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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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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康轶见他不知道在地上睡了多久, 冻的浑身冰冷,也不管他反对,直接将他扯进了被里,之后翻身而起, 摸索着在床边矮柜上找到水杯,掀开盖子就着杯中的温着的开水喝了两口。
    花折这才反应过来是许康轶把他塞进了被里, 顷刻间被里的一股暖意包裹全身, 好似梦里春意盎然的江南,他有点分不清梦里梦外了,拉倒了许康轶就靠进了他怀里。
    “别闹。”许康轶手忙脚乱的将水杯放回矮柜上,还是撒了一身水, 几滴水溅在花折的额头上, 终于把花折激灵一下子激醒了。
    梦里许康轶正和他弹琴赏花,结果曲子还没开始, 漫天大雨下来了。
    这回美梦没了。
    他睁开眼睛若有所失, 终于明白这是在许康轶床上,当即耍赖:“我在梦里享受的好好的, 你干吗把我弄醒?赔我。”
    许康轶露出一个你就不值得同情的表情来,伸手掸自己衣襟上的水珠,露出苍白的锁骨:“梦怎么赔?”
    花折盯着蝶翼一样的锁骨,望着近在咫尺这张脸, 色心又占了上风,再说话声音中就带着朦朦胧胧的欲望:“把梦里的东西赐予我。”
    没容许康轶回答,他搂住许康轶的脖子, 蜻蜓点水又不容拒绝似的吻了上去。
    许康轶对他技术的进步是叹为观止,如果说上次还是笨嘴拙舌,这次则像个情场老手,又爱又怜,又亲昵又殷勤。花折情动,见许康轶没有反对,便当他默许,轻轻咬噬着许康轶的唇珠,全身血流沸腾,烧的声音里着火的一个样:“康轶,回应我一下,行吗?”
    许康轶不是圣人,花折的滋味挺不错的,他克制住自己想要反客为主,搂住花折细细品尝一下的渴望,“得陇望蜀,滚出去。”
    花折怏怏不乐的离开许康轶诱人的唇舌,不过也没有听话的滚出来,而是直接靠进了许康轶胸前继续耍赖:“我冷,在被里暖和一下。”
    真是没有礼义廉耻,从来有机会蹬鼻子就上脸,许康轶瞎眼谴责的瞪了他一眼,不过感觉他确实全身冰凉,也没再说什么,索性继续闭目养神。
    花折整个人是放松的状态,将耳朵直接贴在了许康轶的胸前,珍惜的听着他频率稳定的心跳声,也跟着闭上眼睛,大着胆子伸手抚上他的脊梁,开始享受这难得的静谧。
    许康轶心下一动,觉得择日不如撞日,有些话确实必须要和花折聊聊:“花折,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花折这次回来,整个人是放松的,有心无杂念之感,既然求生这么难,求死倒容易,他打算尽人力到无能为力,之后听天命到了无遗憾,许康轶体弱眼瞎,无论阳间阴间,他都放心不下,想照顾他:“我没想那么远,你这不是心脏还跳着呢。”
    许康轶听出他的敷衍,不过也知道花折不可能一开始便说真话,说话声音显得有些遥远:“趁着我心脏还跳着,要给你做一个安置,过几个月,我派兵送你回夏吾国。”
    许康轶病情暂时稳定,过几月应该还活着,他回什么夏吾?花折说话声音含糊,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不回,我已经决定外逃,就不会再回头。”
    许康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话,再说你前一阵子还离开了王府,不是也回来了吗?”
    “…回王府和回夏吾是两码事,逼我也没用。”花折一向软硬不吃。
    许康轶听出他话里的坚决,看来花折确实没有回夏吾国的意思,继续波澜不兴的试探:“去太原和余情一起做生意也不错,彼此间有个照应,我也放心些,免得你四处招揽祸事。”
    花折伸手用衣袖沾许康轶胸前淋湿了的一片衣襟,让干的快一点:“我以后不会惹祸了,也不想去什么太原。”
    许康轶听他这也不去那也不去,心里不免有些焦躁:“我时日无多,到时候谁会管你?别说我不由着你的性子。”
    一旦许康轶这道屏障倒下,花折离开了庭院深深、保卫森严的王府,相当于露白于天下,毓王和泽亲王见影杀影,谁会放过他?
