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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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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前些天,睡眠质量一直很好。但这一晚,很罕见,他竟然在半夜醒来。
    意识清醒后,季寒川并没有睁眼。他能感觉到,灯光没有亮起,还不到早晨开灯时间。过往几天,都是邵佑叫他起来。
    季寒川脑子里飘着念头:白天又没睡,晚上怎么会醒……
    很奇怪。
    他莫名觉得,自己“不应该”醒。此刻意识回笼,更像是某种游戏干预。
    那就没必要睁眼了。
    季寒川翻了个身,改作面朝墙壁。甚至拉了拉被子。
    换个姿势,连呼吸都能通畅一点,不像刚才,仿佛有什么东西阻碍着吐息。
    同一时间,上铺,邵佑坐起来,侧头看着下方。
    有一道黑色的影子。那实在不像人,身体模模糊糊的,无法分辨出四肢、躯干,只是一团朦胧的黑。到了“面孔”处,才有不甚清晰的五官,还有上面的血污。脸色惨白,慢慢从弯腰的状态直起身,却也没有看邵佑。
    同时,季寒川床边,原本摆放整齐、头部朝外的鞋子,改了姿势,鞋尖朝里,正对季寒川的头部。
    邵佑皱了皱眉,抬眼,去看耿泰河的床铺。被褥被铺开,里面还垫着一团衣服。这是个预防措施,如果楼管二度杀来,只要不开灯细看,就不会察觉不对。
    邵佑一顿,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没有刻意放轻声音,或说根本有意闹出动静。季寒川还没睡着,能听见邵佑衣料摩擦、脚踩上床架。他始终没有睁眼,起先觉得邵佑会不会去厕所。后来,却觉得一个温暖的身体靠过来,从背后抱住他,头发甚至蹭到季寒川脖颈。
    邵佑的手在被子里摸索,找到季寒川的手,扣上来,手指在他掌心慢慢写:睡。
    一顿,或许是觉得字形太复杂、怕季寒川看不懂,又拿英文写一遍。
    季寒川有点好笑。因邵佑这番动作,他更加清醒。只是思绪还是被打乱。
    这么一想,似乎邵佑在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就大多放在邵佑身上,很少再去想其他。会想要知道自己与邵佑是从何开始,怎么认识、邵佑为什么在十五班。作为宁宁的“另一个父亲”,邵佑一定知道宁宁是从何而来。考虑着这些,放在本局游戏上的心思实在不够。
    在邵佑的体温里,他还是睡着了。两人的呼吸、心跳,慢慢交融。随着邵佑过来,那团黑色的影子像是失去了目标,在原地站了片刻,身形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与此同时。
    离开这座宿舍,视线前推,见到走廊尽头的窗子。方才耿泰河与白文玉翻窗离开,是从这里跳下一楼。此刻窗户上,还带着他们淡淡的指纹。
    窗户没有完全拉上,留下一条缝隙,夜风从中透来。
    窗外,仍然是雾蒙蒙的天空,和校外的霓虹光彩。可那一切,都是模糊的,看不分明,好像是一副奇异的画卷,作为背景,被铺在海城一中的老校区之外。
    老校区的围墙是旧式,层层叠叠砖块,上面镶嵌碎玻璃。对于翻墙逃学的学生来说有些棘手,好在旁边有一棵树,能先攀爬上去。在“前辈高人”的口口相传中,树旁边的那块围墙,并没有顶着碎玻璃。
    耿泰河拉着白文玉去的,正是这片墙。
    只是此刻,两人并没有离开学校。
    耿泰河骑在墙上,背上背着白文玉。月光照下来,他们的身体——尸体,一点点僵硬。
    第89章 失踪
    时间前推。十一点半, 耿泰河与白文玉站在墙边。白文玉抬头看围墙,见到碎玻璃反射出的光, 有点犯嘀咕:“这能上去吗?”
    耿泰河乐呵呵地, 说:“小白,你还想回去吗?”
    白文玉撇嘴:“咋回?我算是被你带沟里了。”
    他打量一下旁边的树。觉得树干够粗,只是不知道方不方便爬。于是撺掇耿泰河, 说:“你先上去。”
    耿泰河就笑,“咋, 害怕了?”
