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文学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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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原不苦,苦的是欲望过多;心灵本无累,累的是攫取太甚。人生的历程,就是欲壑渐少,追逐递减;命运的深层次意义,就是要学会放弃和等待,放弃一切喧嚣浮华,等待灵魂慢慢地安静。昨天再苦,都要用今天的微笑,把它吟咏成一段幸福的记忆;曾经再累,都要用当下的遗忘,让灵魂波澜不惊。
    by亲戚群。五年陈鸡汤,旁友们,共饮一盏否?
    第90章
    桃李一口啤酒喝下去, 李上言问她:“怎么样?”
    “以前没喝过这样的烈性啤酒。”桃李吐了下舌头,“我酒量小,一喝酒, 脸肯定会变红。”
    李上言对她的脸仔细看了下,笑道:“真的红了。”
    四妹与依大婶争论几句, 忽然扭头对李上言道:“对了, 哥哥, 我旅馆的草图都画好了,我去拿来给你看。”言罢,蹬蹬蹬飞身下楼, 又蹬蹬蹬飞跑回来, 拿着一张草图,拉着李上言,和他一起认真研究旅馆的设计草图去了。
    桃李讶然, 听依大婶说,小姑娘年龄今年正正好二十一岁, 没想到年纪小小, 就这么有想法和执行力,旅馆的设计草图, 也画得像模像样。
    李上言与四妹看草图的空档里,他一个种树朋友拉着椅子挪了过来, 找桃李说话。
    这位朋友也是傣族人,姓刀, 名甲铁, 在本地农林部门工作,是个小领导,经常开会发言的, 普通话说得比大部分人都标准,他今天和李上言一样,也是一身破洞牛仔打扮,和李上言不同的是,他手腕上戴一只硕大的银镯子,毛估估有半斤重,和桃李大拇指上圆胖宝石戒指一般豪气,一望便知是有钱人。
    甲铁挪了位子,坐到桃李旁边来,举着一杯啤酒来敬她,道:“地球上有70亿人,但每个人的圈子中最多也就几千人而已,我们之间遇见的几率本来只有240万分之一,所以我和你,我们能够在这里遇见,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来,让我们为这个奇迹举杯。”
    桃李微微笑,答说:“是啊。两个人的圈子有交集才会有相遇,概率真的很小,所以我会珍惜这个奇迹。”言罢,情不自禁转头,将另一位一身破牛仔的哥们瞧了一瞧。
    甲铁点头:“不早不晚,你未嫁,我未娶。”
    桃李看另一位牛仔哥们的侧脸,又微微笑。
    再一杯啤酒下肚。甲铁问她芳龄,桃李笑:“哦,我比言兄小一岁而已。”
    甲铁沉思了起来:“哦,原来比我要大两岁。”
    桃李汗颜,刚刚看他老相,差一点喊他大叔。
    甲铁问:“对了,你对我们云南印象如何?有没有考虑到这里来生活?我们那珂里真的非常不错的,风景美,人也好,已经连续很多年被评为中国最美乡镇了。”
    黄鳝煲在灶上烧的时候,依大叔抽空做了几个拿手小菜送上来,叫四妹把草图收起来,抓紧时间开吃。
    大叔送的小菜里面,有一碗盘醉蟹,他告诉桃李说:“这是我专门为你做的,我听说你们上海人喜欢吃这个,特地叫女婿去采购的。正好现在是吃青蟹的好季节。”
    桃李道谢,嗅一嗅味道,用的是白酒,便说:“我看我家阿姨做醉蟹,都是用花雕酒做的。”
    依大叔说:“这是海里的青蟹,酱油黄酒配湖鲜,如果是海蟹生醉,我家馆子的做法就是用白酒,来,吃吃看,尝尝大叔的手艺,不是我吹牛,你们上海那些什么高级牛排鹅肝鱼子酱都是它的手下败将。”
    桃李有点担心的样子:“不会食物中毒吧。”
    李上言听了不快,马上对她发话:“对大叔说话,可以这么没有礼貌吗?”
