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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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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族人方才看金折桂奋力护马,心内对她佩服得很,此时又听她明辨是非地说他们是好人,警惕之心立时没了。
    “……孩子,主人……”忽地听到孩童哭声,五人越发慌张,四人向那边奔去,剩下的一个越发说不连贯,“有人来杀……小主人……”
    “可是早先遇到的人是想杀马的人?”金折桂诧异地问,忽地一凛,“你是说有三拨人,第一拨要杀你们小主人;你们是第二拨,要来救小主人;还有第三拨,是不愿意我们皇帝得到汗血宝马,过来杀马?”
    那急得满脸汗的男人连连点头。
    康氏心道还有一拨人,就是玉悟禅,专门来杀她的。
    听到黑马吁了一声,金折桂站起来,推了推康氏,“玉大嫂子上马,大黑,你快出了林子,叫你的马儿们都从林子里出去。”
    康氏拉了把金折桂,要跟金折桂一起出去。
    “大黑背不动。”金折桂又推了康氏一下。
    康氏待要挣扎,又见个外族人抱着她上马,登时吓得不敢动弹,上马后,见那黑马脚步虽虚浮,但依旧奋力地向林子外跑去,赶紧伏□子。
    眼瞅着大黑马向林子外跑,只听它一声嘶鸣,四面八方立时传来马蹄马鸣声,不一时,黑红白灰,各色的骏马从林子里奔出。
    “走,寻人去吧。”看马儿跑出来了,料到埋伏在林子里的人算计不到马了,金折桂带着剩下一人向方才小儿叫喊的地方去,待过去,就见被擒住的人是玉入禅、玉妙彤。
    原来玉妙彤一时惊慌发出的哭声与小儿仿佛,原本这边就只有他们兄妹两个,压根没有金蟾宫、南山两个。
    “金妹妹——”玉妙彤捂住嘴,只当是这五个外族人伤了金折桂。
    玉入禅识时务地不发一声,静等着看这五人要做什么。
    金折桂瞄了瞄身上的伤口,因都是皮外伤,颇有些潇洒地捻了捻指头上的血,咬着牙转身问那五人:“你们的人总共有几个?都是什么打扮?怎么跟要杀马的还有要杀你们小主人的区分?”
    那五人呆住,一人说了一句“总共十三人。”
    “区别呢?”在金折桂看来,这些关外之人的模样都差不多。
    “……”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有什么区别。
    “算了。”金折桂心想若苗头不对,那就只能格杀勿论了,见玉妙彤把玉破禅送的埙的戴在身上,就问:“你会吹了吗?”
    玉妙彤眼泪汪汪地点头,“八哥教我吹了。”十分爱惜地摸过陶埙,不明白金折桂为何这样问。
    “那就吹一吹,叫你八哥知道你平安。”
    “妙彤,吹一吹吧。”玉入禅挨近金折桂,竟然异想天开地用扬州话问金折桂,“这几个人是什么人?”