    花折知道他担心什么,丝毫不以为意,此刻他往许康轶怀里一赖,觉得已经胜过人间无数:“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我就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许康轶终于有点怒了,胸膛起伏:“这个时候了,还在给我填裹乱,反正现在凌安之在京,等京城仗打完了我就把你交给他,你愿意去哪和他商量吧!”
    花折知道许康轶可能说到做到,又在赶他走,不免得说话也带了些火气:“那也行,在你把我交给那个鬼见愁之前,我一壶鹤顶红自己了断,反正你看上谁也看不上我,省得劳烦殿下再亲自动手了。”
    “你…”许康轶见他有些胡搅蛮缠,说不过他,直接扬起下巴端起了主子威风:“这事由不得你,你必须给我拿出个章程来,说吧,你比较喜欢哪?江南?太原?安西?甘州?先不回夏吾也可以,我可以先安置了你,之后等你想回国的时候,让凌安之亲自送你回国。”
    许康轶打算最近安置铺垫一下军费和朝堂上的事,可能需要几个月时间,这几个月过了估计和金国的仗也打完了,再安置好花折,他就要直接挑明激化矛盾,和毓王来一个鱼死网破。
    他父皇只有三个儿子,到时候老二倒了老四没了,天下自然就是老大的了。
    花折不想再惹他生气,在床上坐了起来,伸手顺了顺他的心口,再说话已经平心静气的语重心长,一听这些话才是深思熟虑后的:“康轶,我走了你怎么办?我安全的被你安置了之后,在外地绝望的等着朝堂上传来翼王不明不白的死讯吗?我做不到。”
    许康轶心下悲恸闪过,前一阵子花折拂袖离去,他已经体会了一个人身负绝症孤独等死的滋味,可是这一次,就当是一回生二回熟吧。
    他耐着性子和花折解释:“花折,天地万物,都要走一条生路,我若倒下,没有人护得了你,泽亲王那一关你便过不了;我结局已经注定,你早几天走晚几天走是一样的,难道非得看着我咽气才行?”
    花折微微一闭眼,想到他刚才听到的那个心跳声,今年不用等到过年,这颗心就要停跳了,九年前京城朝天馆那个目若寒星的少年,可能注定过不了下一个春节,等死的人还在安置自己生前身后的事宜,他的心要疼碎了。
    花折声音轻轻的,无比坚定:“康轶,我一直陪着你,到你最后一刻钟为止,再了你想去北疆安西再转转的愿望,之后安置你。”
    许康轶以为自己有时候已经够轴了,这碰到了一个更犟的:“花折,你贵不可言,我汲汲营营这点争权夺利,对你如探囊取物一般,你这何苦呢?”
    花折偏了偏头,若有所思,几不可闻的说了一句:“平生唯羡刘心隐。”
    许康轶觉得头开始疼,这个主子当的太失败了,果然出身太高的属下不好管理。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额头,开始遣词造句:“花折,我知道幼年时,为你奉了一些血,你一直心怀感恩,可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是何人,你可以姓花,也可以姓周吴郑王,你这么多年在我身边回报我的已经够多了,不必再谢我。”
    花折却笑了:“人间和野生动物之间是一样的,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情仇,所有付出皆要回报。可殿下大爱无疆,天下所有人都没有回报过你,我以前认为这种人不存在,遇到你已经情根深种,不必再劝我。”
    许康轶有点佩服起自己来,竟然和花折口干舌燥的解释了一早上:“花折,我眼盲、短命、孤僻、有时暴躁,实在不理解自己有什么优点值得你执迷不悟的?”
    花折抬头,伸长臂缓缓的把他搂进了自己怀里,这么一个一身病骨却在为苍生社稷皇兄操劳了一辈子的人,却问出了这么妄自菲薄的话,不免心下又爱又怜:“傻子,在我眼中,我的康轶全是优点;别怕,我一直陪着你,别赶我走了,行吗?”
    许康轶硬撑着的心也软了,身边有这么个陪自己到死的贴心人,能让他觉得自己生前身后并非孑然一身茫然一片吗?
    茫茫人海,有那么个肩膀,浑身病痛、筋疲力尽的时候可以靠一靠,也许可以当他最后阶段的精神支柱?
    结局已经注定,不过方式却可以选择,如果窝在这人怀里咽下三寸气,能让他没那么孤独害怕吗?
