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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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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当童子消失后,我便再也无法入睡,索性在房间内专心打坐,用离魂法监视着洋平房内的一举一动。佳子还在住院,洋平只得一个人睡,这无疑增加了他被袭击的可能。好在约定的时间内,勘五郎总算化作一道旋风挂进了屋子。当我在洋平房内看见他那张黝黑圆润的狸猫脸时,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直到午夜以前的所有事务,交给他办理便可以。只要按照昨天商量好的方案行事,那么至少可以保证洋平不会受到伤害。
    而我现在所需要思考的,便是昨夜童子所留下的那句隐语。
    “夜半之明月珠,恰是亡母勾魂之青鹭火。”
    明月珠?青鹭火?亡母?难道这事还跟死去的清田夫人有关?那童子的话能否相信?如果真如他所言,他的目的是要保护洋平,那么之前发生的事确实也说得通——洋平被附身后,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相反因为精神萎靡提前午睡,才逃过了屏风一劫。
    我走进浴室,从洗脸台中掬起一捧清水洗了洗脸——也罢,无论犬神与童子的目的何在,都与我今晚的布置无关。这种种事故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只待今晚便可验证。
    天空渐渐亮起来,窗外的鸟鸣此起彼伏。我走出浴室,恰与从房间走出的洋平打了个照面。在走廊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冲我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七
    是夜。
    万籁俱寂,小镇宁静的深夜,只有酒馆外的灯笼与银河在闪烁光芒。大屋里的人已经都睡下了,忽然从底楼的一扇窗户里传出几声爆响,紧接着便腾起了火光。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练忽然划过庭院,撞破窗户冲进了火光之中。
    “什么声音?”妙子被嘈杂声从梦中惊醒,披衣起身,站在二楼的楼梯拐角处向下观望——只见洋平房间的纸门被照得一片通明,除了烧灼家具发出的“噼啪”声外,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叫声。
    “是洋平!”妙子大惊,顾不得身体孱弱,从楼上连滚带爬地跑下来,冲到门前抓住滚烫的纸门用力推开——一道白光暴起,佣人们连忙簇拥着女主人后退躲避火舌。然而出现在眼前的一幕,却让所有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熊熊火光围绕着的房间正中,站着一头比牛犊还大的白犬。只见它鬃毛如焰双目似血,浑身闪烁着青白色的灵光,在白犬脚下,洋平正蜷成一团,双目紧闭,不知是昏迷还是熟睡。白犬低下头绷紧四肢,聚起灵力形成一个半圆形的结界,以保护洋平不受火焰的侵袭。
    “怎么会……是犬神?”在场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惊恐的感叹。
    “快!先灭火!”身穿橘红色和服出现的灵媒师一语惊醒众人,佣人们纷纷撒开脚步向浴室奔去。
    火熄灭了,留下一地水渍与焦黑。
    白犬仍然定定地站在房间中央,小心地弓着身体守护着脚下的孩子。我系起和服下摆,走过去抱起洋平,向“犬神”致谢:
    “多谢您了。”
    白犬应声化作光雾,掠起一阵清风消失了。我退回门外,将洋平转交给目瞪口呆的妙子:“他没事,只是睡着了而已,多亏有犬神庇护。”
    “不可能!”千代不知何时来到门外,闻言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为什么?明明烧起了这么大的火……而且就算没有被烧伤……为什么?我才是犬神塚的继承人!为什么要庇护他!”
    “没错,庇护他就等于是在伤害你,对不对?”我打开走廊的顶灯,放下和服下摆,抬手指着躲在楼梯下阴暗处的千代,“还真是辛苦你了,费尽心机想要致洋平于死地的凶手——千代小姐!”
    “什么?”妙子和女佣们不约而同发出惊呼,妙子转身面向千代,瞪大眼睛呼喊道:“千代,这一切是你做的?为什么?洋平是你亲弟弟啊!”
