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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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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蚩尤点了点头,对她道:“劳烦殿下带我下水了。”
    瑶姬便捏了诀,做了个水泡把两人裹起来,慢慢落入湖中。
    那湖十分深,瑶姬带着蚩尤不知飘了多久,才到了湖底。湖底竟是别有洞天,越到湖底水流越温暖,竟似乎这里不是临近极北之地的北海,而到了南海。
    瑶姬在一群珊瑚丛中,发现了一枚巨大的贝壳。
    蚩尤敲了敲外壳,那贝壳便打了开来,里面躺着一名女子。衣饰华丽,却以袖蔽面。
    “这是……”瑶姬正要问,然而她目光一扫,看到了她的下半身,竟是条鱼尾。
    “这是名鲛人族女子,但是鲛人世居南海,如何能适应北海的气候?”
    蚩尤叹了口气,道:“所以她死了。哪怕这里引了暖流来,亦不适宜她生活,因此便死在此处。”
    瑶姬在四周看了看,并未发现记载这鲛人女子身份的碑,她心中有疑惑,便忍不住问了出来:“她缘何来了北海?缘何死在此处?这里既是压制梼杌的结界,难道她同梼杌有渊源?”
    “传闻梼杌曾慕南海鲛人族女子,那女子不从便硬抢回了北海,很可能便是此女。若是如此,以她的尸身来牵制梼杌,便也说得通。”
    “女修不是梼杌的女儿吗?那她难道是女修的母亲?”瑶姬猜测道。
    “应该不是。这具尸体,很有些年份了。她死之时,女修还未出生。”
    瑶姬皱了皱眉,她虽出身宫廷,但她父皇炎帝只她母后听沃一个妻子,她从前在深宫一直以为喜欢一个人,便只同那一个人生娃娃,后来出了南庭,才明白这世上大部分人却不是这样的。
    她于是道:“梼杌仰慕她,哪怕她不愿意也把她硬抢回北海,却因此害死了她。这名鲛人族女子实在可怜。而她死后,梼杌又同旁人生下女修,也不知女修的母亲是不是也是被硬抢回来的。”
    蚩尤看了她一眼道:“女修既然想让你杀了梼杌,只怕她母亲的下场也不见得好。梼杌在世时为恶甚多,今日不过是被我们恰好撞见这一桩。当时想除掉他的人和家族不计其数,但他十分强大,又集结了一些妖怪魔物,已是一股不小的势力,直到被北方天帝颛顼禁于幽都。”
    瑶姬道:“果真祸害遗千年。只可惜了这些女子。”
    蚩尤摸了摸鼻子,道:“对梼杌这样的人来说,喜欢便抢过来了,自不管那人是否愿意。甚至不用十分喜欢,兴致来了,也可以一起生娃娃。”
    瑶姬忽然想到了什么,脸涨得通红,撇开脸不再看他。
    于情一途还很天真的公主殿下或许还并不十分懂得这些事,但此刻她忽然反应过来只怕这样的事于蚩尤也是寻常。
    蚩尤轻咳了一声,道:“殿下,这里的结界出口很可能在她身上。还烦请你在她身上检查一遍。”
    瑶姬深吸一口气,道:“你让开,我试试。”
    于是战神便背过身去,瑶姬忍着心烦一丝丝一寸寸翻检鲛人女尸身上的衣物,连一丝褶皱都不放过,终于被她发现她枕下的玉璜。
    瑶姬伸出手去准备拿起玉璜仔细看一看,待手触到玉璜只觉手心一麻,受惊之下本能地拉住了一旁的蚩尤。
    然后便是双眼一痛,直直晕了过去。
    待她睁开眼,便看到了头上悬着的巨大夜明珠。
    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光柔柔打在垂下来的鲛绡上,越加显得轻盈若水。
    瑶姬如坠云海幻梦,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周礼》对璜的注释曰:“半璧曰璜”。
    玉璜,在中国古代与玉琮、玉璧、玉圭、玉璋、玉琥等,被《周礼》一书称为是“六器礼天地四方”的玉礼器。六器之中的玉璜、玉琮、玉璧、玉圭等四种玉器,历史最悠久,早在新石器时代就已出现。——百度百科
    第48章
    她回忆了一下之前的事, 只记得自己手碰到了玉璜,然后双目一痛,便晕了过去, 醒来便是现在的情形。
    那玉璜上是设了什么术法吗?居然把她带到了此处, 说起来,此处又是何处?
