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叶沉默道，“因为小红突然离去，那时血海潮爆发，人族修士和妖族修士正厮杀严重，若有人拿小红一事攻讦无因寺……”
    藤子殷了然，他眨眨眼，看着菩叶，抖了抖手上的记账本，“菩叶，你看，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以后这生意没法明面上做了，我们也可以悄悄做嘛！”
    菩叶愣住了。
    藤子殷以前就是因为吃了太多人导致被雷劫劈死，现在藤小红找到了一条康庄大道，他为什么不继续？！
    他靠近菩叶，几乎和菩叶贴在一起，低沉的声音好似优雅古朴的筝音，“我来保护你，你定期让我啃几口，可好？”
    菩叶沉默良久，才道，“我明白了。”
    72第三十五章 螳螂
    第二日，箜篌亲自来找菩叶。
    “明日卯时三刻,有太白金星垂于天幕,这几日中就明日最适卜算,不知菩叶禅师准备的如何了？”
    菩叶有点尴尬。
    昨晚和藤子殷达成协议后,他心神一松，就直接睡过去了。
    今天早上醒来时,他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的歪到藤子殷的肩膀上,靠着睡了一晚上！
    而隔壁刚睡醒的菩阳正愣愣的看着他，满脸不可置信,好似看到了法净在和黑蛟王在跳草裙舞。
    事实上,自从藤子殷自我爆料活了两万余年后,昨天晚上真正能睡着的也就只有性格纯真的菩阳,以及太过疲惫一不小心睡过去的菩叶。
    虚玄狐狸和水岚蛟龙两人眼对眼，再加上旁边一直笑眯眯看着菩叶的藤子殷，三人就这么清醒了一晚上，一直到天明。
    也所以一大早起来，看到自己敬佩的菩叶师兄毫无防备的睡在那个高龄两万余年的老妖王怀里时，菩阳真个人都惊呆了。
    菩叶连连道歉，刚冲出凉棚，就碰到箜篌，这才想起他来这里的目的。
    他满头大汗，笑的略显虚弱，“没问题，今晚还请箜篌姑娘设坛相助。”
    箜篌眨眨眼，并没有被菩叶脸上依旧温和的笑容骗过去，她轻声道，“小世界一事事关重大，还请禅师多多费心。”
    菩叶重重点头，承诺道，“菩叶省的，多谢姑娘提醒。”
    看菩叶的确听到心里了，箜篌行礼后离开。
    箜篌走后，菩叶长出一口气，藤子殷跟着走出来。
    他道，“小红似乎灵魂有些虚弱，今日没法出来。”
    菩叶点点头，“我知道了。”
    识海内属于藤小红的那抹红色灵魂的确若隐若现，好似极为虚弱，一体两魂果然还是对灵魂有影响，看样子小红若想和藤子殷同时出现，就必须加大修炼力度，否则灵魂之力根本撑不住这种消耗。
    藤子殷扯扯嘴角，他看着菩叶，心里有些无奈，这菩叶为什么这么相信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真是个傻子。
    他还想说什么，却见青雀站在不远处冲着他们摆手。
    菩叶看到青雀，不由的微笑起来。
    “青雀姑娘，早。”
    “小和尚！这个给你！”青雀欢快的拿出梦魂珠，“这是我父亲收藏的宝贝，据说是极品灵器，不过梦魂珠的品阶虽高，可只有一个作用，就是温养和禁锢灵魂，我父亲拿着也没用，小和尚，小红不是被坏蛋夺舍了吗？将那个坏蛋禁锢到梦魂珠里就没事啦！！”
    【坏蛋】藤子殷微微眯眼，打量着青雀手里的梦魂珠，微妙的看向菩叶，一言不发。
    菩叶一愣，他看着青雀手里的翠绿色的珠子，轻声道，“青雀姑娘，这梦魂珠是令尊给你的？”
    “对啊！！”青雀毫不犹豫的将藤小红卖出去，“小红那日来找我，说自己总是精神恍惚，似乎被什么附体了，他害怕那个坏蛋伤害你，就来找我，希望我帮忙看护。”
    藤子殷听后差点咬碎后槽牙，他纵横仙界无数年，此刻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这两万年就真的活到狗身上了！！！
    ——藤小红！！好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菩叶心下一暖，小红自身难保之时，还记挂着他，这份情，他永远都记得。
    而眼前的青雀在得知此事后，二话不说就拿灵器给他，这份情，他也会记得。
    他含笑道，“谢谢菩叶姑娘，不过还请收回。”
    他不能用。
    灵器太过贵重，他自己有浮屠业火和灵山雷音，基本上对灵器无需求，可这并不代表修仙界其他修士不需求灵器，相反，每一个修士对灵器梦寐以求。
    青雀在此时拿出灵器来帮他，纵然无心，可在有心人里，就是大问题。
    比如说……
    “师兄？你借了昆仑剑派的灵器？”菩阳静静的看着他，“你借灵器给那藤子殷用？”
    此刻正是小世界开启的关键时刻，菩叶身为无因寺宗门的代表，若收了这梦魂珠，就是欠下了昆仑剑派的人情，他拿什么来还？
    自然是小世界的利益！
    可他拿这梦魂珠干什么？帮助藤小红温养灵魂！！
    若传出去，就会变成无因寺弟子为了贪图一件灵器，而出卖宗门利益！！
    青雀不懂这些，可菩叶不相信凌寒看不透，燕子矜看不透，青鹄真人看不透！！
    他们都明白这一点，却还让青雀将梦魂珠送来，明显是在给他挖坑，最让菩叶无奈的是，青雀是真的认为这样可以帮他，就这么做了。
    菩叶摸了摸菩阳的脑袋，温和的看着他，“当然不会。”
    菩阳的眼眸圆圆的，和葡萄一般，他看了菩叶半响，才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恩，我也觉得师兄不会这么做。”