    千代紧咬嘴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她赤足站在冰冷的木地板上,身上只穿一件薄薄的连身裙式白睡衣。即使是明确有杀人的动机,可眼前的女孩子仍然干净可爱得仿佛净琉璃人偶一样。
    “一切,应该是从七年前清田夫人的死开始的吧。”我走上前去,站在妙子与千代之间,用身体阻挡住千代投向洋平的视线,“当时,清田夫人在生下洋平后罹患产后抑郁症,对这个世界感到了无生趣。而她惨死的那一刻,恰好被千代小姐你目击了,是吗?”
    千代的肩膀颤抖了一下,但仍然不愿开口。
    “或许说目击还不太恰当,当时,你应该一直在你母亲身边。因为精神不稳的缘故,洋平出生不久就被告知必须和母亲分离。清田先生忙于工作时常不在家,而妙子小姐当时正为一段感情痴缠,无暇顾及他人……无人可以告解的清田夫人,想必心中非常寂寞吧?”
    ……这样的世界,究竟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千代忍不住用手捂住耳朵,似乎想要隔绝从记忆中涌上来的残酷片段。
    “因为无人宽慰,清田夫人的病情很快加重,直至到了想要自杀的程度。但是出于对孩子的爱,即使已经丧失理智的清田夫人,也想为自己的孩子做一些事——她所想到的就是死,带着孩子们一起死!或许在当时的她心里,不沾染尘世的烦恼与痛苦,以纯粹天真的儿童姿态回归天国,才是孩子们最好的结局吧。”
    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地狱也好幽冥也罢,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千代的表情扭曲起来,似乎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所胁迫,肩膀渐渐收紧。
    “洋平已经被人抱走了,所以清田夫人能够带走的,只有已经年满八岁,能够独自来探视的千代小姐。于是,那一天,当千代小姐出现在清田夫人的病房里,母亲的手没有像以往一样爱抚她的脸孔和头发,而是掐住了她的脖子。”
    所以……和我一起死吧!
    千代捂着耳朵蹲下身去,喉咙中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出于恐惧和求生本能,当时的千代小姐挣脱了母亲的手,从房间内逃了出去。可能是因为害怕,这孩子没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而是一味逃离……直到半小时后她冷静下来,再度回到母亲的病房,却发现母亲已经自杀身亡了。”
    我抬起双手结印,直指那蜷缩在黑暗中苍白的身影:“如此,母亲的不幸便从此住进了女儿的人生里。千代小姐一直被当时的情景所困扰着,如同被母亲的亡魂纠缠着一样。”
    “如果当时有人关心母亲,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如果当时自己留在母亲身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如果当时洋平没有出生,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被越来越多这样的念头困扰,千代小姐不断生活在噩梦与痛苦之中,最终产生了怨恨——她怨恨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怨恨父亲,怨恨失职的姑母妙子,怨恨当时什么都不懂的自己……然而最后,这些怨恨都归结到一个人身上——那就是洋平。”
