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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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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到凌霄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凌安之像小时候一样贼笑,把他拢在了怀里:“还说不疼,稍稍一碰全身都炸毛了,别绷着,绷着不是更疼了?你在我身上借点力休息一会,免得碰到哪里哪里疼,连正常喘口气都不敢。”
    凌霄刚想推开他,不过想了想,有个人肉大靠枕好像也不错。
    第157章 事不宜迟
    凌霄索性直接全身放松靠进了他怀里, 常年征战平时琐事缠身,少有时间能考虑自己,只有受伤的时候才得空闲。
    凌霄将头颅埋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任清苦药味和发间的皂香充斥鼻间, 突然想到小时候的事,有点恍恍惚惚的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时间真快啊, 十多年过去了。”
    凌安之一听便知道凌霄在说当年他把凌霄从宁夏抱回来的事, 那时候的小凌霄瘦小枯干,一张皮包着骨头,全身只眼睛里有点活气,一药一饭也要仰仗他。
    而今却长到仿佛撑得开天地, 比他还要全能, 已经保护帮助了他这么多年:“当年你离不了我,现在换成我离不开你了。”
    两个人平时即便经常同起同卧, 这么肌肤相贴的时候也基本没有, 凌霄任凭思绪乱飘,想到那年在京城听云轩凌安之这个无赖啃了他一口的事。
    许是内伤严重, 他胸腔里火热,闭着眼睛开始一丝两气的捋一捋这么多年,喃喃的像小时候一样叫了他两声:“三少爷,师兄…”
    凌安之憋不住乐, 自从进了军营,师兄这个词就没在凌霄嘴里听到过了,他拍了拍凌霄没包着纱布的上臂, 早就注意到凌霄呼吸间前胸后背全压着疼,妥妥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师弟,小凌霄,你本就有内伤,那么趴着睡觉太压了不舒服,趴不下躺不下如何休息?伏在我怀里睡几天吧,等内伤好点再说,我靠着床头也能睡着。”
    凌霄想到凌安之也是受伤严重,不过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他动了动,搂着这位的腰垫了两个枕头给自己调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姿势,凌安之已经给他裹上了毛毯,闭着眼睛开始稳稳当当的睡了一觉。
    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可能过了四更天,余情和花折一直等到许康轶退烧幽幽的醒转过来,花折早有准备。
    花折动作温柔极了:“殿下,渴了吗?先喝水。”
    水是早就温好的,取的是山中的清泉水。
    花折轻轻捏一捏、按压一下检查许康轶的全身,担心激发他哪里的病症而不能及时发现,谢天谢地,只有伤口火烧一样的疼,身上其他地方还好。
    许康轶打小胃有些弱,花折端来黄唇鱼的粥一点点的喂给他吃,喝了能有小半碗。
    水和粥喝完了,掐着一刻钟的时间,接着就把药端了来,环着许康轶的肩膀,一点点的贴着唇角给他灌下去。
    总之喂水喂药喂饭擦身漱口一气呵成,轻声细语的问他疼不疼冷不冷之类的,纵使余情知道花折周到,也看得目瞪口呆,花折对许康轶简直心思比针鼻还细,所有人在身边全显得是多余的。
    ——这许康轶离得开才怪呢。
    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多余,打算进去看看凌安之和凌霄睡着了没,醒着的话也进去告诉他们一声,结果又目瞪口呆了一次——
    凌安之见她进来,手指放在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怀里靠着的凌霄,意思是凌霄刚睡着;又指了指外间病室的方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是许康轶醒了;再歪歪头用唇语问了个怎么样?余情比划了一个挺好的姿势;凌安之再点点头指了指门外,一只手放在耳侧偏了偏头贴着手掌,调皮的舔舔唇线向她做了一个亲亲的动作,意思余情可以早点睡觉休息了。
    余情伸手抓了抓头发,她还是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将一个药盘放在了桌子上,轻轻打开,给凌安之看了看里边的黄唇鱼粥,凌霄闻到食物的味道,竟然醒了,看到吃食眼前一亮。
    余情挤眉弄眼的笑了笑,说话还是声音小小的:“此粥就是药了,最是养胃,花折刚才让我吃掉。我想你们没睡着的话可以当宵夜,担心良药苦口,悄悄瞒着花折往里边放了点佐料,被花折发现了,不知道是不是算你们偷吃东西?”
