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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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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每此刻,荀义朗都是心满意足的,他笑了:“好,我真的什么也没听到。”
    冷香凝打了个哈欠,玩久了,她就累了:“荀义朗,我好困。”
    荀义朗温柔一笑:“我送你回房,还走得动吗?”
    冷香凝果决地摇头:“走不动了,腿好酸。”
    任谁像你那样踢半个时辰的毽子,都会腿酸的。
    荀义朗给她穿上林妙芝缝制的短袄,一颗一颗扣好蝴蝶扣,又拿出帕子擦了她鬓角和雪颈的汗珠,转身,在她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冷香凝就是个孩子,并无多少男女之防,她见了慕容拓都是直接往上扑的,更遑论这个温柔的荀义朗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眸,趴在了荀义朗的背上,又打了个呵欠,眼皮子耷拉了下来。
    这个背,真的很温暖哩!
    荀义朗大掌一扬,一件厚厚的氅衣已经笼罩了冷香凝,他背着她,走出了温暖的花房,一股凛冽的冷风吹来,冷香凝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搂紧了荀义朗的脖子:“我好冷。”
    荀义朗右手按住她脊背的穴位,催动内力,一边走一边把真气渡给她,以帮她抵御严寒。其实,统共才几十步的路程,他竟是半点不愿她难受。
    本就在牢里被用了大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又强行催动内力、背她前行,不多时,冷香凝就发现了异样,她吸了吸鼻子,软软糯糯道:“荀义朗,你闻到了没?好腥好腥的味道?”
    荀义朗微微一笑,柔和的声音徐徐响起:“我没有闻到哦,香凝是想吃鱼了吧?”
    冷香凝原本睡意渐浓的眼忽而光彩重聚,笑呵呵地道:“是的,我想吃鱼。”
    此时,他们已进入了炭火旺盛的卧房,思焉识趣地退到外面,荀义朗把冷香凝放在床上,给她脱了鞋袜,拿过桑玥送来的暖手捂,把她冰凉的小手塞进去,又解开自己的衣襟,让她那同样冰凉的玉足贴着自己暖烘烘的腹部,看着她舒服地打了哈欠,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待到那玉足暖暖,他的腹部冰冰,他才给她褪去短袄,拉过被子盖上,宠溺地笑了笑:“我做鱼给你吃。”
    “好!”荀义朗做的比思焉做的好吃多了,“我还要吃牛柳和肉肉。”
    “不吃青菜么?”荀义朗微笑着问。
    冷香凝的笑容一收,黛眉紧蹙:“不吃!”
    荀义朗恩威并施道:“就吃几口,好不好?你不吃青菜,我就不做鱼、牛柳还有肉肉了。”
    冷香凝的神色立刻就慌乱了:“我吃我吃!不过,我就吃三口,多了我可不干!”
    语毕,鼻子一哼,撇过了脸。
    荀义朗怜爱地笑出了声:“那你先睡一觉,醒了就有的吃了。”
    得到了保证,冷香凝转怒为喜,笑着阖上了眼眸。
    荀义朗给她掖好被角,起身朝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冷香凝用略带了一分伤感的语气,出声询问道:“荀义朗,我乖不乖?”
    荀义朗不明所以,转过身,脸上的笑容与天边最后一丝浅浅的霞彩一样柔和:“很乖。”
    冷香凝睁大了眸子:“那玥儿为什么不让我见云傲呢?玥儿说我乖乖的,就能见到云傲了呀。”
    荀义朗的心剧烈一痛,面上的笑容却温柔和暖:“香凝在这里住得不开心吗?”
    冷香凝想了想,眨巴着灿若星河的眸子:“开心,但是我想玥儿,也想云傲。”
    荀义朗按耐住心底漫无边际的苦涩,轻声道:“那香凝要是被云傲接走了,会偶尔想起我吗?”
