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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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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昭帝在龙椅上端坐着,仿佛没有听到文武官员的争辩,神色莫辨,最后下令道:“此事,朕会听取中枢官员的意见,容后再议!”
    于是,殿中官员退回原位,只是各人心中自有思量,脸上表情不一。
    退朝之后,官员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几乎所有官员的目光都落在了秦昉身上,眼神深意,自然无须细说。
    秦昉就像没事一样,头高高抬起,大踏步离开了宣政殿。他离开宣政殿不久,便遇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上面绣着四翼鸣蛇。大红官服衬得此人肤色雪白,容貌更显俊美,只是此人神色太淡,眼神太冷,似有一种无形的杀意,让人下意识畏惧退避。
    这个人,除了是缇事厂督主汪印,还能是谁呢?
    秦昉在见到汪印的瞬间,便微微低下了头,避开那种令他战栗的感觉,随后恭敬请道:“见过督主。”
    缇事厂督主,不过是四品官阶,然而缇事厂执掌诏狱、专司缉捕,督主的权力岂止四品官阶?再者,汪印深受皇上信任,兼领内侍省首领一职,真正是权势滔天。
    在这样的人面前低头,才是应该做的事。——秦昉虽然出身粗野,却并不愚笨。
    更重要的是,对秦昉来说,汪印不仅仅是一个权势滔天的大宦官而已……
    汪印神色不变,淡淡道:“秦大人客气了。本座有公务在身,先行离去了。”
    说罢,他便带着身后几名缇骑离开了。只是他在越过秦昉的时候,走了个外八字的步伐,因他走得迅速,跟在他身后的缇骑并没有发觉。
    但一直低着头的秦昉,看见了……
    傍晚时分,叶居谯回到了太平巷的家中,便立刻唤来了当家的朱氏。
    朱氏不明所以,匆匆来到了延光院。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便听到叶居谯沉声说道:“京兆府即将搬迁至阳嘉大街,即刻去那里买铺子!长隆大家的铺子,要逐步撤出来。府中在那里的铺子,有多少?”
    听了叶居谯的话语,朱氏愕然至极,随即心底涌出了无数惊慌,差点站都站不住了。
    京兆府即将搬至阳嘉大街,阳嘉大街那么僻静,怎么可能呢?
    她瞪大了眼睛,唇色都有些泛白,紧张地追问道:“老太爷,您说京兆府要搬,这……这是真的吗?”
    叶府在长隆大街附近的产业不少,肯定会遭受损失。但这对偌大的叶府来说,不算伤筋动骨。但对于她来说,却如同遭受灭顶之灾。
    因为她的私产,几乎都在长隆大街那一带!
    她当家这几十年以来,小心翼翼地做假账,从公中挪出了许多银子。这些银子,变成了长隆大街附近的铺子。如果京兆府搬迁,那么她就完了!
    叶居谯点点头,道:“是真的,京兆尹上疏奏请。虽然皇上还没有下旨,但此事八九不离十。你速速去阳嘉大街买铺子,绝不能拖!”
    可是,叶居谯这个时候或许还不知道,他现在所下的这些吩咐,已经太迟了。
    第37章 赢了
    叶居谯想起了宣政殿中的事,神色不由得暗沉下来。京兆府搬迁,这么重大的事,他竟然半丝风声都没有收到。这代表什么,代表着他和叶府的消息太闭塞了。
    还代表着……世代簪缨的叶家,现在算不上什么势力,压根就接触不到朝局顶端的消息。
    叶居谯藏在宽大袍子的手紧了紧,最终脸上出现了颓然之色。他实在不愿意承认叶府的窘况,却不得不承认,事实就是如此。
    现在让他稍感安慰的是,从宣政殿的情况看来,像他这样一无所知的官员,占了大多数,当中不乏三品大员。
    这么一想,他心里才好过些。然而,在看到朱氏惊愕得难以反应的样子后,心生不满,喝道:“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速去办事,免得连阳嘉大街的铺子都抢不到了。”
    叶居谯的担心不满是有道理的。有了京兆府搬迁的消息,短短几个时辰,阳嘉大街的价格就高到吓人了。
    能出仕为官的人,没有几个是真的愚笨。叶居谯想到的事,别的官员自然能想到了。
    因此,在宣正殿早朝结束之后,伺候在朝臣身边的随从,便各出奇招往自己府中赶,务求以最快的速度将此消息送到府中,以便尽早应对。
    像叶居谯这种,已经算反应慢的了。
    当朱氏身边的松妈妈去到四方牙行,打算唤牙子来办事时,却惊愕地发现四方牙行里外都是人,密密麻麻水泄不通,她根本就挤不进去!