    “为了生下洋平母亲才会得病;如果当时洋平在母亲身边,自己可能就不会有险些被生母所杀的记忆……这样的想法越来越根深蒂固,甚至让千代小姐产生了幻觉——她认为现在自己痛苦的根源就是母亲的亡灵作祟,而要安抚母亲,必须让她带走她的一个孩子,不是自己就是洋平……这样自然而然的,千代小姐便对洋平少爷萌生了杀意。但是,如何要杀死一个人而不影响到自己的人生,千代小姐一直没有找到可以逃脱罪责的理由,直到她年满十五岁,从姑母妙子那里继承了犬神塚。”
    说到这里,妙子的身体忽然颤抖了一下,低下头小声叹息:“怎么会……”
    “犬神塚是家族历代犬神埋葬遗骨的地方。头会被当做神体来供奉,而身子就埋在犬神塚里。清田家的犬神塚地处偏僻,是一片幽密的小树林,非常适合不想被他人发现的情侣约会……妙子小姐,所谓的冒渎之事,大约就是您和森山先生在那里的不当言行吧。”
    妙子脸颊一下红了起来,嗫嚅着小声辩解:“那些……只是年轻时候……”
    “供奉犬神家族继承犬神塚的女子,只能入赘,而且因为妙子小姐的身体缘故,最终森山先生选择了放弃。但是,或许正是因为受到这样的打击,使得妙子小姐决定提前卸下主母的责任,将犬神塚交给刚满十五岁的千代……四国地区自古以来便有犬神杀人的传说,近代也有牵涉到犬神而无法破获的案例。于是,在得知了有关犬神的知识以后,千代小姐便有了无罪杀人的可能——将一切罪行推给犬神,只要没有自己谋杀的证据,最后将一切归罪于犬神的怨念,就可以了。”
    “接下来故意混在玩具里的刀片也好,会忽然倒下餐具和屏风也罢,都是为了伪造出意外死亡的假象。即使意外的频率超出常理,也可以一股脑推给犬神。为了尽快摆脱噩梦,千代小姐在几次尝试失败后做出了一种超乎想象的暗器……也难怪你所有的学科里,只有化学的成绩一枝独秀。”
    我从袖中掏出一小块玻璃球碎片,它被蕴藏其中的巨大力量炸得四分五裂,现在洋平的房间内还散落着许多同样的残骸。夜半之明月珠,恰是亡母勾魂之青鹭火——童子所指的凶器,原来就是这个。
    “这种玻璃球一共分三层,最里层为硝石和硫磺的混合物——也就是简易的黑火药;中间像花瓣一样围绕着核心的是白磷的涂层,白磷遇空气会燃烧,所以在与玻璃球表面链接的气孔上塞了油脂进行阻隔。但油脂遇热会融化,通常情况下只需人类的体温,就会令油脂慢慢流失。而一旦白磷与空气接触,就会点燃核心的黑火药……这样的一颗玻璃球,不亚于一枚超微型炸弹。接下来,千代小姐只需随便编个谎言,哄骗洋平少爷在晚上睡觉时也带着这些美丽的新玩具,只要玻璃球一爆炸,如此近的距离内洋平少爷即使不被烧死,也会被玻璃碎片炸成重伤。”
    “虽然这样的手法的确出人意料,而且大火也会毁掉第一现场。但是,想必现在剩下的物证还在你的房间内吧?昨天我在你房内看到的白色火光,应该就是残留的白磷所发出的磷光吧?”
    我停下讲述,定定注视着不远处那个看起来无助又可悲的小小人影:“只是,唯一出乎你意料的是——犬神竟然真的存在,而且……救了洋平!”
    “罗唆!”
    一声尖叫,划破了屋内的寂静。千代抬起头,露出涕泪交流的脸庞,抱着头激动地哭叫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庇护他!为什么要庇护杀了它的家族!为什么!明明我才是继承犬神塚的人!为什么不听听我的痛苦!为什么不帮助我……为什么!”
    “那是因为……犬神是守护神,不管主人曾经对它做过什么,该守护的,还是一定要守护。”我向着那名哭泣的少女伸出手去,“来吧,正视自己的过去,困住你的不是什么亡魂,而是你自己。”
    “走开!”千代猛然推开我,拼命向楼上跑去。她没有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而是直奔顶楼——清田家的大屋一共三层,楼顶上有个巨大的露台。
    “拦住她!”我倒在地上大叫,“她想要自寻短见!”