    依大叔也笑道:“不用担心,我这里大厨做了半辈子,还没毒倒一个顾客呢。”
    又过片刻,黄鳝煲也上了桌,大家尝一口,轰然叫好。依大叔辛苦半天,被众人请到主位落座,倒上一杯啤酒,重新举杯。
    桃李面前被依大叔夹了两筷子鳝段,她搛起来看了一看,又重新放回到面前的碟子里去,小心用青菜盖上,自以为无人察觉,谁知才一抬头,就听李上言在耳边又发话了:“别人钓了三天,又烧了这么久的黄鳝都可以浪费吗?”
    她小声解释:“黄鳝牛蛙这些我都不吃的,因为我会联想,一想起它们的样子就起鸡皮疙瘩,要不你帮我吃掉。”
    重新搛起来,才要往他盘中放,被他斜斜扫一眼,突然讪讪,手缩回来,小心翼翼用牙尖咬了一小口,结果还是被他批评:“为什么这么小口吃?对别人很没礼貌的知道吗?”
    桃李被他说的生气了,觉得这个人好烦,简直比中学里的教导主任还讨厌,一赌气,一条鳝段全都给塞进嘴里去了。才吃一口,差点哭出来,味道实在太鲜太美太香了,就这一口,已完完全全被征服。
    依大叔看她表情,自是得意,忙又帮她夹了几筷子。
    今天一个晚上,小五都没敢正眼看桃李的脸,几杯黄汤下肚,仗着酒意,胆子大了,舔着脸问:“小李子姐姐,你认为我们一堆男人里面,哪个最帅?哪个你最喜欢?”
    桃李噗嗤一乐,目光在一众老小男人脸上扫过,男人们紧张得屏气凝神,十万分期待地看着她。这个地方不论男女老少,大家皮肤都是一样的黑,黑到一定程度,脸盘子看起来都没大差别,区别就在于面积大一点小一点而已,而且男人们讲究脸大嘴大吃四方,所以脸盘子大的那几个,自我感觉尤其的良好。
    桃李将桌上男人来来回回看上两圈,目光最后落在身边李上言脸上,他开始微微一愣,表情有点严肃,又有点想笑的样子,不过忍住了,没笑。在她的灼灼目光之下,脸一点点变红,从口袋里悄悄掏出碎屏手机,低头假装看时间。
    桃李把他看到脸红,忽然欠身,隔着两个人,冷不丁的抓起依大叔的手高高举起:“我认为依大叔最最帅,大叔是今晚上最最帅的男人!”
    依大叔受宠若惊,开心的老脸也红了两坨:“瞧你这孩子,大叔一辈子没听人家这样夸过,高兴!”哈哈笑着,一面夹菜往桃李碗里堆。
    甲铁有点不甘心的样子,问她:“你为什么会选中大叔?”
    桃李说:“当然是因为大叔勤劳又勇敢,会吃辣,连黄鳝都敢杀!”
    “啧啧啧!”小五摇头,“小李子你看男人的眼光和品味都不咋地,看不见咱的心里美。切。”
    一顿热热闹闹的晚饭吃完,甲铁提议一同出去逛夜市,大家不想就此分手回家,纷纷表示赞同。四妹也想去,就把手上一桌散客交代给旅行社司机,叫他把人妥善送到酒店去,高高兴兴跟了过来。
    夜市逛了片刻,一家挤满游客的刻章店引起了桃李的注意。刻章店的店面窄小,设施陈旧,生意却非常不错,老板坐在柜台前手不停歇。上前一看,原来是店主刻出来的章没有文字,而是象形图案,看着趣味十足。
    桃李排队片刻,请他以自己的名字刻了一个印章,刻好,盖到纸上一看,没有字儿,就是两个并排蹲坐在一起的圆滚滚的水果,一个桃子,一个李子。
    桃李喜欢极了,请店主刻了两个,满意出门而去。
    因为刻章店面太小,一众人挤不进,便在旁边的石桥上等她。她出去,一行人继续往前走。李上言问她:“刻了什么?”