    这样的情况,莫说是唤牙子去叶府了,就连当场吩咐牙子办事都艰难。于是松妈妈立刻往府中赶,将四方牙行的情况急急禀告了朱氏,直令朱氏眉头跳了跳。
    待朱氏辛苦挤进四方牙行里面、连发髻都凌乱后,却看到牙子陪着笑脸,无奈地说道:“叶夫人,实在对不住,阳嘉大街、连同相邻的几条大街的铺子,都没有了。”
    “……”朱氏一口气哽在喉咙,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都没有了,别人的动作怎么会那么迅速?叶府连附近的铺子都买不到,以后定会让人笑话。更重要的是,以后经她手的银子,会大大减少,叶府当家夫人就更难当了!
    越是想,朱氏心中越是难受,若不是有松妈妈搀扶着,她身子肯定软下去了。
    与朱氏的困境相比,叶家三房的情况还好些,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陶氏看着手中长隆大街的房契,满脸愁苦,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京兆府若搬离长隆大街,对她来说绝对是个坏消息。长隆大街两间铺子的收入,几乎占了她手中私产的三分之一。三房这些年的开支用度,主要就是靠这两个铺子在支撑。
    若京兆府搬迁,长隆大街的生意势必会受到极大影响,收入就会一落千丈。到时候,三房何以度日呢?
    陶氏再次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脸上忧色始终不能散去。
    现在的叶家可谓愁云散布,心情不受影响、甚至兴高采烈的,就只有叶绥和佩青这对主仆了。
    三房得到的消息比较晚,在朱氏出发去四方牙行后,叶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和其他人一样,甫听到这个消息时,叶绥同样惊愕不已。不过,却不是因为这个消息本身,而是它暴露的时间。
    现在是九月下旬,距离她买下阳嘉大街的铺子还不足一个月。若是再晚一点,若是她没能从运转阁得了三千两,那么她就错失这个天大的机会了!
    这个时间点,令她心中一阵后怕。幸好,她提前买下了阳嘉大街的铺子。现在看来,她大胆想赌一把,投下的两千两银子,赢了!
    很快,她便平静下来了,开始想找什么样的理由,将阳嘉大街的两间铺子送至母亲的手中。
    她是平静下来了,可是她的大丫鬟佩青,始终处于惊愕凌乱的状态。
    这个消息太震撼了,佩青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京兆府搬迁至阳嘉大街?前不久,她才陪姑娘去了那里,她知道阳嘉大街在哪里,清楚阳嘉大街有多僻静。
    她更清楚的是,姑娘瞒着所有人,在阳嘉大街买下了十几间铺子!
    之前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姑娘为何要在那么僻静的地方买铺子。现在看来,那里以后肯定会非常繁华。难道,姑娘能未卜先知?
    佩青心惊不已,却还记得姑娘交代过要瞒着此事,便竭力平稳下来,尽量不让自己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见到她努力调整心绪的样子,叶绥心中略满意,宽慰道:“你无须多想,就当没事一样就可以了。余事我自有安排。”
    “是,奴婢知道了。”佩青低头回道,心中奇异安定下来了。
    姑娘说得对,无论京兆府是否搬迁,都与她一个小小丫鬟无关,她只需按照姑娘的吩咐,当没事发生就好了。
    叶绥还想说些什么,眼角余光注意到门帘撩了起来,便立刻止住了话语,只朝佩青使了个会意的眼神。
    佩青点点头,恢复了平时木讷的样子,稍稍退了两步,便顺着声响看向了门口。
    原来,是佩玉进来了。她睁着盈盈大眼,朝叶绥禀道:“姑娘,太太请姑娘去映秀院一趟。奴婢陪您过去吧?”
