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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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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绥紧紧抿着唇,想着听到的这些事情,突然觉得很荒谬。
    完全没有征兆的事,就这么发生了。佩玉成了叶向钲的妾室,她活了两辈子,都没想过这个可能。
    当叶绥再一次见到佩玉,已经在五日后了。
    这五日里,叶府上下都知道了这件事,陶氏亲自去兰庭院讨个说法,却被朱氏挡了回来。
    朱氏矢口否认有毒药一事,反指叶绥待人苛刻,大丫鬟受不住才逃了出来,还指叶绥关押佩玉是用私刑,府中一时沸沸扬扬。
    最后,还是老太爷叶居谯发话了,下令将佩玉杖死,以平息府中的纷扰。
    可是,不知道朱氏在叶居谯面前说了些什么,佩玉竟被保了下来。
    随后,叶居谯还唤了陶氏前去延光院,道这事就此作罢,绥姐儿身边的丫鬟,再换一个就是了。
    在叶居谯言义正言辞地说了某一句话后,陶氏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诡异地不了了之。
    叶绥问及陶氏这句话是什么,陶氏却遮遮掩掩道:“只道此事只能这么算了,至于佩玉,就当没有这个人吧。”
    叶绥想不明白,直至在明照湖畔见到佩玉,见到和过去完全不一样的佩玉,她才有所恍悟。
    第43章 人心难测
    佩玉已经完全变样了,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一双大眼描了上挑的眼线,仿似盈盈秋水,却带着丝丝魅惑,举手投足俱有说不出的风情。
    绽放光彩的佩玉,像只金丝雀般,跟过去自己身边那个丫鬟,几乎没有什么相似之处,让叶绥感觉如此陌生。
    娘亲说得没错,以后就当没佩玉这个人吧。
    不想,佩玉却截住了她,娇笑道:“奴婢见过六姑娘,有礼了。”
    叶绥心想着过去的佩玉早就不在了,根本就不想理会眼前这人,正想越过她,在看清她眼神后,忽然停了下来,问道:“何苦呢?值得吗?”
    佩玉的眼神,她很熟悉,太熟悉了。——当年自己得知叶家灭亡真相时,也是这种生无可恋,却不得不强自活着的眼神。
    自己当时会有这样的眼神,是因为顾璋灭了叶家,她大仇尚未得报。那么佩玉,佩玉为何会这样?
    她不明白佩玉在做什么,如果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更好的出路,那么眼里为何是一片死寂?
    现在这些,难道不是佩玉孜孜求来的吗?也算得偿所愿,为何她的眼神像死水一样?
    虽然她是想将佩玉驱离身边,却真的为其想好了出路,还打算消了佩玉的奴籍,让她安生嫁人。只要佩玉放下奢想,没有作那么多的事情,就会有简单明远的生活。
    如今这样,成为叶向钲的妾,像个物件一样,任何事都由不得自己作主,何苦要毁掉自己的一生?
    她不由得想起了羡初,羡初恨不得从来没有做过别人的小妾,认为这是一种耻辱。
    可是,佩玉却赶着去做了叶向钲的妾室,却又生无可恋。如此不是很可笑吗?然则为何佩玉要有先前种种举动?
    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佩玉过去是她的丫头,现在成了叶向钲的妾室,早已和她无关。前世尚且不论,光是佩玉差点毒杀了兄长这一事,她就无法原谅!
    可是佩玉不会回答,她朝叶绥弯了弯腰,施施然走远了,仿佛唤住叶绥只是为了打个招呼而已。
    佩玉扭着身段,身姿婀娜玲珑,她微微勾着唇角,眼睛因湿润水盈盈的,看起来是笑,又仿佛是哭。
    在转弯折入回廊时,佩玉微微往后看了看,随后垂下眼帘,唇角更勾了。
    姑娘,你知道吗?我想待在叶家,做三房插在大房的那一只眼。
    姑娘,你可有想要守护的人?奴婢有的。尽管奴婢身份地位卑微,尽管奴婢做了不可原谅的错事,也有想要守护的人。
    五少爷……哪怕只能够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已经足够了。
    没有人知道,当佩玉看见那只老鼠被毒死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那一晚佩玉心里有怎样的起伏挣扎,才作出了逃走的决定……
    但时间,总会有答案的。
    在见到完全不同的佩玉后,这一晚,叶绥做噩梦了。
    她梦见了前世兄长屈辱地死去,梦见了佩玉状若疯癫地“哈哈”笑道:“五少爷你是我的了,完全是我的了!是我的了!”