    先前他觉得心上有个地方已经开了,而今感觉层层武装的心门已经打开了所有防备,有一个如沐春风的人登堂入室,高贵如苍山暮雪的冲他笑笑,说能一直陪着他。
    铭卓,你怜我时日无多,可谁解你的隐忍和辛苦?如果真有来生,我不再糊涂了。
    他叹了口气,伏在花折的肩膀上,不再说话。许康轶鼻子极灵,可也说不出花折身上这种好闻的味道是什么,无法描绘,只觉得浸入口鼻便清新。
    花折知道他这是默许,伸出一只长手在他后背上反复摩挲,他心中不安极了,伏在他耳边说道:“康轶,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我能帮你不少忙。”
    “…”
    花折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怜惜、爱慕,吻过许康轶的耳朵,划过他的脸颊,亲住他的薄唇反复琢磨,同为男人清新的味道笼罩他的全身,像是成熟的森林大海,让他觉得浩瀚又包容,可靠又安全,气息顺着咽喉浸透了他的五脏六腑,温暖了他的骨髓和四肢百骸。
    他的大脑中被两个叫做贪婪和回应的恶魔控制着,只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提醒着他:许康轶,不行。
    是的,不行。
    他强控制住自己,想伸手推开花折,可是有点舍不得,在花折看来,许康轶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
    花折心下念头一闪,前两次还可以说是愧疚亏心的缘故,可是今天没有将他一把推开,难道是心里有他?
    他心头窃喜,一只手探进许康轶心口反复摩挲,呼吸声音陡然加重,浑身血液烧的他耳畔嗡嗡作响,听到许康轶也有呼吸不稳之意,他胆大包天,拉开许康轶的衣襟露出大片苍白的胸膛,热吻马上就想辗转而下——
    许康轶刚才是有些晃神,被花折的气息灌满口腔,灵舌席卷了他的上颚和唇底,等到缓过神来发现自己衣服都要被脱了,强压下心口的热浪翻腾,表现出来像是非常无奈,一伸手擒住花折意欲作乱的下巴脖颈:“反了你了。”
    花折不明就里,心道你刚才不是默许了吗:“康轶,我就是想给你纾解纾解,何必每天清心寡…”
    许康轶瞎眼中一丝动摇,但只闪了一瞬,连极会察言观色的花折也没有捕捉到,“用你个男人来纾解个甚,我没心情上你,再乱来信不信再给你一下子?”
    也不是许康轶有多守身如玉,他时日无多,一时舒服和花折搂在一起不仅身体上痛快,还趁着有人心疼他再来几句海誓山盟,说点恨不早相逢的话,自己倒是称心如意了。
    ——可问题是,几个月之后怎么办?
    他到时候两眼一闭,撒手人寰,临死之前拿了人家的心再拿了人家的身,平生他是不留遗憾了,但花折魂牵梦绕了这么多年,得而复失,不是逼花折得失心疯吗?
    花折对“再乱来”三个字和“去读书”三个字一样,耳朵都听出了茧子,许康轶刚才呼吸气血全有些不稳,难道是他的错觉,闷闷不乐的问道:“你刚才不是默许了吗?”
    刚才?许康轶非常确信的是,刚才要不是他及时勒马,花折绝对已经自愿献身了。
    许康轶已经将衣衫整理整齐,看了看外边已经日上三竿:“我刚才是在想事后谁来安置你,回国是上策,你如果实在不愿意回国,到时候相昀和元捷他们先保护你一段时间,之后一起去安西做生意算了。”
    觉得自己快要饿死了的许康轶不理会花折是否同意,起身开始更衣,京城外边打的一团糟,金国看似余威尚在。
    可惜分对手是谁,碰上了凌安之这些外虏就认倒霉吧,让他们见识一下国之屏障平西扫北侯的厉害,金国被送回老家去估计也就是时间问题,他还要抓紧时间安排朝堂上的事。
    被金国这么一搅合,他觉得时间更宝贵了,要和皇兄加快节奏,荒废不得。
    第152章 关门打狗
    对于毓王来说, 觉得凌安之确实是福星,谁沾边谁沾光。
    一年多前援战北疆,北疆大捷之后泽亲王在朝中声名鹊起,泽亲王得到了武将的无尚荣誉称呼——天佑上将。
    而今凌安之和三万安西飞骑来到了京城, 三下五除二解了京城之围,他率领北大营和禁军跟着出去遥相呼应吆喝了几嗓子, 便也沾上了军功。