    冷香凝又想了想,她不知道耶,没有离开过,她想不出,不过荀义朗做的菜真的好好吃,于是她甜美一笑:“我饿了,会想你做的菜。”
    吃饭的时候就会想起我吗?荀义朗心底的苦涩忽而被滴入了一点蜜汁,虽苦,亦有回甘。
    这样就够了,别再像上次那样,把我从你的记忆里抹除,这就够了。
    夕阳西下,最后一抹霞彩散尽了余晖,尽数照在了冷香凝甜美的睡容之上,不知梦到了什么,她的唇角一笑一笑的,分外可爱。
    荀义朗忍不住踅步回了她身旁,定定地凝视了许久,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尔后回房,忍痛,用力扯掉血迹斑驳、和皮肉凝固在一块儿的衣衫,换上熏得香香的、足以遮蔽血腥味的锦服,去往了厨房。
    ☆、庶手乾坤,谁主沉浮?【第四十六章】命悬一线
    桑玥去了趟宫里,先是探望了云傲,云傲的病情不容乐观,每隔几天,总会因为头风发作而痛晕过去。想想这个男人对她们母女做的事,桑玥会觉得这简直是他的报应。但桑玥不得不给云傲一些安慰,因为她还需要他。
    上次虽说桑玥在书信里叫了云傲一声父皇,当着面却是从未这般唤过,甭管云傲软硬兼施,桑玥就是“皇上,皇上”地喊,这可是愁怀了云傲。这好比,肉肉到了嘴边让你舔一口,尝到了美味,尔后就不翼而飞了,关键是,肉肉还没飞远,在和你近在咫尺处,可你就是怎么咬都咬不到的。
    云傲心有不甘,越发要好好地活下去了,一定得等到桑玥亲口喊他父皇的那一天。
    冷贵妃被禁足,宫里的大小事务暂时交由荀淑妃打理,但凤印,云傲却是再不会轻易给任何人了。
    见过了云傲之后,桑玥又秘密召见了怀公公,如果赵全不曾对她撒谎,那么她想要的东西定然在朝阳宫内。怀公公想了许多法子,企图混入朝阳宫,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朝阳宫就是筑起了铜墙铁壁。
    为什么?
    冷贵妃为什么把朝阳宫封锁得这般严密呢?
    仅仅是防着再一次被人偷了肚兜?
    桑玥觉得非也,这其间,或许藏了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果慕容拓在就好了,以他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去并非不可能。
    好在怀公公尽管没能溜进朝阳宫,却是从庆阳公主的身上闻到了一股药味儿,这说明,冷贵妃病了!那些药不是来自于太医院,而是云阳隔几日送入宫一次。要想知道冷贵妃的身体状况,还得从云阳的皇子府下手。
    桑玥如今身边有两个最得力的人,子归和玉如娇,论武功,子归更甚一筹,但若论灵活变通,便鲜有人能及玉如娇了。桑玥吩咐玉如娇去查探消息,自己则带着子归回了姚府。
    一进入花厅,桑玥就发现气氛有些诡异。
    来齐了!
    姚清流的神色略显凝重,陈氏面含担忧,姚俊明一脸肃然,南宫氏长吁短叹,姚晟四兄弟表情复杂,其中以姚奇的最为纠结。姚馨予除了惊讶,倒是并无其它神采。
    在姚清流的下首处,赫然坐着一袭青色锦服的云笙。云笙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见到桑玥,淡漠地倪了一眼,尔后静静茗茶。
    桑玥给众人见了礼后,陈氏想像往常那般招手叫桑玥过去她身边,嘴唇刚蠕动几下,不知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桑玥,你到底是谁?还不说实话吗?”云笙冷冷地甩出一句不甚友好的话,他似乎忘了,当初桑玥是如何冒着抗旨不尊的罪名拦下冷昭对姚家的抓捕,又是如何顶着巨大的危险从冷贵妃那儿虎口救人,解决了姚贤妃的难题的。
    “哦?那三皇子是怎样跟大家解释我的身份的呢?”瞧这架势,云笙大抵已将她的身份公布于众了。冷家跟姚家势不两立,即便冷香凝是无辜的,可只要她骨子里流着冷家血,姚家人或许就会心存芥蒂。她倒要看看,姚家人是跟定国公府的滕氏一个样,还是与姚凤兰一样。
    云笙把手里的茶盏搁到桌上,似被欺骗了感情之后悲愤交加:“桑玥,你根本不是我姨母的亲生女儿!你的母亲,是皇后娘娘!你是云恬!”