    凌霄和凌安之伤了几天,全靠清粥吊命,余情不想看到他们挨饿,反正黄唇鱼粥对于内伤患者来说,吃不好也吃不坏,索性给他们加点伙食。
    许康轶这次醒了之后,虽然伤不重,不过恢复的很慢,过了三四天才能在天气好的时候花折搀扶着出去走走。
    凌霄可能是伤的太重了,后背终于不渗血了,可伤口依旧未愈合,尤其内伤不太见好,不能下床怎么躺怎么趴全不舒服,只能靠在大帅怀里才能睡几觉。
    凌安之倒是好的最快,虽然不能上马巡营,不过早就开始处理起军中事务。
    凌安之一身清凉夏装,在三军里晃了几圈表示自己不仅还活着,脑子也没被炸坏,安抚了下军心,处理了一圈事务之后觉得他给凌霄喝药擦身的时间要到了,溜达着进了病室看花折给凌霄换药。
    一看到凌霄背后因为换药看着狰狞恐怖还没长好的伤口,以及这些天也不见大起色的内伤,他有点像看着给幼子治病不得力的蒙古大夫的感觉——心疼儿子憎恨大夫。
    他嘶了口气直接眯着眼睛冷嘲热讽:“我说花大神医,你把用在你们家翼王身上那一万分心思分出个万分之一给我们家凌霄行不行?凌霄老不见好,我看你这个大夫从医德到水平全有问题。”
    花折清创、上药、扯纱布手迅捷奇稳无比,外人看着眼花他却丝毫不乱,一边还有精力反唇相讥:“个人体质不同,比如有人如同马畜,有人身娇肉贵些;而且伤重一分恢复起来便要慢上十分,医学比武学更要博大精深。”
    “你…”在不懂的领域,舌灿莲花如凌安之,吵架也吵不赢,心下暗骂花折是跟着毒舌头的许康轶近墨者黑了,他上牙咬着下牙,左手做手刀之势,向下恐吓的做了个往下砍的动作。
    花折当没看到,无动于衷。正好门口有小传令兵找凌安之,凌安之索性出去处理事务,说了一句一会再回来就走了。
    花折利索的处理完凌霄的伤口,端过药碗一边喂他,一边意味深长的轻笑:“我说凌霄,你差不多行了,你要是再不恢复,我真担心那位再把刀插在我枕头上。”
    凌霄和花折之间有些默契,他脸红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向花折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余情这些天的心思全在不着痕迹的照顾凌安之凌霄,以及见缝插针的和花折研究许康轶的病情上。
    一般花折照顾病人,时间琐碎,且人多眼杂,所以成块和余情研究病情只能是在半夜;白天里有时间余情便自己消化研究方案,她心性坚毅,不到最后一刻不轻易低头认输,越是到坚持不住的时候,便越要多咬牙坚持一下。
    看凌安之和凌霄在军中条件实在简陋,她于心不忍,以二人受伤了需要养伤为理由,行军床加宽加长各一尺,实木打造依旧可以折叠;被褥换成黑色丝绸锦缎的凉被厚被各两套,即低调又舒适;纳凉的冷盘制作的和茶具一模一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增加脚踏圆桌一副,坐着看书处理事务的时候舒服些;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弄得凌安之和凌霄中午离开医室回到各自寝帐,全绕着屋里里里外外的走了几圈,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凌安之心下跟被灌了蜜似的,一想就是他的小魔鱼儿在他身上下的功夫,惬意的泡了一壶茶,将脚架在脚踏圆桌上,开始消受美人恩。
    刚坐稳,就看到这些日子一直跟在花折身边的余情进来了,凌安之心情大好,拉着他小魔鱼儿的手刚想说话。
    却不想余情是来辞行的。
    余情和花折聊的差不多了,看许康轶消耗虚弱的太厉害,大不如前,余情心如火烧,一刻钟也不想耽搁,她秀眉蹙起:“三哥,你和凌霄也重伤未愈,我很不放心。可是我觉得小哥哥最近不太好,我现在在哪里都呆不住了,想去兰州,专门为小哥哥研制药物的事。”
    许康轶是她哥哥,是保护余家的参天大树,耽误赚钱什么的全不要紧,只有人在,一切才有意义。
