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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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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也不敢了!”
    “贵人放过我们吧。”
    “痛死我了……”
    哀号的声音由远及近,部曲们熟练地把他们下巴打碎,塞上泥草,让他们只能呜咽,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魏瑾神情平淡,郎声道:“这些人,食人粮,却不做人事,今日本无匈奴侵乱,全是他等造谣生事,祸乱此地,不可饶恕!”
    她突然抬手,从墙上掷出一道白光,光芒落地,却是一把冰滑如境的神兵利器,接着,她冷声道:“愿意留在我坞堡者,当与我同仇敌忾。上前刺上一刀!便可将功补过,留在此地耕种传家。”
    场面一片寂静,只有那些犯人恐惧着发出求饶的呜咽。
    过了片刻,崔涞平静地上前,捡起匕首,对着那赵老七就是一刀刺胸。
    温热的血液瞬间溅到他苍白俊秀的脸上,他恍惚了一下,将匕首递给身边的妹妹。
    崔鸢恐惧地缩了一下,她的哥哥却无情地握住她的手,持刀浅浅刺入其中,沾了她一手的温血。
    她正想被吓哭,旁边又突然上前一人,抢过她手上的匕首,上前一刀。
    一时间,她都忘记了要不要哭。
    有了第一人,后面就很好说了。
    开始还有点畏惧,后来人们便一次比一次狠,甚至有人咒骂起其中一名犯人欺负过他,罪有应得。
    仿佛打开了开关,有人甚至不止捅了一刀,这些犯人并不是什么良民,相反,在做事里都偷奸耍滑过,甚至抢其它人的名签,占其它人的米粮。或许他们也干过好事,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良民们今天的担惊受怕、损失饭食、对未来的不安,都需要一个发泄口。
    很快,场面很快失去控制,这些流民仿佛被感染成了丧尸,后来甚至生食其肉,待事情结束时,已经看不到完整的尸骨。
    不知何时,墙上走上来一个个玩家,他们静静看着墙下狂热混乱的场面,神情在火光下复杂又深沉。
    “为什么会这样呢?”静深小声地低泣。
    “有点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了。”虞玚神情里都是失望。
    “好像没有思考能力一样。”有人话语里带着嫌弃。
    大家纷纷表示失望,只有魏瑾轻轻笑了起来:“没什么可失望的,这就是平民,他们容易哄骗,容易煽动,对未知的事情充满恐惧。但这是正常的,如果他们都可以明辨善恶,保护自身,那他们自己就可以成为英雄。如果不清楚这一点,不防备这一点的人,无法成为英雄。因为他们通常都已经陨落在成为英雄的路上。”
    在玩家们目眸里渐渐冒出思想之光时,她的眼眸带着说不出的光芒,坚定的语调如山石一般落到他们心中:“所以,英雄们,庶民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标准,你们能不能做到英雄的标准,要看你自己的选择。”
    她举起火把,在寂静的月光下,下楼远去。
    ……
    林孟楠被王二一番操作,虽然痛觉已经调到最低,但那种生命不断流逝的感觉,却是欺骗不了自己。
    “医生,你行不行的?”没有麻药,静深看着那血腥的手术现场,难过得都要哭出来了。
    “脾脏破裂,颅内出血,我又没有手术助手和工具,能拖延一下就很不错了。”王二在一边洗干净鲜血淋漓的双手,歪了歪头,“不过看情况,也就能挣扎一两天,然后就要等凉了。”
    林孟楠轻轻动了动嘴唇。
    静深听不到话,将耳朵凑了上去,便听对方道:“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静深转头咆哮道:“医生,阿楠说他还可以抢救一下!”
