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明可能是吃了不少苦，面容消瘦，皮肤黝黑，但领口内露出来的那一点皮肉还算白净，与胳膊和脖子的肤色截然不同。
    想来他是到了云贵一带边境，被毒辣无情的太阳给晒的。
    “我问你，你是不是在金华科技做财务工作？”刘懿开始例行询问，边上还有一位警察在做记录。
    张启明点了点头，“是。”
    “今年3月15日，陈筱琬发现公司账目有一部分出现了问题，有没有邀请你协助帮忙？”
    “有！”
    刘懿每问一句，张启明就十分配合的用一个字进行肯定的回应。
    刘懿吸了口气，问到了最关键的那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发现了，金华科技在为达天集团洗钱？”
    张起铭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屁股微微地向后挪了挪，轻轻地瞥了陈小烨一眼，嘴巴动了动。
    刘懿心头一跳，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这一次张启明说了两个字，“不是！”
    刘懿脸色一暗，那一双惺忪睡眼陡然瞪得溜圆，逼视着张启明，又问道：“你是不是听错了我的问题？”
    张启明这一次回答得很坚决，“没听错。我没发现什么洗钱的事儿。”
    刘懿剑眉微扬，语气十分冰冷地道：“张启明同志，昨天在车上，你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张启明眼睛眨了眨，双手急躁地在桌子上划动着，嘴唇哆嗦了两下，嗫嚅地道：“昨天，昨天我什么也没说。”
    “张启明！”刘懿大喝一声，猛然站起身，狠狠地一拍桌子，面目狰狞，顿时吓得张启明整个人呆坐在椅子上，脸色惊惧地望着他。
    另一名做笔录的警察赶紧拉住刘懿，嘴里连声道：“冷静，刘队，你冷静一点！”
    接下来，刘懿再问跟达天集团相关的事情，张启明都予以否认，审问结束后，他恨恨地一脚踹开椅子，步履如风地走出审讯室，将铁门摔得震天响。
    陈小烨临走前，面无表情地看了张启明一眼，后者在感受到他的目光时，依旧有些躲闪。
    走出门，听刘懿在辨认室里咆哮如雷地说着，指责张启明做虚假证词，要求重审。
    这间警局的局长也赫然呆在辨认室里，他昨晚就听刘懿讲起过，说张启明在押解回来的路上，供词与陈筱琬的一般无二。
    可今天正式审讯时，怎么张启明的供词前后不一致？
    警局局长并不认为刘懿会撒谎，所以问题肯定出在张启明身上，他点头应允，答应刘懿，两小时后再进行第二次审问。
    刘懿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一点，看了面色如常的陈小烨一眼，勾了勾手指，推门走出了辨认室。
    陈小烨刚进入审讯室时，看见张启明的表情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于是不敢耽搁时间，读忆技能争分夺秒地发动，寄希望于能发现更多细节。
    不出所料，在夜里，张启明因旅途劳累，在收监室里睡得正香，却被人轻声叫醒。
    那人身穿制服，头戴大沿帽。
    张启明认得，对方是这间警局的警员，将他从车站押解回来的路上，就是这名警员开的车。他一头雾水地看向对方，刚要说话，那警员就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别出声，千万别出声。”
    张启明在外逃亡半年有余，早已见识到了残酷社会的人情冷暖，看到那警员揣奸把猾、目露凶光的样子，心头一跳，知道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那警员将手伸向制服口袋里，缓缓地掏出了两张照片，分别用左右手捏着，伸进收监室的铁窗内。
    张启明神色大变，他看得分明，那两张照片，分别是他的妻子和女儿的，一张是女儿走出校门的照片，一张是妻子在家中阳台晾晒衣服的照片。
    看那角度，照片明显是偷拍出来的。
    “你……”张启明浑身颤抖，怒发冲冠，几欲咆哮时，那警员又轻声道：“别出声，别他妈出声啊，老婆孩子不想要了？”
    张启明脸色惨白，良久后，才徐徐道：“祸不及家人啊。当时你们让我给陈筱琬打电话时，可是答应我了！”
    那警员冷笑一声，“可你不是回来了嘛，而且还要干嘛？作证！？你以为你妻女搬家了，女儿换了学校，老婆到别的城市租了个房子，就能躲起来了？做梦！”
    张启明额头冷汗直冒，他哆嗦了几下，终于冷静了下来，“你们想要我干什么？”
    那警员伸出食指，目光冰冷，语气森寒如冰地道：“跟集团有关的事，一个字都不许说！”
    ……
    陈小烨叹息一声，心知张启明作伪证，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平头百姓的心中，家人永远大于一切。
    刘懿看到慢条斯理走出来的陈小烨，眉头皱了皱，语气不满地问：“你怎么回事，发生这种情况，你还像没事儿人似的，难道你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我知道。”陈小烨点了点头，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异能，但又不会装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因为在刘懿面前，那只会弄巧成拙，他想了想，语气略显无奈地道：“我习惯了，我找证据找了半年了，可一无所获。我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这般平淡，或许，我对张启明的期望本就不高吧。”
    刘懿的眸子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他也渐渐冷静下来，淡淡地道：“那你相信我吗？对我期望高不高？”
    “当然相信你。”陈小烨想也没想便道，“姐姐有你帮助，一定会成功翻案。但我在想，张启明为什么要改变说辞，他昨天在车里跟你说的，和今天的完全不一样！”
    两人的目光碰撞到一起，都是一般的泰然自若。
    “或许，这一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陈小烨首先移开目光，忧心忡忡地说道。
    刘懿略微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能找出问题出在何处，思路清晰，条理分明，难怪晓晨会喜欢你，陈筱琬有你这个弟弟，无罪释放的日子不远了。”
    陈小烨被他夸得脸上一红，心想自己若是没有读忆能力，怎么可能发现这些猫腻，待看到刘懿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忍不住一动，问了一句：“你有眉目了？”
    刘懿看向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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