    佩玉就这么嘶吼着,大眼中渗出了两行鲜血,随后张开獠牙血口朝她扑过来……
    “啊!”她大叫了一声,挣扎着醒来,发现自己额头全是冷汗。
    叶绥的叫声惊醒了值夜的佩青,随即烛火就被点亮了,佩青满脸担忧地唤道:“姑娘,可是做噩梦了?不怕,不怕,现在醒来了。”
    叶绥点点头,随即深呼了几口气,气息渐渐平稳下来了。
    做梦而已,无论梦境多么可怕,只要及时醒来就不用怕了。最怕的,是沉溺在梦境中醒不来。
    前世她得知叶家被灭的真相后,曾没日没夜地做噩梦,到最后连合眼都不敢,生怕梦中血淋淋的东西来找她。
    她整天浑浑噩噩的,所幸还有最后一丝清醒,还有人怜悯她,将她给了她一丝温暖,她才没有如顾家人所愿那般坠入无边黑暗中。
    后来她便明了,人心比噩梦可怕得多。噩梦还有醒来的时候,但人心险恶会让人置于死地而不知!
    叶绥任由佩青拭去冷汗,边答道:“我没事,不必担心。”
    佩青动作顿了顿,随后愈加轻柔,低声回道:“姑娘,您是不是因为佩玉的事忧虑?姑娘,别想了。”
    佩青眼底有深深的暗影,面容十分憔悴,仿佛一下子就瘦下来了。
    这些天,西棠院深受佩玉这件事的阴影笼罩,其中受影响最深的,是同是大丫鬟的佩青。
    佩玉与佩青俱是西棠院的大丫鬟,一个叛出了西棠院、成为了妾室,一个依然在姑娘身边当差,对比很明显。
    先前佩玉在院中暗暗说了佩青不少坏话,佩玉事发后,西棠院一众人对其恨得咬牙切齿,但叶家后宅并不只有一个西棠院,想必其他院的丫鬟们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这些天佩青守在西棠院不出,便可知道了。
    叶绥相信,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佩青肯定遭受了不少谩骂与嘲讽。可是,佩青从来不在她面前说这些,只劝慰她不必多想,别的便不多说了。
    叶绥倚靠在床头,淡淡道:“佩青,你去找佩玉质问的事了,你没有贸然为她求情,也没有随意诋毁她,我很欣慰。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命运,强求不得,你可明白?”
    佩青或许为了姐妹情谊,或许又为了其他,想知道佩玉为何会这么做,甚至想拉佩玉回头。显然,佩青并未如愿,眼神才会这么灰暗。
    叶绥早就过了什么都要得个清楚明白的年纪。况且,佩玉为何会做下这些事,皆在于人心难测。
    第44章 明照诗会
    每个人心中都有欲望,或是为了钱财利益,或是为了名声地位,或是为了心舒情意。为了满足这些欲望,每个人会做种种事情,这其实没有什么可指责的,但是像佩玉这种,手段太合作了。
    明知大房与三房不和,还是听从了大房的指使,差点酿下大祸。佩玉难道不知道朱氏包含祸心吗?当然知道!但她心中的暗欲,凌驾于这个“知道”之上。
    佩青可想得明白?
    “是,奴婢知道了。”佩青这样说道,语气依旧很低沉。
    叶绥没有说更多了。佩玉固然有她选择的路,佩青当然也有。这样的事,若是佩青自己没能想透彻,旁人说再多也没有用,
    叶绥合上了眼,思绪散开去了。佩玉走了和前世不一样的路,那么我呢?
    我自然也走了和前世不一样的路,不能被佩玉影响,更不能囿于前世,我要好好活这一世,才不枉重活了一世!