    “知道我是云恬,你还敢用这种语气质问我!云笙,你活得不耐烦了?”桑玥一记沉闷的话语,如重锤狠狠地敲在了云笙的头顶,也敲在了所有人的头顶,众人尽管坐着,却是有些不适了。
    她承认得太过干脆,就像把一根翠竹生生地掰断了,那爆破之响炸得人措手不及。她既然选择瞒着,就有瞒着的理由,为何,那么轻易地就承认了呢?
    平时最疼爱桑玥的姚奇,把桑玥当成宝贝护在掌心的姚奇,亲自去南越把棠梨院的盆栽搬回暖心阁的姚奇,一遇到桑玥的事就无法冷静的姚奇,若说曾经有多含糊桑玥,现在,就有多痛彻心扉。
    这个妹妹,居然……是敌人的女儿!
    桑玥对于众人露出的各式各样复杂的神色仿若不察,坚定地道:“我的生母是冷香凝没错,我的生父是当今皇上也没错,但姚凤兰和我十多年的母子亲情不是假的!她待我视如己出,我护她犹胜生母,这点,谁能否认?”
    姚晟最先跳出迷惘,他对桑玥的怀疑一度最深,因此,听到这个消息,惊讶也最小,这个妹妹,若是不整点儿惊世骇俗的事,仿佛就不是她了。
    他接过话柄,道:“玥儿是皇后娘娘的女儿又如何?皇后娘娘也是受害者,她和大姑姑都遭遇了冷贵妃姐妹的陷害,可见,皇后娘娘跟冷昭那一房,根本就是对立的。玥儿为大姑姑做了那么多事,当初大姑姑怀着龙凤胎的时候,玥儿帮着姑姑挡了多少韩珍和韩玉的算计?姑姑胎位不正,险些一尸三命,是玥儿命人救了姑姑。妍儿和玄安半岁时,突遭变故,是谁历时两年,追遍了南越、大周和北齐,最终把妍儿救回南越的?不是我们在座的任何一个人,是玥儿!没有她,就没有大姑姑如今的幸福!这个屋子里坐的,哪一个没受过玥儿的恩情?贤妃娘娘出事,是谁用智谋解决的?姚家差点儿被捕入狱,是谁拼死违抗圣旨的?这些功劳,难道都是假的?”
    姚馨予也是站在桑玥这边的,冷家人也不是个个都坏,华阳夫人挺好啊,冷煜安也挺好啊。她附和道:“玥儿是谁的女儿都好,我就是喜欢她!”
    她看向陈氏,“祖母,你不喜欢玥儿吗?”
    泪眼婆娑的陈氏被姚馨予这么一问,眼泪止不住地就往下滑,起初喜欢桑玥,是因为她是凤兰的女儿,但她跟凤兰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连习性都完全相左,她在桑玥的身上根本看不到凤兰的影子,所以后来,她喜欢桑玥,因为她就是桑玥啊。
    云笙的面色一沉:“馨予,你出事那晚,玥儿为何叫冷煜安去救你,而不叫我或者几个表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不要……不要被人给骗了!”
    姚馨予腾地直起身,双目如炬道:“云笙!你不要太过分了!别以为你是皇子我就怕了你!我不许你这么说玥儿!你忘恩负义,不要拉着所有人跟你一起!”
    忘恩负义?云笙七窍生烟,但对这姚馨予他不能发火,只得一点点地把情绪收回心底,尽量和气道:“馨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是你的……”
    “等等,三皇子,你方才说什么?玥儿叫冷煜安去救馨予?”姚俊明回过了神,打断云笙的话,看向姚馨予,“那晚,你不是被林小姐和曦王殿下救回来的?”
    陈氏闻言,脸“唰”的一下就白了,馨予和冷煜安?
    姚清流当着孩子们的面从不避讳对陈氏的宠爱,他急忙握住她的手,花白的眉毛拧了拧,想说什么,但忍着没有开口。
    老伴的举动让陈氏心生暖意,也多了一分安心,她终是选择和姚清流一样,保持沉默,只作壁上观。
    姚馨予见这件事瞒不下去了,索性把话挑明:“是,冷煜安也去了!他和曦王殿下一起去的熄族!”
    “玥儿,你给我们一个解释。”姚俊明神色肃然地问向桑玥。
    不等桑玥回答,云笙没好气地道:“桑玥,你是故意给冷煜安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吗?还是说……”
    讲到这里,云笙顿了顿,“我刚刚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我有个疑问,馨予为何不偏不倚地就被扔进了六王子的房间?还好巧不巧地被林小姐给碰上了?”