    说罢,她便侍立在叶绥身边,低眉顺眼的样子,掩住了眼中的考量。
    刚才,姑娘和佩青到底在隐秘说些什么呢?她一进来,她们就不说话,好像在防备着她似的,太奇怪了。
    第38章 忿恨
    这种异样的感觉,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佩玉心底了。自从姑娘在天恩马场坠马之后,她就觉得姑娘有些不同了,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姑娘对她,没有过去那么看重信任了,她跟在姑娘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过去姑娘最喜欢带着她出府,现在跟着姑娘出府、去闺学的人,变成了佩青,反而总是将她留在西棠院。
    仔细想来,自从余音袅姑娘的事后,姑娘便没交代她办过事了,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佩玉不由得感到了深深的危机感,作为姑娘的大丫鬟,竟然没为姑娘办什么事,那么她这个大丫鬟有什么用呢?这是不是说,她对姑娘来说是随时可以被别人替代的?
    佩玉并不是家生丫鬟,而是六七岁时被买进叶家的。她能够成为叶绥身边的大丫鬟,一是逢着了好时机,二是为人聪明伶俐,不然早就当粗使丫鬟去了。
    想到姑娘这些时日的态度,她早已察觉自己惹了姑娘不喜。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
    是因为天恩马场的事吗?可是当时佩青也在天恩马场,如果她有错,那么佩青也有错,姑娘为何不怪罪佩青?
    佩玉既不解又害怕,渐渐感到越来越委屈。她陪着姑娘的时间,比佩青还早,姑娘为何厚此薄彼呢?她实在不服!
    叶绥没有注意到佩玉的心绪,便说道:“不用了,你留在院中吧,奶娘会陪我去的。”
    她不知道母亲唤她有什么事,不过她正巧有事与奶娘说,在路上说还方便些。
    她这话,令佩玉愣了愣,随即便恭谨答道:“姑娘,奴婢知道了。”
    没有人知道,佩玉在回话之后,眼中出现了一丝忿恨。
    在叶绥与奶娘去了映秀院之后,佩青便想去整理姑娘的衣裳,不想却被佩玉叫住了,还被她拉去了西棠院僻静的角落。
    只见佩玉神色苦恼,欲言又止,最后像是豁出去般,直接问道:“佩青,最近姑娘只带着你出府,这是为什么呢?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心里慌得很,你说我该怎么办?”
    “……”佩青没有想到佩玉会说这些话,一时愣住了。
    她还以为佩玉遇到什么愁困,正想着好好为其排解排解,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事。
    这些话语,她还真没法接。因为,她也不知道姑娘为何会这样,况且她自己牵涉其中,就更不好说了。
    她作为姑娘的大丫鬟,最近一直跟在姑娘身边,自然察觉到姑娘对佩玉的态度变了。
    姑娘似乎在避忌佩玉,许多事情都没有跟佩玉说。比如这次阳嘉大街的事情,佩玉就不知道。若是过去,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交给佩玉来办。
    佩青私下里曾思量过,推算姑娘的态度是从天恩马场后改变的,但原因为何,佩青真不知道,也不敢询问。
    这么想着,佩青才回道:“姑娘的意思,我也不知道。总归我们尽心办事,姑娘总会见到的。佩玉你别想太多了。”
    除了这样劝慰,佩青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佩玉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暗色,仍是苦恼道:“这样啊……可是我真的害怕得很。我不是家生子,若是被姑娘厌弃了,那我怎么办呢?佩青,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你帮帮我吧,你帮帮我吧!”
    她说罢,惶恐无措地抓住了佩青的手,似乎连自己正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佩青被她抓得生痛,却顾及着她此刻的情绪,并没有挣脱开来,只是蹙着眉说道:“佩玉,我……我怎么帮你呢?”
    听得她这么说,佩玉顿时眼光一亮,随后松开了手,急声说道:“我就知道,佩青最好了。我不知道哪里惹了姑娘不喜,可是现在我不能跟在姑娘的身边,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你能不能让让我,以后外出时让我陪着姑娘?”
    佩青忍不住揉了揉手,开口道:“佩玉,谁跟在姑娘身边,这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如果是由她决定的,那么这段时间陪在姑娘身边的人,就不会只是她了。
    佩玉盈盈大眼中满是水光,几乎快哭了:“佩青,若是你有事不能陪着姑娘,姑娘就会选我了,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佩青,现在就只有你能帮我了!”
    佩青为难地咬了咬唇,拒绝道:“此事的关键在于姑娘,若是我们贸然做些什么的话,反而会惹姑娘不喜。你还是去和姑娘谈谈吧,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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