    “别说扬州话,你话里多几个之乎者也,他们也听不懂。”金折桂将有人要杀马有人要杀孩子有人要救孩子的话说了。
    玉入禅迟疑道:“老八断然不会叫人随意进出马场,来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你们是如何混进来的?”金折桂催促玉妙彤赶紧报平安。
    玉妙彤握着埙吹了起来。
    那五人指手画脚比划一通,总算叫金折桂、玉入禅明白,有大富之人见买不到马,于是无孔不入地请人来偷马,关外之人擅长御马,于是就被请来。如今皇帝、太上皇迟迟不来猎场狩猎,猎场守卫松懈,几个贪财之人又觉马是玉破禅的,跟他们没关系,收了银子,就放人进来。猎场中山林草原乱石山峰都有,几个人藏在里头,岂能叫人轻易地发现。原本三拨人或偷或杀,矛头都是冲着骏马去的,可惜今日见到了失踪已久的小主人,于是三拨人中的两拨计划就变了。
    “……果然酒囊饭袋比比皆是!”玉入禅大义凛然道,见金折桂看她,不由地心虚,随即却见金折桂实际上是越过他向他身后看,侧耳去听,只听那边也传来埙声,竟是跟玉妙彤的曲子一样。
    “破八没事,蟾宫也没事。”金折桂肯定道。
    “你怎知道?”玉妙彤拿下埙问。
    “埙是我弟弟的。”金折桂话音落下,就见埙声引了人来,于是跟玉妙彤、玉入禅躲在那五人身后,待瞧见来人虽蒙着脸,但身量高大,满是游牧人身上的腥膻味道,便知是外族人。
    两边人相见,便又打了起来。
    “你们听,咱们这边有打声,那边没有。”金折桂侧耳去听。
    “莫非八哥他们遭遇不测了?”玉妙彤捂着陶埙,细说起来,她跟两个亲哥哥相处时日不多,但越是相处时日不多,越是依恋他们。就比如方才玉入禅拉着她走,她丝毫没想到康氏被抛下,只觉得玉入禅疼她得很。
    “不是。”金折桂看玉妙彤依偎在玉入禅身边,略想了想,心知金蟾宫经历过逃亡的事,他定然不会出声引人过去,南山虽爱哭,但懂事听话,只要有人示意他噤声,他定然不会啼哭,独有玉妙彤,她虽比金蟾宫、南山年纪大,但娇生惯养,不曾遇到这样危险的事,才会因事出突然哭出来,于是对玉入禅说:“叫你十妹哭,她哭声跟小儿仿佛。叫她把人都引过来。”
    都引过来……好大的口气,玉入禅古怪地看着金折桂,人都过来杀他们,他们岂不是没命了?除了玉破禅,那一堆人里头哪一个跟他有关系?
    “败家子,快叫。”金折桂看玉入禅怕死地迟疑,狠狠地瞪他一眼。
    “十妹妹,快哭。”玉入禅说着,伸手在玉妙彤身上掐了一把,心下腹诽金折桂怎么到哪都能找到同党,这一眨眼的功夫,看那五人已经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玉妙彤原本就心惊胆战,没胆子放声哭,但被金折桂严厉地盯着,被玉破禅掐着,立时嘤嘤哭了起来。
    果然她哭声娇嫩,犹如稚龄小儿,不一时,四面又有人赶来。
    “你们先走。”那五个关外之人倒是义气得很,见此时寡不敌众,心里把金折桂当自己人,就叫他们三个弱小之人先走。
    玉入禅赶紧捂住玉妙彤的嘴,携着她向林子外走去。
    金折桂受了伤,看这五人矫勇,又知阿大等听到玉妙彤的哭声也会过来相助,于是撕了衣摆叫那五人抽空绑在头上,“见有中原人来,就说是自己人,免得误伤。”眼瞅着阿大、梁松过来不会弄错对手,心知眼下自己最好去寻金将晚,于是也向林子外走,听身后一声声的惨叫嘶吼声,两手不住地揉搓手臂。她受了伤,比不得玉入禅、玉妙彤脚步轻快,不一会,就看不见那两人身在何方。只听见林子一边有人在喊“林子里的人出来”,知道向那边走能出了林子。
    几声匆匆脚步声响起,金折桂待要去看看是不是梁松、阿大一群,绕过几棵大树,却看不见人影,才一转头,就见玉入禅脚步轻缓地走来。
    “……彤姐姐呢?”金折桂手撑在树上,看玉入禅神色古怪,猜不到他要做什么。
    “阿大、阿四带着她出去了,他们以为你被外族人擒住了。”玉入禅慢慢地踱着步子,嘴角带着一抹极淡,却又极骇人的笑,“小前辈,你这双眼睛好看得很,就跟宫里梁上刻着的凤凰眼睛一样,送了我可好?”眼瞅着金折桂一双凤眼明亮又凌厉,便伸手去摸她的眼。
