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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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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夜色, 小黄鱼儿抓到了落单的凌安之,眸子水汪汪的捋着发梢问凌安之道:“将军, 是每天都这么忙吗?”
    凌安之换上了轻软的棕色薄皮衣, 外面随意罩了一件紧袖的黑色金丝边长袍,腰上一条黑腰带,看起来好像比在太原别后瘦削了一些。
    凌安之脚步缓了下来,就和着小黄鱼儿的速度, 随意的回答道:“军中就这样, 平时练练兵,轻松的很, 战时才忙些。”
    小黄鱼儿追问道:“你在军营中几年了?”
    “快六年了吧, 时间倒是过的快。”
    小黄鱼儿眼睛亮亮的,一脸憧憬向往之情:“可惜我不是个男子, 要不我也想从军当兵,横刀立马,多威风啊。”
    凌安之听着小黄鱼儿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的豪言壮语,侧脸再看了看小黄鱼儿像个孩子的样子, 光看单薄的小身材连个前后都分不出来,心道真是锦绣堆里长大的,不识人间苦楚。
    霜冷的月光打到将军清白的脸上, 鼻侧影让半边脸掩入了黑暗之中,他松了松脖子上薄皮衣的衣领,问道:“冷不冷?不冷的话我带你去城墙上走走?”
    小黄鱼儿靠在城墙的一处烽火台上,也不管是不是蹭一身的灰:“将军,你平时这么辛苦的练兵,这几年还会打仗吗?”
    “周边各国都有一战的实力,随时都有可能发难,不仅是我,连你皇兄泽亲王也是夙兴夜寐宵衣旰食,不敢有一日的松懈。”
    凌安之随意的在小黄鱼儿身侧找了一个烽火台的豁口坐了下来,墨绿色的眼睛开始极目远望,刚下完大雨的草原此时整个像是被冷气笼罩的包子,明天早晨所有树叶都会被风刀霜雪催落,之后进入漫长的冬季。
    小黄鱼儿看着散漫支着两条长腿,长发挽起后随意披泄下来,一身笼罩在清冷月光里的凌安之,更觉得他轮廓分明,眼神深邃,调皮道:“将军,你这么霞姿月韵的立在城墙上,有没有人说你像月宫上下来的神仙?”
    一般人都得谦虚两句,他可倒好,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厚,直接点头:“哦,我是长的还行,不过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啊,嘴这么甜干吗,有事求我啊?”
    小黄鱼儿不以为意,昧着良心继续吹捧:“你厚脸皮的样子也很可爱。”
    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夸杀气腾腾的凌安之可爱的:“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可爱的?”
    小黄鱼儿看军中太苦也没什么乐趣,存心逗逗他,一跳直接蹲直到了凌安之面前,笑嘻嘻的用手指着自己乌溜溜的两个大眼睛,答道:“这两只。”
    凌安之不理她,还往旁边躲了躲,如果不是她皇兄许康轶眼瞎也传染给了小黄鱼儿的话,那就是她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嘴角咽着笑话说的漫不经心:“少来,我真有点怕你蹲在我旁边,上次是把我推进了湖里,这次想怎样?送我下城墙吗?”
    小黄鱼儿回答的一本正经:“这次是好事。”
    说着话,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坠子,和一条黑色的皮绳,“喏,给你。”
    凌安之好奇的伸手接了过来,小黄鱼儿北方首富,随随便便拿出个东西都是价值连城,他已经领教过两次了,“这是什么东西?”