    王二沉默了下,幽幽起身:“抱歉,真的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静深抱着新认的好闺蜜大哭。
    -
    这一场灾后总结很快就出来了,内乱之后,流民只剩下不到两千人,其中的有部分是听到谣言便跑入山林出不来了,一部分是混乱中被杀,一部分是成为被杀鸡儆猴的犯人,还有一部分,则是在看到坞主残忍的刑法后被吓跑掉了。
    不过这都在魏瑾意料之中,通过这场操作,人口压力大减,粮食勉强可以吃到来年开春,同时清除了流民中的不安定份子,也给玩家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他们知道这个不是单纯的种田游戏。
    而损失,只是挂掉了九个玩家,她的精锐部曲们一个都没有少。
    这次之后,可以考虑训练更多部曲,否则对付百来个流民还好,若是其它军队,便捉襟见肘了。
    人多后,就可以在山口修建要塞,将这附近的数十里山地中的几座山谷,通通划到自己坞堡田地里,扩大基本盘,完成这一点后,能征招的玩家数量,应该就有所提升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将昨天晚上的视频剪辑出来,该打码的打上,放在网上。
    很快,便有网友大声质疑这游戏太不和谐,剧情太过虐主等等。
    同时还引发了巨大的争论,就是该不该对流民们保持好意,一派认为应该和封建主一样当统治阶级,一派认为他们只是无知,还是可以挽救一下的。
    作为视频配角的林孟楠重伤撑不了几天的事情很快广为人知,得到了网友们巨大的同情,点蜡祈祷数量之多,让很多不关注《无论魏晋》的网友还以为这是个多厉害的大人物呢。
    网友们都觉他太惨了,应该给他一个重新建号的机会。
    魏瑾愉悦地看了一会他们的言论,把有九个玩家在叛乱里当场去世,号没有了,明天将重新抽九个内测号加入游戏的消息放官网。
    热搜立刻炸了。
    刚刚还在同情林孟楠的网友们瞬间失去记忆,纷纷祈求猛男兄快点去世吧,大家都等着你的号呢。
    第13章 思想启蒙
    在内测时间里,游戏《无论魏晋》的热度一直在一个小规模里保持着。
    不过以华国的体量,就算只是1%的小规模,也是非常了不得的热度了,再加上那个最开始的万人号一直没有删除,没有内测号的网友们如果运气好,也是可以进入游戏去体验一把的。
    虽然这一把可能只是一分钟,甚至几十秒。
    但那种感觉却是绝对无法忘记,以至于如今的官网上已经没有人质疑这个全息游戏的真实性了,大家都在翘首以待公测,并对刚刚开始得到号的玩家们各种柠檬。
    后来,游戏开放了双(代)人(练)模式,几乎就翻了天,有一位玩家甚至将自己的号开启了租赁模式,以每天一万块的价格租赁给各种土豪玩家,且供不应求。
    如今,他们又有一个先睹为快的机会了。
    一时间,官网的预约号几乎爆炸,魏晋也没搞什么宣传推广,直接了当的机选了九位玩家,放出号码,而官网下边则是各种推断猛男兄还能熬多久,以及“我们还机会,云玩家绝不认输”的宣言。
    终于,在过了一晚之后,官网又放出来一个号,一名叫“南华”的玩家成功中奖,开心到炸,在微博上一番“哎呀我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中了”的晒了一番欧皇后,大方地散了几十万钱为游戏抽奖宣传,然后对猛男兄表示了一番感激。
    而这个微博下边还是她昨天才发的“每一份善良与美好应该被爱护,孟楠你一定要坚持住啊。”的祈福。
    林旎岚看着这个评论气得几乎吐血,她看着静深发来的密码和账户,吐出一口浊气,坚定地再度戴上头盔。
    下一秒,魏晋的潞城的卫氏坞堡中,模样乖巧美丽的静深睁开双眸,从床上坐起来。
    她,已经不是原来的林孟楠了,从现在起,她是钮祜禄*孟岚!
    ……
    混乱之后的流民们很快恢复了平静,或者说他们已经习惯在大乱之后接受现实与奴役,从汉末年的黄巾之乱开始,这几乎已经成为他们的日常。
    烧毁的房屋被修缮,践踏的禾苗被补种,唯一不同的,便是坞主发下新的农具,这些农具非常好用,锄头、铲子、锯子都为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很多庶民,甚至碰着铁具,一边向坞堡叩首,一边放声大哭。
    新老玩家们都看得很莫名,便问农人这是为何。
    农人们痛哭流涕,只说坞主是大善人,便也说不出更多所以然来,再问流民里很有文化的崔涞,崔家兄妹也很茫然,正巧魏瑾正在部曲和护送下巡视开垦的新领地,便为他们解了疑惑。
    要知道,从四百年前汉武大帝开始盐铁专营后,附加在盐铁上重税便如大山一般压制在农人身上,无论再如何小心地保养,铁也是会生锈、会磨损的,重新买一件农具的钱,便可能花费一家人一两年的积蓄,更可怕的是,从三国之乱开始,军阀世家们便尽可能的征收铁具,以置兵戈,天下的庶民们,求一安身之地而不可得,便只能委身世家,成为奴隶,纵如此,农具也是稀少难用,如今看到这般上好铁具,不感动,才是奇怪。
    玩家们纷纷做恍然大悟状,夸耀坞主精通世事。
    崔鸢在一边有些脸红,忍不住小声道:“这,也不全是,我家对仆人也甚不苛刻的。”
    崔涞却若有所思道:“不一样的。”
    小姑娘一脑袋问号:“阿兄,说人话。”
    兄长无奈地白了她一眼,才缓缓道:“阿妹,我最近和这些的原来的庄户打听了一下,这里,很是不同,我清河崔氏,只收庄户五成租税,便已是有数的好主家,而这里,粮米丝麻,竟只收一成。”
    崔鸢惊到捂嘴:“那,那他们吃什么啊?”