    金折桂向后退了一步,天色已暮,而她又身受重伤,敌强我弱是明摆的事,“玉入禅,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现成的替我顶罪的人有一堆。”玉入禅待金折桂一瞪他,不由地一凛,转而又想这丫头受伤了,又是孤身一人,怕她作甚。于是缓缓向前,将从阿大那边要来防身的匕首拿在手上,决心剜出金折桂的眼睛。
    金折桂向后再退,被树根绊得一个趔趄,瞧见玉入禅手上寒光向她袭
    ☆、83、一线天
    83、一线天
    黑漆漆的树林中,不时山鸟惊飞。
    金折桂眼瞅着玉入禅的面孔淹没在荫翳中,快速地向后退去。
    “叫我看看你的脚怎么了,你放心,我会用力把你的脚掰正。”玉入禅笑着,想起殿前失态,不禁恨得目眦俱裂。
    金折桂心知自己脚踝突起,玉入禅这是吓唬她,要将她腿硬生生地打断。听见脚步声,因不辨是敌是友,不急着呼救,反而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示意玉入禅噤声。
    玉入禅看她此情此景,还有心思做这动作,一愣之后,果然住了嘴,不敢再动弹,唯恐惊到树后的人,侧耳犹豫地去听,果然听到一阵叽里呱啦的声音,于是顿住身形,才想那几个是不是早先跟金折桂一伙的,就见金折桂出其不意地撞了过来,待要将她压住,就觉脸上一凉,一只蚕豆大小毛茸茸的蜘蛛落在了他鼻子上。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原本以为大殿上金折桂只是唬他,却原来她当真从瞽目老人那边把蜘蛛要来了。
    金折桂骑坐在玉入禅腰上,看他仰着脸一动也不动,捡起地上一块树根递到他嘴边。
    玉入禅不明所以,但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咬住那树根。
    金折桂提起玉入禅的右手,将他右手放在地上,轻巧地夺过玉入禅手上匕首,提着匕首就向他手上刺去。
    玉入禅眸子猛地睁大,却心知自己一动,那蜘蛛就会咬他,于是快速地将拇指、食指张开,险险地避过那一刀,额头微微冒汗,树根上已经留下一道牙印,再看金折桂,立时明白她叫他咬住树根,是告诉他:我用刑的时候,你最好安静点!虽心中不甘,但貌似金折桂没想要他性命,如此就比那些不知是敌是友的外族人对他而言安全得多。
    金折桂提着刀子,再次扎下来,玉入禅此次张开食指、中指,可惜猜错了,无名指上被深深地扎了一下,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玉入禅疼得浑身都是冷汗,抬着的脸不敢低一下,对上金折桂那张心不在焉的脸,登时吓得更甚。
    她不怕他报复……不怕他下次再偷袭……这女人实在可怕,她这样折腾他,脸上竟然不是兴奋,不是不忍,只是,心不在焉……玉入禅心中起起伏伏,已然忘了金折桂如今的年纪,又记起她是瓜州城那三十五,不,如今三十八岁的小前辈……
    金折桂在玉入禅身上退了退,用匕首挑开他衣襟,提着匕首,就在玉入禅胸口刻字。
    玉入禅想看看她刻了什么字,偏怕惊动蜘蛛,不敢低头。
    王、八、蛋。
    金折桂为叫玉入禅多受一点罪,连顿号、句号都刻上去了。此时她委实有些心不在焉,心不在焉的原因,却是树后的外族人叽里呱啦说话的时候,其中一人结结巴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这人若不是真的结巴,就是个勾结外敌的奸细了。
    “快走、快走,人已经被我们抓住了。”有个人过来急促地说。
    外族人叽里呱啦一阵,似乎跟中原人起了争执。
    果然几个中原人用中原话低声嘀咕起来。
    “大人说,与其杀了慕容部的小王子,不如叫拓跋部拿他当人质。你快用鲜卑话说给他们听。妈的,原来只是杀马,谁知道那些蛮子多事,竟然见了人,就要杀人,果然是番邦之人,没脑子!”
    “……”会说鲜卑话的奸细叽里呱啦一通,似乎说服了外族人,然后他们再叽叽咕咕两句,这会说鲜卑话的奸细低声惊呼:“怎么还抓了个小丫头来?”