    “我刻了一个……”她踮起脚,凑过来,搞得很神秘的样子,李上言便稍稍俯身,听她在耳边小声说,“秘密。”
    李上言嗤的一笑:“啧。”
    街边有卖包浆豆腐的小摊,甲铁请客,每人给买了一小盒。李上言不吃这个,就没要,而且嫌有味道,独自落后几步,不和他们一起走。
    桃李好心,悄悄跑到他旁边,用竹签挑起一块,冲他道:“啊——”示意他张口,他有点为难,因而犹豫了一下,但看她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好意实在难却,于是只好俯身,都非常勉强地张口等着了,她“噗嗤”一乐,转手把炸豆腐塞到自己嘴里去了,一边大口嚼着,还嘲笑他,“真傻。”
    他悻悻,不再睬她了。
    镇这头逛到镇那头,有外面寨子来的萨满大仙在跳大神。年轻人们便围上去看热闹。大仙送走一个找猫的老阿妈,终于闲下来,他的一个小徒弟趁这个空档向围观众人大声介绍:“我师父大仙附体,可以跳萨满念咒术召唤先祖还有逝去的故人,价格不贵,价格不贵,一百八十块,一百八十块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
    李上言不过听到半句,便远远走开,和甲铁一旁说话去了。
    四妹却留下来,颇感兴趣的样子:“随便谁吗?”
    小徒弟拍胸脯保证:“当然!”
    四妹说:“我要问问我外婆,我这次选美能得第几名,还有旅馆什么时候能建起来。”然后掏出钱包,准备拿钱。
    小五挤上去插嘴:“我想见邓丽君,我喜欢的邓丽君也可以见到吗?”
    萨满大仙满脸问号:“邓丽君是谁?”
    小徒弟看桃李一眼,凭肤色就知她是外地游客,再看她气质不俗,想来大大的有钱,马上撇开其他人,跑来向她推销。桃李不睬他,转脸远远走开,到李上言那边去。他现在和甲铁站着说话,一人一根烟抽着。
    桃李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他不答。甲铁代为解释说:“他一直都抽的,而且很凶,去年下半年的时候有一次身体不舒服,开始慢慢戒了,但是递烟给他,还是会抽一根的。”
    桃李默默点了点头,然后抬眼瞅着他。她目光灼灼,如影随形,李上言察觉,感觉颇不自在,走开两步,避开她,烟又呼两口,回头一看,她还是紧紧盯着自己,他简直莫名其妙,无奈又好笑,想了想,还是把烟给摁灭,丢了。
    一群年轻人镇街上逛了一个遍,买了好些小物件,晚上仍旧一辆小破面包车回家。桃李跟随依大婶,跑去湖里,在月光下洗了个澡。这个湖,白天属于男人,夜晚则属于女人。这是寨子里传承多年的规矩,男人和女人之间无言的默契。
    湖里洗好澡,回到家里,坐在门槛上看星星和月亮。让猫把脑袋搁在自己腿上睡觉。风吹动院墙前的月季花与枝叶,送来清甜冷艳空气。攀附于门旁核桃树上的喇叭花静静生长,自在开放。一切自成风貌,一切又都典雅有致。
    第91章
    桃李手上捧一盏热茶, 等到自己也开始打哈欠时,便推醒猫,一起回房间去。身后, 李上言兀自拉他风雨铁马。到云南的第五天,仍旧圆满。
    爬到床上, 入睡前, 桃李掀开蚊帐, 伸头朝窗外喊:“上言,上言?”
    言兄拎着三弦从院门口走来:“喊我干嘛?”
    “你过来。”
    他依言走近。
    “把胳膊伸出来。”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听她口气神秘兮兮, 想起她那些捉弄人的恶作剧, 略有些迟疑,但还是把胳膊伸进木窗,慢吞吞问:“干嘛?”