    他捏在手里看了一眼,只见是一块一寸见方绿油油的透明水润的玉坠子,满绿里飘着三线细细的红翡。
    最最罕见的是,在这绿坠子中间含着一个指甲大小的水胆,水胆里还包着一块八棱星的全透明亮闪闪的小石头,天然含有水珠的翡翠世上少有,再加上中间这么一块亮闪闪的小石头,价值不可估量。
    凌安之知道这个小玩意儿值钱,不过有什么用?又不能吃有不能喝。
    小黄鱼儿洋洋得意的介绍:“这是我今年在西部行走的时候得到的好东西,据百年老玉矿的矿主说,此物是天造地设的珍品,百年来都没看到过玉里能含住水珠的,你还是将军呢,身上一件值钱的东西也没有,送你啦。”
    凌安之一向见便宜就占,此时却少有的摇了摇头:“算了,太值钱了,我一个男人,戴这个宝石翡翠干嘛,这宝贝石头适合姑娘,你留着自己戴吧。”
    小黄鱼儿一边把皮绳穿在坠子上,一边随口说道:
    “玉里的水胆非身体素质极好的人根本养不住,我戴了几天,水珠里的水就在减少,小哥哥许康轶要是戴的话,估计几天水珠就死了,我是放在净山泉水里才养成这样的,再稀罕的宝贝卖也顶多是三万两,还可能糟蹋了东西,给你戴着玩吧。”
    凌安之又见识到了贫富差距,三万两犹如儿戏,都够养活数万安西军好几天了。别说,实在青黄不接了还可以卖了给安西军应应急。
    看来小石头也不是完全没用,思及至此,凌安之捏过这块小翡翠认真的左看右看,反复摩挲,翻来覆去在手里弄了几个来回。
    终于小黄鱼儿看不下去了,问道:“你这么倒腾它做什么呢?”
    凌安之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嘴角闪过狡猾的一笑:“我看你有没有在上边刻字。”
    “额…”看来在潜龙擎天戟上刻字被发现了。
    小黄鱼儿不再说话,拿过小坠子,按过凌安之的脖颈,把皮绳打了个结系在脖子上,之后把小坠子藏在了他胸前的衣服里。
    礼送出去了,凌安之明显感觉到小黄鱼儿松了一口气。
    果然,小黄鱼儿面有难色的开始露出狐狸尾巴,“将军,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她想了好多天都解决不了,好像又有点迫在眉睫。
    “什么事你皇兄都解决不了,还能找到我?”真有事找他?
    “那个,我爹娘最近老逼我…,不让我四处跑。”小黄鱼儿字斟句酌的说道。
    “嗯,我要是有女儿,也不可能让她四处跑。”凌安之对余老爷的想法倒是很赞同,自己四处跑是一回事,可是女儿四处跑就另当别论了。
    小黄鱼儿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你有女儿?能嫁出去吗?”
    凌安之不爱听了,虽然他从来不想什么娶妻生子的事,不过:“我要是有女儿花容月貌,怎么嫁不出去了?”
    小黄鱼儿偷偷将本来稍稍上翘的嘴角向下撇了一下:“有你这样的岳父,谁敢娶啊?”
    凌安之玩味儿的看着她:“我是什么样的岳父?”
    小黄鱼儿嘻嘻笑:“有你这样出身又高,长的又好,还很聪明的岳父呗,什么的女婿到了你面前,全要自惭形秽。”“少来,”凌安之当场揭穿,“你是想说有我这么坏的岳父,女婿可能连自己怎么被玩死的都不知道,所以自然退避三舍,不敢求娶了吧。”
    小黄鱼儿被说穿了心中的语言,不和凌安之胡扯了,开始说正事。
    “将军,我听凌霄说,你最近这几年没打算成亲,是吗?”小黄鱼儿笑的极度勉强,问的问题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凌霄和你说这个干吗?打住,你个姑娘家问我什么时候成亲的问题合适吗?”这个话题有点开放,凌安之本能的感觉到危险。
    “那就是真没这个打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黄鱼儿牙一咬心一横,厚脸皮的豁出去了,一口气的说道:“哎,我娘老说自己身体不好了,老想…老想看我有个着落;她和我爹说只要夫家同意,我就可以四处跑,不管我了。”
    凌安之听完了实在忍不住笑,“哈哈哈,我这头一次看到被家里逼得乱点鸳鸯谱的姑娘,你才多大,还是个发育不良的小半达子,你家逼你干吗?”
    小黄鱼儿也不要脸了,惨兮兮的接腔道:“我怎么发育不良了,真是的,我低三下四的来求你,你还笑我?我就是想四处跑学功夫,不想成天在家里闷着。你只要跟我爹娘吃一顿饭就行。”
    “不帮,你这早晚会穿帮,对你名誉也有损,我不能跟着你胡闹。”到时候认了岳父老泰山,他万一再去来点花前月下,几个大耳刮子打过来他都没法解释。
    “小黄鱼儿,什么都能答应你,这个真不行。”凌安之看着小黄鱼儿一副为难的小狗样,笑的肚子都疼。
    “为什么不帮?我要是被关在家里,就再也不能学武功了。”小黄鱼儿郁闷坏了。
    “哪那么简单,你那个爹顶多把你关在家里,不过我到时候要是不履约娶你,我那个爹真能打死我。”家里凭空多出的那个妾就是明证。
    “那只偷偷的和我娘吃一顿饭行不?我爹也是为了我娘,我娘身体不行了,她…她…反正有生之年也见不到我在哪着落了…到时候所有人就我娘不知道咱俩是假的。”小黄鱼儿越说声音越小,估计也是说到伤心事了。
    凌安之无奈道:“你要是完全秘密的其实谁都行,为什么非要来找我呢?”