    女佣们如梦初醒,连忙追着跑上楼梯,我一骨碌从地上跳起来,直接从大门跑出屋外——从庭院里可以清楚看到露台上的情形。千代已经站在了栏杆边缘,仰望着星空,纤细的身体在夜风中显得分为单薄。
    “千代,别胡来!”妙子也跟着我跑了出来,抱着洋平泪流满面地呼唤着。
    “妈妈……对不起,最终,还是只得我来陪你。”千代如是说着,闭上眼从露台上一跃而下。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光芒从庭院内一跃而出,迎头截住了千代下坠的弧线——巨大的白犬叼住了千代的衣襟,将她稳稳放在了地面上。
    “好小子!回头再奖你一瓶仙鹤大吟酿!”望着白犬矫健的身影,我不禁在心中暗自赞叹。
    八
    “还真是累啊,一天里不停地变来变去,要变成狸猫最讨厌的狗;之后还要帮你额外救人……”四月温暖的春风里,勘五郎四仰八叉地躺在车站的候车长椅上,不合时宜地发出抱怨。
    “呐呐,不是说过会支付加班费的么?”我伸手拍了拍手袋里厚厚的信封——因为圆满地解决了所有事件,妙子小姐付了双倍工钱。即使大胃如勘五郎这样的祸害,也至少可以养活他一两个月了。
    屏风事件以后,我紧急约见他时所提出的计划,其实是这样的——于当晚将洋平少爷调包,勘五郎化作洋平进行日常起居,而真正的洋平少爷则一直在我房间的壁橱内沉睡,我在他四周设下重重结界,以保证任何妖怪或人类都无法发现他的气息。直到午夜以后,勘五郎才点燃那些玻璃珠,化作白犬从我房中带走真正的洋平,这才上演了昨晚“犬神护主”的那一幕。
    “其实,你在看到她给我那些珠子时,就确定她是凶手了吧?”阿勘伸直了两条长腿,慵懒地瘫在长椅上道,“把我当成她弟弟,那么亲切地给我这些玻璃珠,还保证说抱着它们一起睡会梦见母亲……该说她是演技差呢,还是急于想摆脱噩梦……”
    “其实之前便有所怀疑了,这会儿只是确定而已。不过现在这样也好,她虽然有杀人动机,但所幸还没有成功,应该不会受到太过严厉的处罚吧。”我望着车站两旁盛开的重瓣樱,自言自语般期许道,“希望她能够学会让自己从噩梦里走出来。”
    一阵熏风刮过,纷乱的落英飘过后,我在樱树背后看见了两道白光。
    “是来送我们的吧,真是的,也不带些个谢礼什么的。”勘五郎望着白光中依稀浮现的童子和白犬形象,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不是白儿吗?哪会是什么妖怪?”
    “是座敷童子哟!”我微微一笑,回头望着阿勘惊讶的表情,“管他什么妖怪,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离家出走的和彦,恐怕早就遭遇不幸不在人世了,但是出于对家族的牵挂之情,使得他的一缕魂魄回到家中,化成守护神与生前心爱的白兵卫一起看护子孙后代。当年限越来越接近五十年的期限时,和彦便一直想说服白兵卫放弃守护,和他一起解脱成佛,但是白兵卫拒绝了,因为不忍看着与当年的和彦极为相似的洋平遭遇不幸。于是,便有了和彦现身提醒族人,而白兵卫反遭到封印一事……
    不合格的犬神与被遗忘的祖先,却是那个家里最让族人安心的存在。
    “座敷童子吗?”阿勘望着渐渐消失的白光,疑惑地转头问我,“这样好么?据说座敷童子离开后的家族,会失去幸福哦。”
    “什么是幸福呢?为了延续幸福,需要不断虐杀生灵的家族;让渴望出嫁的女儿独守空闺的家族;让孩子离家出走一去不返的家族……这样的家族,原本拥有的是幸福么?”我仰起头,眺望着蓝天白云外自由翱翔的鸟群,“那些我是不知道,但是黄泉路上有人陪伴同行,我想,那也算一种幸福。”
    事件结束后,妙子小姐已经解除了祠堂内的封印。犬神的移除仪式也会按计划在下周举行。幻想着获得解脱后和彦与白兵卫奔跑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我感到异常温暖。
    孩子和白犬会去到的天堂……会是什么样子呢?如是想着,我不由微笑起来。
    “傻笑什么呢?车来了!”阿勘拍了一把我的胳膊,拉着我三步并作两步跨上长途汽车,“说好了,到下一个城镇就兑现承诺哟!鲍鱼鲔鱼和海胆船寿司料理,外加两瓶大吟酿,一个都不准少啊!”