    时日在继续,陶氏原本想让自己身边的得力丫鬟去西棠院的,但在叶绥的坚持下,便提了西棠院二等丫鬟听风为大丫鬟,并改名为佩风,补上了佩玉的空缺。
    看到佩风脸上明显的小雀斑,叶绥连日暗沉的心绪终于明媚了些。
    听风,前世始终都是二等丫鬟,还是跟着她去了顾家,却不是以陪嫁丫鬟的身份去的,而是听风一家成为了她的陪房,听风才跟着去了。
    去到南平之后,她便将听风一家安置在陪嫁庄子上。随后她身边的人死的死、残的残,听风的爹娘也被害死了,听风却活了下来,还能想办法将佩青带进顾家……
    能在虎狼环视的顾家平安活下来,这就是一种本事。只可惜,听风身子受到重创,年纪轻轻便去了。
    叶绥到现在都还记得听风脸上的小雀斑……只希望这一世,听风能活得久些,好些。
    佩玉的事揭了过去,叶绥虽然还会想起她,主要心力却用在了闺学大比试上,想着怎么才能争到魁首。
    然而,比试的内容她已经忘光了,只能用最笨拙的办法,只得密切关注前世的魁首邵真,冀望能得到蛛丝马迹。
    在顾清辉和穆谊的引见下,她与邵真有了往来,却只是点头之交,若是想从邵真身上得到什么线索,仍旧是像登天一样难的事情。
    虽然对闺学比试毫无头绪,但还是有两件事令叶绥心头舒畅。
    其一,便是京兆府确定搬迁了。皇上准了京兆尹秦昉所奏,下了诏令将京兆府搬迁与阳嘉大街。这个诏令引起了朝中多少风浪,现在还是闺阁姑娘的叶绥当然没有多加理会。
    其二,是有关屯田的事。惠姐姐兴冲冲来告诉她,道父亲脸上有了笑容,还说多亏了这个屯田建议,还说要好好多谢孙长蕴,要好好和其对饮一番,云云。
    惠姐姐只说了一星半点,对工部屯田的具体情况根本就不知道。叶绥心知,沈醉山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既然得了提醒,肯定会解决工部屯田的危机。
    但想到沈醉山说好好与孙长蕴对饮一番……叶绥神色不由得有些僵硬,虚虚抹了一下额头。
    孙长蕴,现在还是个童生啊!想到沈醉山抚着美髯与半尺童子对饮……这画面太美了,她都不敢再想了。
    在叶绥为了闺学比试苦心思虑时候,接到了府中即将举办明照诗会的消息。
    叶家有一泓弯月形状的碧绿湖水,这就是京兆甚为有名的明照湖。逢朔望之日,叶家姑娘就会约上三五好友在湖边聚会,品茗吟诗作画,极尽风雅之事。
    这便是明照诗会,盖因明照诗会流传已久,这在京兆闺阁姑娘中算是一个盛会。
    这个盛会,在几年前曾到达一个顶峰,因为那时候叶家有诗中仙子叶纭,有笔落惊风雨的叶绪,还有许多才貌双全的叶家姑娘。
    随着叶纭出嫁、叶绪进宫,这些才貌双全的姑娘们逐渐离开了叶家,也带走了明照诗会的盛光。
    这两三年来,都是由叶绅住持明照诗会,虽然同样为人称道,但比起叶纭等人来,还是差远了。
    叶绥不太记得,前世这个时候是否举办明照诗会了。想必是有的,只是当时她在西棠院养病,对这些事情一概不理会。
    明照诗会,的确隔了一辈子那么远。
    “姑娘,大夫人有令,这次明照诗会,府中所有姑娘都要参加,不论嫡庶。大夫人还给府中每个姑娘都发了不少帖子。”季妈妈这样禀道,将几张帖子递给叶绥。
    叶绥接过来一看,只见帖子以明照湖作底,画着几朵写意菊花,帖子上还压了金线。略略一闻,还有淡淡的菊花清香。
    这帖子,素雅而显矜贵,让人不敢轻慢。——这不是叶绅的风格,想必是朱氏的意思。
    她合上了帖子,开口问道:“这次明照诗会,由大夫人亲自操办?以菊花为题?”
    季妈妈点了点头,回道:“姑娘说得没错。这次诗会,名义上还是四姑娘住持,私下里却是大夫人操办的,松妈妈已去到四姑娘身边帮忙了,正是以菊花为题。”
    十月正是京兆菊花盛开的时候,这个时候的诗会,除了以菊花为题,也没有更合适的了。只是由朱氏亲自操办诗会,这就不太寻常……
    想及府中几位堂姐堂妹的年纪,叶绥便恍悟:是了,府中有好几位姑娘到了议亲的年龄,明照诗会当然要大办了,这是为府中姑娘扬名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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