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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少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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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女百家求。祝老爷的女儿从来不愁嫁,但祝老爷一心想找的女婿,是人中龙凤。
    那日余家逼婚,银铠将军提抢进门,好不威风,祝老爷便动了心。哪晓得,这亲家一上门,祝老爷这本堆满笑的脸立马铁青了,旋即便沉声叫人把彩礼同人请了出去。
    随后,便当着夫人的面,用气得颤颤巍巍的手狠狠地在所谓佳婿的名帖把马文才画了个大叉。从书房翻出了太原王家的拜贴,打算请王家三公子王述来府上做客。
    心急火燎地派人去了太原,祝老爷噎在咽喉的那口气才顺了下来,只是还忍不住恨恨道:“马狐狸!让你儿子娶我女儿!没门!!!”
    祝老爷同马太守的恩怨要算到十几年前,祝公远偏又小心眼记仇,就生生相看两厌了。
    心气一顺,祝老爷便有闲情逸致,叫人把胡椅搬到小花园,就着绿荫,扇着风,美滋滋的睡了。
    蝉声初噪,恰恰入梦。
    梦中那年,他才十六。被父亲谴上尼山苦读,却意外结识了一众好友。
    他生性惫懒,也不聪慧。在这书院文不成,武不就,长相也只算端正,只这家世看得上眼,是书院第一的有钱人。人傻钱多,人称“祝傻”。
    虽说是平日里经常被先生教训责罚,但他这日子过的还是很舒畅,稀里糊涂之间,日子就过去了。每当好友们使着眼色、话中有话,他总是一点都听不明白,活得快活。祝家公远,人傻钱多,却有傻福,有四个极出挑的好友。
    祝公远最讨厌听马平川讲话,绕来绕去,绕的脑子都晕了。每次做错的事,他和马平川两个人干的事,背锅的总是他。祝公远斗不过马平川,只好在见不着人的时候偷偷骂一句马狐狸。
    但祝公远和马平川相交甚笃。这份情谊起源于他们刚进书院的第三个月。
    书院后山的花开得繁盛,每当午后,祝公远便会钻进那里的草垛里,呼呼大睡。祝公远在这种地方睡觉是因为隐蔽,没人打扰。而隐蔽的地方,更容易滋生出的龌龊。
    祝公远偶尔会揪着好友们一起在这里休息。那天,他见着马平川一副憔悴的模样还坚持着习武,着实是不理解他这番行为,只能硬生生的拉着人过来休息。不想却听到了这等龌龊事。
    “……祝公远不就是白给钱的活财神吗?”
    “兄台,此言何意?”
    “我前些日子跟他哭穷,说是吃了上顿,没有下一顿。不曾想这般假的话他也信了。二话不说,卖了他房中那一个名贵十分的砚台,给我凑了二百两。”
    “怪不得兄台前些日子,敢去枕霞楼见烟罗姑娘,原是如此!当真是书院中最傻的傻子,也不想想,动动脑子。”
    “他若动脑,哪里还是祝傻?你若也想风流快活,便与我一般做,同那祝公远说家中遭了变故,急需用钱,他自然会给你送钱。”
    那两个少年的声音渐渐远去,祝公远终是忍不住,蜷缩在草垛里哭了起来。他想起来那两个少年跟在他身后殷勤的模样,他是真心待这两个少年,他们却都不屑于他。
    “别哭了。”马平川那时还只是个极清瘦窘迫的少年,身为不得宠的庶子,受尽冷眼。那时祝公远与马平川有些交情,却比不上祝公远与那两个少年的交情。
    那时的马平川,性格极其孤僻了,像个带刺的刺猬,除了祝公远,书院无人与他相交。相比起来,上虞祝家独子的祝公远,千娇万宠,家财万贯,性格率真,讨人喜欢,向来是高朋满座。
    祝公远是马平川唯一的朋友。
    而马平川只是祝公远众多朋友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而听到马平川安慰的祝公远羞窘致极,大吼大叫着推开他:“你是在笑话我吗?你不过是一个庶子,你怎么敢笑话我!”
    他这时不傻了,直扎马平川的痛点。
    马平川沉默了良久,默默离开了。
    半个月后,那两个少年被赶出了书院,因为品行不端。那天,他一边骂他们活该,一边喝醉了酒,祝小少爷从未尝过背叛的滋味。
    而他带侍从转过坊间,却见着了那两个少年,还有马平川。马平川那时狼狈极了,这是祝公远见马平川最狼狈的一次,满身污泥,乌发凌乱,脸上还挂了彩。
    那两少年边让侍从揍马平川,边叫骂。他们是这么骂的:
    “马平川,你不过个贱种,敢和我们做对!真是活腻了!!!”
    “啧,你是为了那祝小少爷吧。也不想想,就你这样,祝公远哪里会看得上!”
    祝公远那一瞬,热血上头,也不管敌多势寡,冲上去就给了那少年一拳。结果当然是一起挂了彩。
    终归人心不凉。年少的胡广生揪着王世玉,陶渊明冲了上来帮架,黄景义早就与祝公远关系莫逆,闻讯而来。而这一架,不打不相识,六人这么好到了结业。
    后来,马平川成了马狐狸。祝公远问他:当初为何如此不计回报的帮他?
    马平川说:“朋友之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祝公远就这么从梦中惊醒了。
    他摸着胡子,想起那个清瘦窘迫的少年。下人送来马平川的一封信:信中字字恳切,表达了自己对近些年为升官不择手段的懊悔,回忆着年少时那些美好回忆。
    祝公远拿着信沉默了许久,派人追回了去太原王家送请柬的那个下人。
    又唤了侍女。
    他说:“告诉九小姐,我允了这门亲。”
    侍女应声退下。
    他又躺到胡椅上,沉沉睡去,花草繁盛,仿佛又是那时年少,他躺在尼山后山打瞌,而他的身旁,是他的至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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