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烨望了一眼人来人往的长街，轻声道：“看来，我们得演演戏了，否则在这群人的对比之下，根本就不像是来买东西的。”
    古玩街上的人很多，要么是在数个店面间反复挑拣古董的顾客，要么就是走马观花、言笑晏晏的旅人。
    他们三人的装扮和气势实在太过明显，恐怕会被有心人一眼看出来。
    五分钟后，陈小烨穿着立领的灰色毛衣，大摇大摆地在古玩街上走着，目光在左右店面里的古物上略微一瞥，而后露出阵阵不屑的笑容，许是对那些东西很不满意。
    章涵敬身上披着他的名牌西装外套，好似受不了京城里干冷的秋风，一手挽着他的胳膊，一手紧紧压在西装的衣襟处，没有露出西装下面的半点皮肉和衣着。
    老樊昂着脑袋，紧紧地贴在陈小烨的右后方走着，还时不时会怒瞪一眼靠近他的行人。
    这分明是一对带着保镖出门的土豪情侣，来古玩街挥霍来了。
    当然，在这条可能藏有无数宝贝的地方，有钱人不在少数，所以他们这般作态，使得卓尔不群的气势含而不露，倒恰到好处地融入到了来往的人流之中，让有心人的目光迅速从他们身上掠过。
    在人群中穿行了十分钟左右，章涵敬那对微眯着的瞳眸就已发现了不下十双贼兮兮的眼睛，他们要么真是心怀不轨的小偷，要么就是这条街上某个大人物的狗腿子。
    如果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没有做任何伪装，还真就会被那几个暗哨发现，进而通报给自己的老大。
    章涵敬在这座城里虽然不算什么响当当的大人物，可在警界，在犯罪界，却让人不得不对她心怀敬意与畏惧。
    对方可能认不出陈小烨和老樊，但绝对会认出她。
    好在此刻的她近乎软绵绵地躺靠在陈小烨的身上，像是刚被男人征伐过的双腿发软的“金丝雀”，否则那几个暗哨还真有可能偷偷地把她那张俏丽容颜拍下来，并且发送到何武亦或是张瘸子那里去了。
    陈小烨也并非只看不买，他那只价格昂贵的钱包里原本还装着一万块现金，快走到张瘸子店门前时，已是花得七七八八了。
    “告诉你啊，这钱我们不报销。”章涵敬拉了下西装的领子，枕在他的肩头上，轻声说道。
    “就当我纳税了。”陈小烨嘿笑道。
    “赚了50亿就交一万块钱的税？你想得美！”章涵敬斥责道。
    许是她说话时喜欢用肢体动作加重语气，不知不觉间，纤细的身子又向陈小烨那边歪了歪，没有规模的上围轻轻触碰在男人的肘部，她却好似浑然不知，依旧絮絮叨叨着：“不过候少那么慷慨一个人，应该替你把税给交过了。”
    陈小烨正体会着肘关节处所传来的软、弹、绵的触觉，脑筋迟钝地说道：“不太懂税率，是按增值税交吧？好像得交不少钱。”
    他说得不够准确，章涵敬刚想纠正一下，却发现双臂抱着的那条胳膊有点不安分地蹭来蹭去，不由得柳眉倒竖，俏脸绯红，又羞又怒地说道：“差不多得了啊！演戏还要演全套是吗？”
    陈小烨这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有点过，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心想：如果总这样暧昧，只怕早晚会把生米煮成熟饭，唉，该死的龙漦鼋精华！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只好把过错都怪罪到了流淌遍全身的血液上。
    “到了，注意形象。”他见拧在胳膊上的手指不断用力，赶紧借着张瘸子的古玩铺子打起了掩护。
    这句话确实很有效。
    章涵敬虽然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可脊背绷紧，手掌也虚按着陈小烨的胳膊，若有紧急情况发生，就会以闪电般的速度摸向腰间的配枪。
    张瘸子的店面不大，至少在这条街上并不显眼，也不像其他店面那般，在门前设置一个小摊位卖些便宜货。
    店面里面的货架也不多，只有三排，上面摆着各种瓶瓶罐罐，有青花瓷瓶，鎏金佛像，吉州窖花纹碗，东西很杂，摆的很凌乱，但却透着股沧桑的年代感，靠墙处摆着仿古的青铜编钟，做得非常细致，编钟后边的墙壁上挂满了出自名家手笔的字画。
    陈小烨暗暗啧舌，一家毒枭开的古玩店，卖的却都是真货，不由得对这条京城乃至全国都名气极大的古玩街，又多了几分感慨。
    开在“踏古长街”的那座古玩城跟这个地方一对比，倒更像是玩票的。
    有一位长相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坐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地按着手中的计算器，店内的顾客问他什么，他也仅是瞄一眼，然后敷衍地回答两三个字，譬如：好货，清代的，不讲价。
    陈小烨等人拾级而上，走进店面时，他也不过是将目光从计算器上脱离了片刻，而后又重新投入工作。
    “老板，我们在收一样东西。”陈小烨走到柜台旁，笑嘻嘻地望着他。
    “我不是老板。”这一次，店员连眼皮子都没抬，冷声说道。
    “那你就是张胜叔了。”陈小烨依旧笑着说道。
    店员终于放下手中的计算器，抬起头，将鼻梁上驾着的黑框眼镜摘了下来，枯瘦的手指捏着一块眼镜布，在镜片上轻轻擦拭，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要收什么货？”
    “眼镜卖不卖？”陈小烨将手伸到眼镜布的下面，无名指翘起，点在店员的手腕上。
    店员的脸上终于绽出了一丝笑容，道：“你出多少钱？”
    “这得下楼谈啊。”陈小烨笑嘻嘻地说道。
    章涵敬和老樊已是走到了墙角处，好似对挂画还有编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店员瞄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又问道：“他们是？”
    陈小烨眨了眨眼睛，不说话。
    “嘿，你跟我来吧。”店员走出柜台，微驼着背，一边咳嗽一边向里间走去，脚下那只皮靴将地板踩得咯吱作响。
    陈小烨慢悠悠地跟了过去，路过章涵敬和老樊身边时，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