    “知道了知道了,看着金元在我口袋里多待一会,你就浑身不舒服是不是?”我狠狠瞪他一眼,扭过头看窗外绚烂的风景。
    窗外樱花纷飞,仿佛成片粉色的流云。
    这样的世界,很美。
    1人偶净琉璃:日本中世纪的武家社会里流行的一个吟唱作品——关于一个武士和净琉璃姬的爱情故事,净琉璃姬是传说中一位不染纤尘的美丽姑娘。
    2落语:日本的一种曲艺形式,类似于中国的单口相声。
    3川女郎:溺死后在水边找替身的水鬼。
    第二话 藻之花
    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净白的石阶,惊呼四起,掩盖了晨鸟明媚的低鸣。
    月夜,霜一样的华光透过打开的落地窗,从户外的青石台阶上流入室内。白色的薄纱窗帘被风吹得仿佛幽灵一样乱舞。窗外冰冷的空气肆无忌惮地涌入室内,混合着隐隐的硫磺气味。
    一个消瘦的女子身影,穿过装饰有落地窗的走廊,独自站在幽暗的大厅里。微弱的月光照亮大厅,厅堂中央赫然是三个巨大的圆形玻璃鱼缸。花朵一般美丽的金鱼漂浮在水中,以一种慵懒的姿态望着来人。
    女子也定定地望着金鱼,她穿着质地优良的丝质睡衣,宽大的衣摆和艳丽的桔梗花图案,使得她看上去像是一尾直立的金鱼。但是华丽的衣饰却掩不住她苍白的面色和深陷的眼窝,女子注视着鱼缸,以旁人无法听见的声音低声默念着:
    “原谅我,请原谅我,很抱歉,真的对不起……原谅我……”
    金鱼默然无语,以空洞的眼神回应着这一切。
    可就在此时,一阵轻微的颤动忽然从脚下传来。女子惊慌地扭过头四处张望——大厅内其余物品都陈设俨然,甚至连书架上摆放的信乐烧陶器都稳若泰山。可只有那三个鱼缸,在这不足为惧的微弱震感中产生了剧烈的晃动。水花四溅,金鱼在水中惊恐地到处乱窜。最终不下百来斤的鱼缸,居然在台座上自行移动起来。
    女子满是血丝的眼瞳越睁越大,终于忍不住发出尖叫。
    月色如霜,窗边那幽灵似的白纱,还在寂寞地狂舞着。
    一
    作为举世闻名的温泉疗养胜地,箱根一直是游人趋之若鹜的地方。虽然狸猫理论上应该不会像山里的猴子那样热衷于温泉,但某只三百多岁狸猫大爷的所作所为,还是让我意识到一点——生物对于某样事物的热衷程度,是不能按照物种来判断的。
    “阿枫,这里附近有名的温泉旅馆我都事先调查过了!这家的服务项目最齐全;这家的料理非常好吃……啊,还有这家!据说老板娘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旅馆晚间还有正宗的艺妓太夫来进行歌舞表演……”来箱根的一路上,勘五郎拿着一本画得满满当当的旅行指南,不停地骚扰着我的耳膜。眼下到了目的地,这种聒噪并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愈加喋喋不休起来:“你说我们是先去吃饭还是先去泡澡呢?或者我们每家都住上个一两天,挨个儿体验一下……”
    “这次的旅行是为了工作,游玩什么的等事情达成以后再说。”我勾起嘴角,悠然地向他泼去一盆冷水,“而且,在事件解决前,我们都要住在委托人水原先生家里。”
    看着勘五郎瞬间垮下来的表情,我忽然有种报复得逞后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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