    她不能不惊,虽然她年纪还小,但做为贵女,她们自小便要学着掌控中愦,因此对世家收入有些有了解,以他们清河崔氏为例,收入大头便是各家的田产、桑麻,原来汉末还有如糜竺那样商贸,可以支助刘备起家,但到了晋时,行商便基本没有可能——每个世家大族都视进入自己的地盘上的商队为肥羊,巨富石崇便是因抢掠荆州商队起家,而这种行为是不会被追究的。
    也因此,每个世家都有自己的织室、畜官、陶窑、铁匠之类来供养己身,维持体面,可这些人的供养也会加在最低层的农人身上,世家也是有脑子的,也想有个仁慈的名声,但若不供养匠人比拼自家豪奢,那便会被人看轻,若一但被视为中下等的门阀,那可是关系到自家入朝为官品级的大事。这种情况下,仁慈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所以石崇和王恺斗富,斗的根本不是富,而是自家的实力。
    “阿妹,”崔涞想着这些日子的见闻,幽幽道,“这些日子,我总在想一事,你说我们与这些农人,究竟有何不同?”
    崔鸢能说出一万种不同来,但话嘴边,却突然想起差点饿死的日子,还有前几天手上的血。
    再看身边的庶民时,便品味出一些相同与不同出来。
    “还有……”崔涞指了指一边的静深,“你仔细听。”
    “不要了吧……”崔鸢略抗拒。
    静深姑娘,最近有点不对劲。
    她一改先前的温柔和善,仿佛变了一个人,成天召集庶民,听她讲学。
    听过一次,但片刻便抗不住退散了,因为静深姑娘居然让庶民们聚在一起诉苦。
    就像现在,那个高鼻深目、肤白身长的羯人悲声诉说:“……天旱了三个月啊,我阿娘饿得起不了身,我一家家磕头,终于有人给了我一把豆子,我跑着回家,就想给我娘吃,可是,才出东门,那司马腾就抓走了我们城里所有的羯人,把我们卖到阳平家奴隶,我一路吃着草皮逃了回来,可那个时候,母亲……我的母亲啊……”
    他哭得撕心裂肺:“为什么啊,我们交重租,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征去打平乱,就因为我们是羯人吗?”
    “这位兄弟,你错了,”旁边一个男人仿佛被勾起伤心事,悲声道,“那里司马腾没有军资了,说是抓胡人贩卖,可是你们才多少青壮啊,他把我们晋人也抓了,我被卖到了邺城,阿弟却不知被卖到哪里了……”
    说到痛处,两人抱头痛哭。
    民族的隔阂,先前小小的冲突,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消弭了,大家诉说着自己的凄苦,发泄着心里的悲痛。
    崔鸢听着脸上发烧,弱弱道:“我,我们买的奴隶,都是这么来的吗?”
    崔涞皱起眉:“部分是了。”
    而这时,静深已经站了起来,她高声道:“是的,我们都饱受颠簸,无家可归,如今,我们来到了这里,有了粮食,有的土地,有了温暖的火炕,麦子已经发芽,明年就能收获,我们挖了沟渠,我们建了磨坊,我们有了新家,是不是?”
    “是!”
    “我们已经走了很远,不想再逃了,是不是?”
    “是!”
    “我们要保护自己的土地,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是不是?”
    “是!”
    “你们有了锄头有了镰刀,再有敌人来了,我们该不该拿起锄头,把他们打出去?”
    “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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