    大抵是因为白天“丢了面子”,此刻, 耿泰河表现得异常活跃。他摩拳擦掌,踩着树上的瘤子,三下两下, 就到了围墙高度。白文玉看在眼里, 嘴巴微微长大, 揉一揉眼睛。
    在耿泰河爬树的时候,他见到一个黑色影子。依附在耿泰河背上。可转眼, 那影子又消失不见。
    白文玉想:应该是看错了。
    是树荫的影子, 落在耿泰河身上。
    他心大, 没有把这点眼花联想到白天耿泰河说的话上。见耿泰河顺利爬上去, 白文玉也来了点信心,要抱着树, 顺耿泰河刚刚踩着的那几个瘤子, 一步一步踩上。可这么爬到一半, 他手臂酸软无力。于是抬头,想让耿泰河拉自己一把。
    这一眼,白文玉的瞳孔猛然缩小!
    他看到耿泰河跨坐在围墙上。正侧头,与另一个“白文玉”讲话!
    那个“白文玉”长着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连身上衣服也一般无二。要知道,此刻他们并没有穿校服,是套了自己的衣服。
    白文玉扒在树上,看着这一幕,心底一点点发凉。他一时之间,疑心自己在做梦。可猛地闭眼、睁开,仍然见耿泰河在和那个“白文玉”说什么。这下,白天耿泰河说的那些话清晰地浮现在白文玉脑海中。他原本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细听,可眼下,那些话,却一字一字灌入白文玉耳朵。耿泰河说,他床边有一道影子。
    白文玉又想到刚刚自己抬头,在耿泰河身后见到的那块影子。
    他吞了吞口水,脑子晕晕乎乎,觉得耿泰河撞邪了。或许是因为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对!就是前两天,他在教室里大肆说着先前学长的事儿。于是半夜鬼敲门。
    但这关他白文玉什么事?
    恰好手臂无力,于是白文玉轻手轻脚地下了树,决定不要掺和。他还是害怕的,心底也有个声音,说他这么把兄弟丢下,太不厚道。转眼,一点中二魂泛出来,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样天人交战,白文玉再抬头,耿泰河和那个披着自己面皮的东西已经要下围墙了。这时候,那个“白文玉”侧头,视线与白文玉相对。他一个激灵,从对方眼里,看到一片惨白。那张自己看了十八年的面孔,一瞬间变得模糊起来。脸上糊着血污。
    他被吓得肝胆俱裂,往后退了一步。这里是学校最僻静的地方,何况已经是深夜了,所有人都要休息,有谁会来看这边?不会有人救他!他要自救。
    这时候,白文玉完全不考虑被老师抓住后会有什么后果。记过还是留校察看?他不在乎!能活下去,就比什么都强。
    他狠狠一掐自己胳膊,在心里默念“南无阿弥陀佛”。然后转身,就要往宿舍楼大门跑去。这时候,他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叫他:“小白?”
    白文玉血液都凉了。
    那竟然是耿泰河的声音,很困惑,问他:“不是说要看我怎么爬吗,你咋转过去了?”
    白文玉沉默,不说话。脑子混乱,摸不准究竟什么情况。而耿泰河又说话了,嗓音里有点怒气:“我靠,你不会要当缩头乌龟吧?”
    白文玉晕晕乎乎:怎么回事儿?
    耿泰河这话说的,倒像是他还没有开始爬。
    但白文玉尚记得刚刚那一幕。决心尚未消退,他说:“是,我不去了。”话音落下,就要往宿舍楼跑。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耿泰河怒火冲冲,说:“姓白的,你要跑了,你就是孙子!”
    白文玉一面恐惧,腿都要打颤。一面迷茫,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刚刚出现了幻觉?
    那只手压在白文玉肩头,耿泰河的声音缓和一点,要和他“晓之以情”,说:“你现在回去,不就相当于告发我了?哎,小白,都是一个宿舍的,你这样,以后还怎么做兄弟?”
    白文玉吞着口水,耳鸣、心跳加速。有一瞬间,真恨不得自己直接晕掉。他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可耿泰河的声音也是真的。和从前一模一样,急躁又“义气”。白文玉声音打飘,说:“你这话太严重了。这样,我去教室……不回宿舍。”
    耿泰河说:“不行,来都来了,你还想跑?我说小白,你好歹面对我讲话吧!”