    “这是玉家的小姐,她跟那两个毛孩子在一起,顺手就提来了。要是有人追上来,就拿她做人质,要是没人,哼哼,咱们出了长城,看她细皮嫩肉,就把她送给柔然老儿,叫玉家跟柔然算账去。”
    金折桂小心翼翼地从树后爬出,在暗影中看见那些外族人,不禁吓了一跳,见他们做的是御林军打扮,心想定是玉破禅、阿大他们看她跟玉入禅都没回去,又见到御林军,就将南山、金蟾宫、玉妙彤交给御林军,然后再进林子找他们,却不想御林军里有叛徒。且听他们又是慕容,又是柔然,想来是关外鲜卑部落间起内讧,范康之所以将南山丢在金家不闻不问,定是想南山在金家,鲜卑人定然找不到他,可惜今日金将晚带他们来猎场骑马,到底是被人认出来了。
    “走,从一线天出去。”奸细们并外族人大步流星地向被边走去。
    远远地有人问“前面什么人?”就有奸细说“自己人,我们去这边搜,你们去那边搜”。
    金折桂见奸细把其他进林子搜索的人引开了,待要叫一声,又怕南山、金蟾宫两个在鲜卑人手上不利,倘若那鲜卑人是拓跋部落的,南山、金蟾宫两个更是凶多吉少,金将晚可是说过慕容、拓跋两部可是彼此视为仇雠,碰上了,就要你死我活地斗上一场。
    待那群人走远了,金折桂便返回树边,伸手在玉入禅脸上拍拍,“跟我比变态,你比得过我吗?”
    玉入禅虽不知道变态是什么意思,但看她眼神阴狠,依稀猜到这词不是褒义。
    金折桂又将蜘蛛拿起来放回袖子里,“你腿脚是好的,快,咱们跟上那群人。”
    “……还是回去叫金将军来吧,况且,鲜卑部落的事,咱们何必去管?”玉入禅举起手,看右手血肉模糊,十指连心,钻心的痛楚传来,又撩开衣襟去看自己胸口,依稀看见胸口一摊血迹,待要看金折桂到底刻了什么,又看不清楚。
    “叫你去就去,你身上的血滴下来,他们顺着这痕迹,自然能找到我们。”金折桂踢了玉入禅一脚,金蟾宫在外人手上,她可不敢冒险去赌,万一那群人当真出关,想找就难了。
    玉入禅不敢再仗着此时没人对金折桂动手,搀扶着她,就听她的话慢慢地跟着那群外族人。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玉入禅先还奋力地追赶,随后听山中夜枭、野狼等山禽猛兽啼叫嘶吼,又知道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会引来野兽,于是虽挂心玉妙彤,但心生退意。
    金折桂伸手在玉入禅脖子上一掐,“你敢不追?姑奶奶叫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变态。”
    玉入禅瑟缩了一下,又扶着金折桂一步步跟过去。
    满天寒星,不时有流星飞过。玉入禅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脚下一扭,险些跌倒,扶着金折桂转了转,只见四面参天巨树如魔似魅,树叶沙沙声中,似乎潜伏着野兽的喘息。
    “怎么不走了?”金折桂低声问。
    “跟丢了,天太黑,地上痕迹也看不见了。我们,是不是在这等援兵?”
    “我们都跟丢了,援兵定然也跟不上。”金折桂懊恼道。
    “……你在我胸口刻了什么字?”
    “王八蛋。”
    “什么?”玉入禅一时忘了畏惧,伸手去提金折桂衣领。
    “王、八、蛋。”金折桂满脸坏笑,等到玉入禅洞房花烛的时候,人家新嫁娘羞答答地一抬头,就能瞧见王八蛋三字。
    “你!”玉入禅提拳,要去打金折桂,拳头紧了紧,到底不敢落下去,谁叫这次是他错估了敌我实力。灰心丧气地坐在石头上,心想罢了罢了,反正他什么模样戚珑雪没见过,就叫她看见那三个字,她能怎样?看不起他嘛?若是她敢……手撑在地上,又是钻心的疼,身子不禁蜷缩起来,在地上因痛楚滚了滚,忽地瞧见暗夜中,前面大块的磊石间有一星亮光透出,赶紧起身去拉金折桂,“小前辈,一线天!”
    金折桂站着看不见,便也学着玉入禅躺在地上,果然瞧见群山之间,依稀有火光透出,“他们还在一线天里,咱们等他们出了一线天再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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