    瑶姬坐起身来,环顾了四周, 方才发现自己所在之处,似是女子闺阁。只是看着闺阁内物件摆放布置, 这里可能是水族女子所居之所。
    她稍稍打量了周遭, 待发现一面等身的水镜,见镜中少女双目含愁, 眉间隐有忧悒,不是她是哪个?
    然而看衣饰打扮, 却又不是她寻常的样子。
    她正疑惑,便见有女子隔着门帘禀报:“小姐, 长老让你过去宗祠一趟。”
    瑶姬转过身道:“宗祠?那你前头带路吧。”
    那女子便行了礼, 从旁拿了一盏琉璃灯, 在前头引路。
    瑶姬批了斗篷跟在身后, 一路穿过一片珊瑚林,到了所谓宗祠。
    她以为会见到成片的排位,未成想打开门见到的只是一片长明灯。
    长老是个黑发黑须的老者, 衣饰庄重, 不怒自威。
    “阿仞,跪下。”
    瑶姬心想,自己可不是什么阿仞,凭什么跪下。
    她于是便直直站在那里, 道:“我不跪。”
    “逆女!列祖列宗在上,你居然还敢不跪!”
    瑶姬脆生生道:“你的列祖列宗,可不是我的。”
    那长老便道:“你娘是我胞妹,同宗同源,这堂上的哪一盏明灯,不是她的先辈所化?她私通侍卫生下你,若不是我替她遮掩,把你认作我自己的孩子,我们家的名声便早已折堕了,安能有你高枕无忧到今日?”
    瑶姬道:“若我真高枕无忧,何以今日以这样的阵仗来待我?”
    长老语重心长道:“如今北方天庭的六皇子看上了你,早早遣使来提亲,南庭相继故去两位殿下,早已式微,我等依附南庭的鲛人族如今日子越发不好过。如何敢拒绝六皇子的提亲?”
    瑶姬闻言,心中大约明白了自己如今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
    她不知为何,竟然变成了那倒霉的鲛人族女子,便是被梼杌抢回北海后来水土不服死了的那个。
    她于是道:“你想让我嫁到北海去?若我不嫁,难道鲛人族就要灭族了吗?”
    那长老沉痛地看着她,道:“虽不至有灭族的危险,但值此乱世,若不依附一方豪强,只怕也难以保全。”
    瑶姬点了点头道:“所以便要牺牲我一人,来保全你们全族?献女求全,当真想的十分美。”
    长老道:“此事便当是我族对不住你,以后后辈们定当记住你的恩德,在此世代供奉你。”
    瑶姬反问道:“生前的命运都无法自主选择,死后哀荣又有什么意义?”
    那长老便对着瑶姬跪了下来,道:“今日我跪你,只当代我全族谢你。便是你不领情,同梼杌的婚事,也断难更改。”
    瑶姬心中充满了愤恨,只觉得戾气化为长剑刺的她心口疼。然而她此时感受不到体内丝毫的水灵,心中虽恨,却不敢在此动武,便缓了口气道:“你不必如此,待我回去好好想一想。”
    说着她便转身出了那宗祠。
    外头提灯的侍女迎了上来,瑶姬瞧了她一眼,当先向外走去。
    回了她自己的寝宫,瑶姬让侍女退下,自己坐在了镜前轻轻梳着发,想着自己该如何摆脱这样的局面。
    她未嫁而亡,重新活过来,可不是为了遭遇一次逼嫁来的。
    她如今到了这里,那蚩尤去了何处?她记得那时候一慌,似乎拉了蚩尤。他可有来了这里?