    她拿自己名字印章, 哈一口气,往他手背上一盖, 说:“晚安。”
    他望着自己手背上并排的两小只圆润又可爱的桃与李, 低低笑了出来:“晚安。”
    到云南的第六天。一大早,不等小五跑来拍门喊人, 天还在蒙蒙亮的时候,桃李便已早早起床, 因为她和老爷爷约好,今天跟他到后山去捡菌子。
    云南人大都自带捡菌子光环, 不用实地勘察, 随便往哪一看,就晓得有什么菌子,多还是少。而老爷爷更是能人里的能人, 据老奶奶讲,他在捡菌子这一领域,寨子里无人能够超越。一大家子一辈子吃的菌子,都是他老人家捡回来的,所以练就了高超的技术,说是天赋异禀也不为过,周边大小山头,哪里能捡到什么菌子,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桃李收拾好,拉开房门出来,老爷爷一看她打扮,就说:“你这不行,山里凉,要多一件。”
    天还没亮透,有雾气,她站在门口感受了一下,光着的两条胳膊确实有点寒凉。便依言,回去加了一件长袖道袍。然后老爷爷一个盆,她一个筐,再去灶房各挑选了一根用来捡菌子的细木棍,拉开院门,出发了。
    早上的寨子静悄悄的,山脚下笼罩着白茫茫的雾气,使得寨子像是漂浮在云端的空中之城,昨夜又是一场小雨,空气里面带着泥土与植物的芬芳。
    过一道弯弯的、细细的小石桥,走完一条长长的、长满杂草的小径,就看见后山的湖泊了。绕过湖,那里是一片松树林,树林后面的山坡,就是老爷爷今天要带她去的目的地。
    过了石桥,走上小径,遇着一个老农,看他背后背着个背篓,桃李入乡随俗,热络招呼:“饭还没吃吧,也捡菌子啊?”
    老农咧嘴腼腆笑,没出声。擦身而过时,看见他背篓里满满一篓新鲜牛粪。
    一路行去,见道旁好多野杨梅树,有的已经变红,很诱人的样子,桃李问老爷爷是否可以吃,老爷爷说:“一口两口酸,三口四口甜。”
    她猜想这应该是酸酸甜甜好味道的意思,遂挑了一颗最红的,丢到嘴里嚼了下,才一口,“呸”的一下,立刻吐掉,酸到全身发抖,眼泪水都挤了两颗出来。
    老爷爷咧开没牙的嘴,尽情笑她:“嘿嘿,嘿嘿,嘿嘿。”
    又路过小小一片果园,有果农早起,开始了一天的劳作。老爷爷离开山路,跑到果园里去搭讪聊天,果农是熟人,给了老爷爷一个黄皮梨,老爷爷把梨子在身上擦了一擦,回头递给桃李。桃李接过,咬上一口,脆且多汁,甜到心里。
    出了寨子,下了后山,太阳升起来了。这里的天是不需要滤镜都美的让人陶醉的天空,放眼去看,虽有山,天地却格外开阔,无论是道旁一朵蘑菇,沟里一株小草,无论是高高开在树上的花,还是深深结在土中的果,一路走来的每一处风景,无不令人舒心,令人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这些比她第一次登上长城,第一次站在故宫博物馆内都要震撼和令人感动。
    过了湖泊,进入树林,从这一大片松树中穿行而过时,空气清新到有一种氧气超标的感觉。不小心碰着一下树干,或是说话声音稍稍大了一些,头顶便会有冰凉水滴哗啦啦落下,砸在头上脸上,如同一阵急雨。
    才进了林子,没走多远,桃李就被水滴淋湿头发,缩着脖子哈哈开心笑,然后再落脚时,便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松树林的地上,松针铺了厚厚一层,一脚踩下去,有一种踩在雪地上的沙沙触感。
    走在林中时,老爷爷弯腰抓了一把干松针均匀地铺在筐底,教她说,这样就不会令新鲜脆弱的菌子受到损伤。她依样学样,给自己筐底铺了厚厚一层。
    松林穿出来,是一座山头的背阴面,山坡上全被植物覆盖,她虽然从未捡过,但从感觉上就知道,这里肯定有好多菌子。
    她在山坡上捡到的第一朵菌子是鸡油菌,老爷爷告诉她说,这种菌子成片生长,只要发现一个,方圆几百米还会有很多。
    她看老爷爷每捡起一朵,都会很小心地把拔出的洞用土再小心塞上,问他为何,老爷爷说,把菌窝保护起来,来年还能来捡。
    她跟在老爷爷身后,以手上棍子扒拉草叶枯枝,蹲在捡了许多鸡油菌,还捡了几个胖嘟嘟的可爱牛肝菌,其中有一朵跟自己脸一样大,她发现的时候,激动地搓了半天手,开心地唱起了山歌,差点绕着这朵大蘑菇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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