问起来,哼哼,老秃驴……”
    “你当我不敢?”灵慧话音未落,一掌拍了下去。
    慕容拓用内力震起一片水帘,跃出木桶,在水帘落地前,拿过衣衫披上,得意一笑:“恼羞成怒了都,看来玄冥剑法果然并非你首创。”
    灵慧冷冷地扫过他毫不掩饰挑衅的眉眼,道:“我曾经教过另外一个人。”
    ……
    年关将至,处处张灯结彩,熙熙攘攘的京城东大街,更是花团锦簇、彩灯比比皆是。原本宽敞的大街,因两边被小商贩所占而显得狭窄。
    彩灯像两条蜿蜒的火龙遍布在无月无星的苍穹下,随着风儿一阵一阵地吹来,火龙摇头摆尾、上下翻腾,吸引行人驻足观看或购买。剩余的并不多宽的街道中,行人川流不息,几近拥堵。一路上,有青年才俊、有中年妇孺,亦不乏迟暮老人和幼小孩童,当然,最抢眼的还是蒙着面纱的各家千金小姐。
    桑玥便是其中一位。
    原本,她并不多么打眼,可凡她所过之处,莫不惹来好一阵行人惊叹和回眸,她不禁失笑,微弱的气息吹得淡蓝色面纱摇曳起舞:“世子,明日京城该爆出你与某家千金共赏灯会的传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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