    菩阳是被法如禅师捡回来的，和菩叶的经历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菩叶本就不是纯粹的孩子，早已有了自己固定的三观，而菩阳是标准的宗门嫡传弟子观念，一切都以宗门为重，他本就将菩叶当做自己前进的目标——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十二岁时决定登坛讲法，并在十四岁时成功的。
    所以若菩叶真的在此时收下这枚梦魂珠，他绝对无法接受。
    青雀愣愣的看着菩叶，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明白，既然小和尚需要，她又有，小和尚为什么不收？
    菩叶看着茫然的青雀，初起的晨光落在她娇嫩的面容上，仿佛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浅金色光晕，菩叶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笑容极其柔和灿烂。
    “青雀，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菩叶身为无因寺嫡传弟子，在此关键时刻，绝不能因私情害公义。”
    菩叶在无因寺生长了十年，即使一开始他别无选择只能成为和尚，可十余年下来，无因寺早已成为了他的家，无论是师伯师叔，还是师兄师弟们，甚至是慧字辈的师侄们，都已成为了他的家人。
    他们悉心教导抚养他，为他遮风挡雨，帮他成长，他自然也当全心全意回报他们，为宗门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譬如此时此刻，他所代表的已然不是单纯的个人，而是整个宗门。
    若是青雀早些时候拿出来，菩叶都会毫不犹豫的接下来，可现在，他只能拒绝。
    看着青雀脸上沮丧的神色，菩叶心下愧疚，兼之又为了宗门放弃了能温养小红灵魂的灵器，心情也变得低落起来，当然，他脸上的微笑依旧完美无瑕，念了十年的经，不动声色，戒急用忍已然是他的本能了。
    “是这样吗？”青雀耷拉着脑袋，“可我，可我只是想让你在小世界里都戴着假发而已，没有想要换取什么资源……”
    菩叶哭笑不得，傻姑娘，让他带着假发去宣传佛法，这本身就是在坑他好吗？
    青雀咬着唇，满脸难过，“是我太过分了吗？小和尚？”
    “不，这是我的错。”菩叶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抚了抚青雀垂在脸颊旁的发丝，他温柔的看着青雀，温润的眸子里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是我连累了姑娘。”
    青雀愣愣的看着菩叶，一头扑到菩叶怀里，低声啜泣起来。
    菩叶目瞪口呆，他用空着的另一只手使劲扯菩阳，菩阳似乎也愣住了，直到被扯袖子才反应过来，他连忙伸手，试图将自家师兄拉开。
    可还没等他拉开，藤子殷一个箭步来到青雀身边，像老鹰叨小鸡般将青雀扯开，他冲菩叶微微一笑，“我有些事和这位姑娘聊一聊。”
    然后身形一闪，就不见了，只留下菩叶和菩阳面面相觑。
    “你放开我坏蛋！！”
    藤子殷随手将青雀丢在一边，他飞的极快，瞬间就看不到那个礁石小岛了，他平静的看着青雀，“那个梦魂珠给我，你想要什么？”
    青雀一呆，随即极为愤怒的道，“我为什么要给你？！”
    藤子殷理所当然的道，“你给菩叶也是我用，那还不如直接给我！”随即他讽刺的道，“还是说你的确是抱着让菩叶欠你一情的想法，想将梦魂珠由他交给我？”
    青雀立刻反驳，“当然不是！！”
    “那你就直接给我！”
    青雀深吸一口气，努力收敛怒气，“给你？”她打量着藤子殷，“你是谁啊？”
    “……”藤子殷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似乎一直以藤小红的身份和眼前这姑娘交流，从未将真实姓名告诉她。
    不过……为什么告诉她？
    他一哂，“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并不打算将藤小红的灵魂抹除。”
    藤小红是连接他和菩叶的纽带，也是另一个他自己，他为什么要抹除？
    “既然不抹除，那么自然要想办法温养他的灵魂，要是就此消失，实在太可惜了。”他漫不经心的道，“一体两魂，此前从未有过类似的传说，我倒是想看看，藤小红能走到哪一步。”
    看着藤子殷脸上那丝轻慢的笑容，青雀突然觉得很冷。
    怒气如潮水般消融，她沉默半响，才道，“这好歹是个灵器，想要和我换，最起码要拿出同等价值的东西。”
    藤子殷赞赏的看着青雀，这么快就恢复了理智，这姑娘也不是那么呆傻嘛！
    藤子殷想了想，“你为剑修，这些时日，观你性情，倒是觉得有一剑诀极为适合你。”
    “你且过来，我直接传给你。”
    青雀狐疑的看着藤子殷，“直接给玉简不就可以了？”
    “法不传六耳。”藤子殷平淡的道，“这可是极品剑诀，普通白玉简根本不能承载这剑诀的剑意。”
    青雀抿唇，想起菩叶，眼前这家伙既然要留下藤小红，那么看在藤小红和菩叶的份上，应该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
    她靠近了几步，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藤子殷。
    藤子殷抬手，修长的手指轻点青雀的额头，瞬间，青雀就觉得周围天旋地转，眨眼间就变了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