    ——到最后, 还是金国这个敌人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毓王这点小心思在凌安之眼中透明的一样,他冷冷一笑,和裴星元已经暗暗站队不同,无论泽王和毓王到底谁是天子, 他都是臣子, 凌家军是举足轻重的军事力量,百年中立, 就是为了大楚□□定国打天下的。
    金军以战养战, 一路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将抢夺来的民脂民膏作为后备, 所过之处尽化为焦土,中原和东北大地千疮百孔,四处皆是衣不蔽体,扶老携幼、满眼迷茫的乱世人, 神州大地惨不可言。
    虽然已经入春,凌安之此战补给亦极为费力,人没粮吃马没草吃。
    在西域的时候, 战时可以只准备给马的豆饼和精粮,作为主食的草随地可见,而今金军想饿死安西军的战马,去年过冬死去的黄草已经被烧光;新长出来的野草不只马惦记着,流民也惦记,刚长出来露个芽,流民便会发现,连根吃掉,根本轮不到马。
    四处各个城池全是粮荒,凌安之几十道运粮的将令发出去,在中原大地只有裴星元开了济南的太谷仓,运来军粮八千石,暂时应应急。
    凌霄和凌安之在京城外直接与金军正面交锋,打了几场硬仗,看起来全力以赴,一副要在京城下剿灭金军主力的态势。
    金军这回算是碰到了军事流氓,尤其安西飞骑,每个士兵配两匹战马,离得远的时候用三眼神铳和弓箭放冷枪冷箭,防不胜防;稍微近一些拿着三眼神铳的神机营又变成了铁榔头部队,一榔头下去,披着铠甲的战马脑袋都能砸个窟窿;陌刀队配合破阵,狼牙棒也是重武器。
    总之,特别容易被刮到边,只要刮到边便是一个死。
    金军针对凌安之三十个人一个小作战分队的队形,认认真真的好不容易研究出了破阵的办法,后来发现纯粹是白搭工,是凌安之逗他们玩的。
    安西飞骑单兵作战能力恐怖,三个人、九个人、三十个人乃至一千人,全可以搭成临时作战小分队,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只要吃得饱,在战场上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而且凌安之好像也不防御,当着金军的面,无视敌军存在,直接下令就是:“安西飞骑打的就是这些金狗,金狗咬得狠了,兄弟们转身就跑就行了,土狗还能跑得过战马不成!”
    话糙理不糙,安西骑兵动起来太快,一旦有被包围分剿的危险打马便跑,还真追不上。
    金国大将朴真天气的七窍生烟,严阵以待,行百里者半九十,不想放弃京城这块肥肉,和凌安之的安西军在四九城外数次针尖对麦芒的列阵争斗。
    凌安之平时人就不实在,打仗的时候虚伪的更上一层楼。金国想要问鼎中原,当然绕不过山海关,凌安之想要送他们回到老家去,也绕不过山海关。
    他虚虚实实的在京城外牵制住金军主力之后,确定金军已经咬钩被缠住了,才露出了真实目的——拿下军事重地山海关。
    战机转瞬即逝,凌安之绝不耽搁,亲自带兵昼夜驰骋来到了天下第一关。
    金军夺下辽东、锦州等地之后,仅留了一万将士在此守关,万万没有想到大楚竟然还有部队可以分心攻打山海关。
    凌霄早已经在城内准备了内应,悄悄打开了山海关关门,基本兵不血刃的入了关,直接扼住了金军的咽喉,将关内关外的金国部队截为了两段。
    ——瞎子也看得出来,再也无法运粮运兵入关,金狗要被关门打狗了。
    金匪见攻下京城无望,回国必经之路山海关已经被拿下,狗急跳墙,索性想要直接南下继续抢夺。
    凌安之的目标是把他们打回老家去,兵分几路和他们缠斗了数日,终于逼得京城下的金军认清了形式,调转了方向。
    总之虽然打的艰苦,但步步推进,成绩斐然。安西军军纪严格,全军上下赏罚分明、令行禁止,沿途不许侵扰百姓,凌霄和凌安之兵分两路,撵着金匪分别剿灭。
    山东驻军裴星元不理会身边人要求他保存实力的声音,一直和凌安之并肩作战,为安西军负责后勤和游击战争。
    太原军老鼠尾巴上挤油水,主力从扫荡匪患中逐步置换出三万主力,由宇文庭指挥,与安西军终于并成了掎角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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