    去做这些欺骗可怜父母心的勾当,难道是他看起来就良心坏了适合当骗子?
    小黄鱼儿垂下了头,低低的说道:“我虽然不怎么样,不过在娘的眼里还是掌上明珠,我要是随便给她领一个,她看着不舒心,走的都不放心;可是见了你,她心里…可能还好受些,你到时候只说将军不能临阵收妻,等过几年再成礼就行了。反正,她…最多一年。”
    小黄鱼儿一副单薄的肩膀,耷拉着脑袋,在冷雨刚过的初冬夜里冻的脸色发白,自小没有兄弟姐妹相扶持,此刻娘也要去了,好不容易腆着脸带着礼物来求帮助,不料被拒绝个彻底,此刻眼睛盯着脚尖,看起来有点可怜。
    凌安之叹了口气,拍拍小黄鱼儿的肩膀,问道:“礼都收了,不办事不符合江湖规矩,怎么个陪你娘吃饭法?”
    小黄鱼儿当即抬头,如果凌安之再不答应她就打算哭哭鼻子,看来还用不到最后一招:“三日后,我爹带着我娘入关,他们这次是最后一次去关外求药,已经无药可医了,到时候在关外的榕城,见面一叙就可以。”
    小黄鱼儿歪着头又好奇的问道:“对了,将军,你爹老王爷真的打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恩点开,感恩收藏,谢谢大家,鞠躬。
    第49章 唱出双簧
    果然, 三日后的中午在榕城一家酒楼的包房里先见到了携妻子入关的余老爷,余老爷四十五六岁,世代经商,气度沉稳睿智。凌安之虽然年轻, 但是大楚驻守西部的一方实职大员,管着西部几个省的军务。
    余老爷连忙几步走到近前, 一躬扫地道:“凌将军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今日为了我家内人似愿,竟然劳烦将军到这个程度,罪过罪过,今日之事, 仅在场的几人知晓, 定不给将军惹下麻烦。”
    凌安之扶起余老爷回了礼,在余老爷面上找到几分许康轶的长相来, 闲话不多, 余老爷就带着凌安之和余情进入了用餐的雅间。
    果然,面黄肌瘦还风韵犹存的余夫人勉强扶着丫鬟站在门口等着, 见到黑色广袖衣袍、长身玉立的凌安之低下头掀着门帘一进来,眼前马上一亮,可能身体太弱,站都站不稳, 凌安之马上双手相搀,看余夫人比自己的娘年纪要大些,双膝跪下就喊了一声:“伯母。”
    一声就喊得余夫人心里热乎乎的, 把凌安之拉起来坐在自己旁边,握着凌安之的袖子,一边仔细的端详一边慈眉善目的笑着说:“明眸善睐,真是个齐整的孩子,我看倒比康瀚和康轶强些。”
    小黄鱼儿以为凌安之进门打个招呼随便吃个饭,再拖个军务繁忙就脱身完事了,真没想到凌安之见面就行了这么一个大礼,此时冲着她爹挤眉弄眼的贼笑。
    “听我夫君说,安之是安西军的将军?能带兵打仗,肯定是个稳重的,我那个小女调皮任性些,将军多担待些。”
    凌安之确实是个出众的,不过一向桀骜不驯荒诞不经,不是个稳重的,从小就不受长辈待见,这次余夫人把他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说什么他都顺口答应着。
    余夫人一边不停手的给凌安之夹菜,一边慈眉善目的笑着,比看到自己女儿笑的还灿烂:“听情儿说,你还教了她不少拳脚功夫?”