    复又想起那古怪的玉璜,瑶姬秀眉一剔,叫了外头的侍女进来,问道:“你可有见过一枚玉璜?双头鱼身,雕琢十分精细。”
    那侍女想了想,道:“之前奴婢似在那提亲的彩礼中,见过小姐说的那玉璜。”
    其实那彩礼一早便送来给小姐过目,小姐不愿嫁去北海,只看了一眼便让人抬出去,如今见她问起,想是改了主意。
    因此她又追问了一句:“小姐若是现在想要看,奴婢这就去拿来。”
    瑶姬听她说见过时,立马眼睛亮了起来,如今她说要给她拿来,她自然愿意得很,于是便矜持道:“你便去拿来我看看。”
    侍女便躬身退下,欢天喜地地去给她拿玉璜。
    瑶姬想不到的是,那玉璜居然是聘礼之一。待婢女呈上来时,她拿来置于掌中,又觉得似乎跟之前看到的并不一样。
    这玉璜质理莹白,同那时她看到的微微沁着绯色的那一块,不大一样。然而看式样又是无差的,她便对侍女道:“这玉璜我很喜欢,帮我把它系在我最喜欢的那个宫绦上。”
    侍女应声说是,捧着玉璜退了下去。
    瑶姬百无聊赖,随手拿起至于梳妆台上的一枚海螺,那海螺里却传来了一道很轻的声音:“阿仞,我是尾生,明日酉时三刻,我在惊鸿桥下等你,不见不散。”
    此时的瑶姬自是不知这个尾生是何方神圣,那惊鸿桥又是在哪一处。只是听这话,这尾生怕是阿仞的情郎,而惊鸿桥是他们幽会之处。
    她不是阿仞,不知该怎么回应这份约定,于是便沉默不语。
    她又翻找了一些阿仞的东西,见着了一个里头储着歌声的匣子,有些意思。
    那匣子中储存着琴萧之声,隐隐似乎还有鲛人的歌声。她在南庭时是听过鲛人唱歌的,知道鲛人族的歌声动听,能使人忘忧。而如今这匣子里的歌声,却触到了她心中最柔软之处,快乐的事同伤心的事一道被引了出来,瑶姬不知不觉间,竟落下泪来。
    泪水打在她手上,方才如梦初醒。怪不得世人又称鲛人为海妖,实在是这鲛人族的歌声太迷惑人心,让人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那匣子中的琴箫之声还在响,瑶姬抬头看到镜中,却吓了一跳。
    镜中现出一些她从未见过的画面。
    有女子站在桥上弹琴,琴声不大好听,惊飞了桥下饮水的鸿雁,女子恨恨,把那琴扔到了桥下。
    正好砸到了桥下路过的书生。
    那书生捂着额头抬起眼,正看到惊鸿一片中站在桥上的倨傲少女。
    少女也看到了他,十分震惊,匆匆自桥上掠了下来,去看他额头上的伤口。
    “你的额头……没事吧?”鲛人少女咬了唇问道。
    瑶姬只看得到镜中画面听不到其中的声音,却不知为何,知道那时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小生没事,这是姑娘的琴。”那读书人模样的凡人老实得很,别人关心他的伤,他却只记得掉下来的琴。
    琴弦断了一根,主人看了一眼便道:“我不要了。”
    其实本就是被她丢弃之物,便是完好无损,也已不再喜爱。
    那书生倒是抱着琴一脸可惜,道:“这琴是难得的好琴,待小生拿回去修好后,再还给姑娘。”
    少女蹙眉看着他流血的伤口,道:“你要是喜欢你拿去吧。只是你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快些止一止,我看着头晕。”
    她从袖中拿出一盒膏药,道:“你涂在伤口处,第二日便恢复如初,不会留下疤。”
    那书生接了药,行了礼,道:“多谢姑娘赠药。”
    然而待他抬起头来,那姑娘早已消失不见。
    他冲着空旷的山林叫道:“明日此时,我在这里等姑娘,把修好的琴归还给姑娘。”
    第二次相见,是在集市上,少女偷偷跑出来,被上街采买笔墨纸砚的书生看到,尾随了一段路之后,才被少女堵在巷子里揍了一顿。
    然后便是啼笑皆非的相认,鲛人少女摸着鼻子道了歉,拍拍屁股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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