    白文玉恍若未闻:“呃,我回宿舍。”就要抬脚。
    但按在他肩头那只手,仿若千钧。
    耿泰河说:“你转过来!看着我!”
    白文玉不耐烦了,说:“怎么不是你转过来看我?!”
    他话音落下,耿泰河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白文玉这才后知后觉:刚刚和自己讲话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他又听到:“哦,我转过去看你啊——”
    他每一句话,都像是踩在白文玉心口。白文玉心尖一跳,像是全身细胞都在给他发出危险、预警的讯号。他拔腿就跑!
    却来不及了。
    他面前骤然出现一张脸,是“白文玉”!那个在墙上,与耿泰河讲话的东西。和白文玉五官一样,只是脸颊惨白又模糊,带着血污。这会儿桀桀怪笑,说:“好,我转过来了。”
    还是耿泰河的嗓音。
    “——抓到你了。”
    白文玉喉间发出“嗬嗬”声,是惊骇过度,说不出多余话来。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脚下踩空!
    他开始下坠、下坠。
    最后,骑在一个人背上。眼皮抬一抬,能见到朦朦胧胧的月光。
    第二天。
    季寒川再醒来的时候,宿舍里只剩三个同班同学。他们看着季寒川与邵佑的睡姿,惊讶地开玩笑:“学霸,你和你媳妇儿终于圆房了吗哈哈哈!”
    邵佑翻了个身,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
    三个男生摸摸鼻子,很快又嘻嘻哈哈,说:“老耿和小白还不回来?他们校服还在呢吧。”
    “急什么,还没到七点呢。”按照之前说的规定,是七点关宿舍门。
    “哎,咱们要不要把他们校服直接拿教室去?”
    “不用吧。”迟疑,“万一他们回来,又找不到衣服,那该有多急?”
    “也对……”
    这么离开,去外面洗漱。季寒川跟着从床上坐起来,一偏头,就见到鞋尖朝自己的鞋子。
    宿舍只剩他们两个。他推一推邵佑,说:“怎么今天赖床?”
    邵佑就抱过来,下巴搭在季寒川肩头,说:“没睡好。”
    季寒川有点稀奇:“你还会没睡好……”一顿,意识到什么,“昨晚?”
    他话讲到一半,邵佑侧头,亲一亲他。是很简单的唇瓣触碰,再无其他。季寒川笑了下,明白:哦,不能问。
    那就不问了。
    他觉得自己在被迅速腐化。有邵佑在,所以对其他事物都兴致缺缺。
    两人一起起床、一起洗漱,再回来拿校服外套,去食堂吃早饭。老校区的食堂,光线很暗,几百号人挤在里面,油烟味混杂在一起,实在不算好闻。好在饭菜味道不错,生煎是现包的,表皮软酥,底盘焦脆。咬开一口,还能尝到里面鲜美的汁水。季寒川一连吃了五六个,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好吃。”
    这天是周四。
    早上进教室,上课之前,有半小时早读时间。班主任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对两个老空位视若无睹。但在发觉角落里耿泰河、白文玉的座上没有人时,他不满地皱眉,说:“谁和耿泰河、白文玉是舍友?”
    一顿,教室里稀稀拉拉举起五只手,包括季寒川和邵佑。老主任又问:“他俩人呢?”
    对自己班上的这群祖宗,班主任斗智斗勇已久,颇为了解这些学生的德性。感情上,他当然希望所有学生都能开窍懂事、考上好大学。但理智上,他也知道,班里唯一的希望是邵佑,剩下勉强算0.5个希望的,是被邵佑手把手带着的季寒川。
    当初邵佑强行要求来十五班,惊掉了办公室里一群老师的下巴。好在长久看下来,邵佑并没有被“带坏”。只是要说给这个班带来了什么好的影响,那也真的没有。他和季寒川的桌子,在十五班教室,就像是涛涛激流中的两块礁石。明明在一副画面里,被冲刷洗礼,又毅然不动、不受牵连。
    那三个npc男生嗫嚅着,相互看看。其中一个道:“老师,我们今天集体起晚了,醒来就没见他俩。”
    “集体起晚”这种事儿,大多人都经历过。班主任在心里过了一遍四个字,转头看邵佑,说:“邵佑,你也‘起晚了’?”
    邵佑还是那副“不承认、不否认”的态度,说:“我比他们起的还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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