    凌安之知道武艺对小黄鱼儿的重要,脸转向余夫人,扶住余夫人一只胳膊低声认真的说道:“我自幼全家兄弟姐妹都习武,即能强身健体、也能自保,习武不限于男女,人生短短几十载,还是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吧,她喜欢做什么我都不拦她。”
    余情听了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都亮。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余夫人是样样都满意,余老爷放下筷子道:“夫人,凌将军军务繁忙,不能离开太久。”
    余夫人终于放开了凌安之的袖子,又丈母娘看女婿似的理了理凌安之的衣领,无意中瞥到了藏在衣服里的小坠子,更是会心一笑,招手让一个丫鬟端着盒子过来,对着凌安之说道:“我一见你这个孩子就喜欢,这次伯母给你准备了点见面礼,孩子别嫌寒掺,千万拿着。”
    丫头一打开盒子,里边全是文书字据,余夫人挨样介绍着:
    “这是自天南到太原官道上一路大些的客栈,共二十四间,以后你们太原和天南来往路上方便些;这是青海的四家金矿和铁矿,铁矿储备还可以,金矿也能开采个几年,你们军中可能用得到;这是京城江南的几家门市店铺,做什么都有,都有专人打理,可以给你赚点零花钱用。”
    对“没成礼的女婿”出手还真是阔绰,凌安之此刻终于体会到了货真价实的“小黄鱼儿”;也领会到了余情说的,在她娘眼中,她还是独一无二的。
    凌安之当场接过来,再次给夫人行礼谢恩,反正也是安慰性的,拿出门了再还给余情便是。
    余夫人拉着凌安之的手,她进门就注意到了凌安之水光潋滟的墨绿色眼睛,桃花可能重了些,沉吟了一下道:“伯母可能等不到你们成亲那天了,余情有时候也是心思重的,以后要是有不顺心的地方多担待些,能不能别三妻四妾的回来堵她的心?”
    凌安之看着老太太希翼的目光,随嘴就装作一副稳重的样子开始空口承诺道:“伯母,这说的哪里话,哪那么多不顺心的要多担待,无论如何我都不弄那些回来给她添堵。”
    余夫人拉着凌安之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了一圈,可能是累了,笑得开始有些勉强,扶着额头微微喘息道:“这孩子可真是个练武的,你看小小年纪满手都是茧子。”
    余老爷看到戏演的差不多了,再次催促道:“时间也不早了,快让凌将军回军营吧,我在前厅给凌将军备下了一些西域各国的特产,一会装着送到军中去,情儿,你一会送凌将军一程。”
    余夫人站在门口,目送凌安之和余老爷出了包间,才颤颤巍巍的转身对小黄鱼儿说道:“情儿,你和凌将军有婚约的事情,可不可以别声张?”
    小黄鱼儿喜出望外,正打算找借口和她娘说这个事呢:“那个当然,我朝律令将军不能阵前收妻,凌将军也不能坏了规矩…”
    余夫人扶着小黄鱼儿的胳膊坐下,气喘吁吁了一会,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凌将军确实是个好孩子,不过好像不是一个有寿的,毕竟是个将军,将军么,难免阵前…”
    小黄鱼儿蹙着眼眉,不等她娘一个“亡”字出口,挺不爱听的说道:“娘,你说什么呢,凌将军年纪轻轻,怎么就像短命的了?”
    余夫人继续顺着自己刚才的话题说道:“我刚才看了这孩子的手掌,是个将军杀孽重些,双手断掌也就算了,不过这手里的竖纹没一条不断的。”
    “你再仔细看他的人中,上边有几乎看不到那么细的一条横纹,是横死的面相,女儿,你别急着和他成亲,等过些年再看看,要不他中途把你抛了,你又是个心眼实的,为娘在九泉之下,可怎么瞑目啊。”
    这都哪跟哪?小黄鱼儿对这些牛鬼蛇神一向嗤之以鼻,不由得哭笑不得,有心说她娘是身体不好了开始敬鬼畏神,又怕伤她娘的心。
    只能烦躁的叉着腰跺脚道:“我看凌将军至少能活一百岁,想横死都难,人家本身是个将军得冲锋陷阵的,你这不是诅咒人家吗?”
    余夫人忧心忡忡的坐着,面黄肌瘦的在那里呆呆的发愣:“那孩子一看就是心眼多的,量大福也大,机深祸也深。”
    小黄鱼儿心里也叹着气闹心,她倒是不信他娘的鬼话连篇,只是好不容易请来了凌安之,是想让她娘放心的,这可倒好,貌似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更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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