    桑玥的眉心一跳,眸子里闪过一道晦暗难辨的光,手,不由自主地就握紧了。
    姚晟是知晓全过程的人,在冷煜安手刃冷煜林的那一刻,他就看懂了冷煜安对姚馨予的真心,至于桑玥,他就更加不会怀疑她的用意了,他的语气比之云笙的不遑多让:“三皇子,你的意思是玥儿故意联合六王子跟林小姐,演了一出掳获馨予的戏码,好给冷煜安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让馨予感激涕零、以身相许,是这样吗?”
    云笙不语,算作默认。
    姚馨予血气上涌,她是个极为单纯的人,一旦认定了,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尤其,跟林妙芝畅谈一番后,对于桑玥在定国公府的庶女生活又多了几分了解,她这善良的心里,早就疼桑玥疼得不行了。几乎是姚晟的话音刚落,她就拿起手里的茶杯朝云笙的脚边砸了过去:“你太过分了!玥儿以前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得了几天安稳日子,她的亲生父母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就因为她是皇后的女儿,所以就该受到你的怀疑吗?你走!姚家不欢迎你!你走啊!”
    说着,姚馨予就要上前去轰云笙,南宫氏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抱住了姚馨予。她是生了个什么女儿?云笙是馨予的表哥,可云笙更是一国皇子,平日里真是把这个女儿给宠坏了。
    云笙并未发火,其他人,也没苛责姚馨予。花厅内,慕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众人各付心思,谁信桑玥,谁疑桑玥,不得而知。
    华灯初上,丫鬟掌了灯,原本暗沉的花厅突然就光线明朗了,然而桑玥的心却在光亮冉冉升起之际,坠入了无底深渊。
    “呵,”她清冷的眸光扫过花厅内的一众人等,谁都在纠结,纠结什么呢?纠结她隐瞒了身份?如果她一来就说自己是公主,姚家人会愿意接纳她?到底是她利用别人在先,而今东窗事发,含恨离去,仿佛也在情理之中,她笑了,“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信任这种东西,不是靠言语所能诠释和描绘的。”
    语毕,给陈氏和姚清流行了一礼,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她承认,起初住进姚家,是存了几分利用的心思,但渐渐的,陈氏的无微不至、姚清流的隐忍深爱、三个哥哥的疼惜宠溺、馨予的信任依赖、姚俊明的全力维护、南宫氏的关怀备至,每一样,都一点一点地在她的灵魂深处烙下了印记,给予了她自认为已经不会得到的家庭温暖。
    她不是没有幻想过身份昭告天下的那天,姚家人会以何种眼光看待她,但真正经历这种被在乎的人怀疑和排斥的事,心,竟是从未有过的难受。
    外面的风儿有多冷,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心真的很冷很冷。
    林妙芝早就在门口候着了,桑玥一出来,她就解下自己的氅衣,披在了桑玥的身上,牵起桑玥的手,和她一道朝外走去。
    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乍一看去,竟比萧萧冬景更落寞寂寥。
    “我相信你!”
    “我也相信你!”
    “玥儿,别走!”
    桑玥和林妙芝的脚步一顿,回过头,自光影交错处,瞥见了姚秩、姚馨予和姚晟的身影,紧接着,姚豫起身,迎了出来,一把牵起她的另一只手,信誓旦旦道:“上回我就说过,今生今生再也不会怀疑你了!”
    林妙芝会心一笑,眼眸里迅速窜起了一层水雾,熬啊熬的,熬了那么些年,桑玥总算有了真正维护自己的亲人。
    姚俊明看向云笙,仔细分析完桑玥来大周后的一切举动后,得出结论:“三皇子,玥儿不可能害姚家!也不可能拿馨予的名节开玩笑!我相信,她之所以叫上冷煜安,其间必有隐情!玥儿为我们做了那么多,我们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能给她,那么,就实在太愧对她了!”
    云笙急了:“她或许是想将你们所有人都收为己用,让你们感激她,一辈子效忠她!”
    “那又如何?她有这个手段对抗强权,有这个能力俘获每个人的心,我们就是心悦诚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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