    凌安之坐直了,将余情拢在怀里,沉吟半晌:“我知道那块遭瘟的石头在兰州,你们的试药所也搬不到别的地方去,三哥没事,我不能离开阵前,明天派人送你去兰州。”
    余情抚摸了凌安之的耳垂:“三哥,我现在就要走。”
    余情近日来昼夜兼程,辛苦自不待言,这些天事情太多,气氛略显沉重,还要顾及不能被许康轶和花折猜到二人关系,连好好和凌安之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弄的凌安之依依不舍,凌霄丝丝内疚起来。
    ******
    景阳二十七年,六月。
    锦州投降的消息和主帅被炸伤的消息一起传回了朝中,按例大捷之后本应该立即回朝复命,但是凌安之和凌霄均身受重伤,一路向南走走停停,秉明了圣上暂时回到驻地一为养伤,二则突厥异动,待有召时再进京。
    只有许康轶和裴星元回京复命,景阳帝先是封赏,裴星元由协领御林军变成了统领御林军,一字之差直接变成了皇宫禁军的头头,景阳帝数年来对裴星元的宠信略见一斑。
    许康轶以前的军衔是北督道将军,是个虚职,遥领一下北境防御;景阳帝去年以来对这个承欢膝下的小儿子宠爱异常,朝中要顾及其他皇子的颜面,人后夸赞之意常常流露,“许季类我”,“文治武功”,“浑身是胆”,“治世之才”等等。
    这次给加了一个实职——兵部侍郎,满朝皆惊,兵部侍郎官职虽然不算特别高,不过从未有皇子直接染指过,四皇子许康轶轻飘飘的在吏部和兵部全弄了一个侍郎,是陛下有意为之还是若何?
    许康轶明白父皇对他心中怎么想的,其他全是次要,“虽然眼盲,但是与世无争”才是重点。
    太保凌川出城御敌,追认忠义公。
    景阳帝最讲究平衡,毓王守城有功,景阳帝将江南督道将军的空缺赏给了毓王。
    许康轶此次回京,病体属于强自支撑,这次受伤完全打破了他周身本就脆弱的平衡,直接泥沙日下,在去锦州的时候一路上还有精力和花折游山玩水,放松的嬉笑打闹。
    可回来的时候却基本没有下车,花折和他说话,他才勉强和花折聊几句,实则睁开眼睛说话都觉得累得慌,一直窝着昏昏欲睡,想为回到京城积攒一些精神和气力。
    当日射冷箭的黑衣人已经抓到了,审讯的任务直接交给了花折,黑衣人训练有素,最开始几天什么也不说,可花折恨毒了他,上的手段毫无保留、最为歹毒,治病救人忙的也懒得和刺客耗时间。
    前三天每日一副特制的五石散灌下去,第四天此人已经四肢百骸爬着蚂蚁一样的跪地哀求再来一副五石散,鼻涕一把泪一把,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
    花折最开始熬着他,毒瘾一个时辰便发作一次,第四天三更天还没过完,就倒豆一样问什么说什么——指使杀人者果然是毓王,既然斗不过,平时总是出来碍眼的又全是许康轶,还不如剪草除根。
    景阳帝多次提醒毓王,告诉老二说许康轶、许康瀚是手足,切莫相残。
    许康轶当然是毓王的手足,可惜多余的像畸形的第六指,看着闹心、用着多余还耽误事早就想切除。
    ——而且千丝万缕的显示出来,毓王和金国的一些地下组织有勾连,所以先有刘心隐,而后此次许康轶又受伤。
    许康轶回京后当晚,在泽亲王府还没有下马车,便被已经知晓小儿子回来的景阳帝召进了宫中,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跟着侍卫过了森严的宫禁,便进了御书房。
    见到父皇陪着聊了一会子锦州见闻,趁着几位重臣进来议事,还躺在御书房内间的床榻上睡了一个时辰,掌事太监叫他才醒。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评论和追文,鞠躬。
    如手足情深,似袍泽义重,像挚友无间。我们之间,已经够深厚,不用再牵扯那么多。
    第158章 加大筹码
    景阳帝知道许康轶是得胜回朝, 这一路也走了挺久,看小儿子显得极其疲累没有精神,猜到可能和遇刺有关,不过他心下想着别的事:“康轶, 你是说西北侯凌安之已经提前向你请辞,说不要任何封赏?”
    许康轶对此问题已经打好了腹稿, 这是回来路上凌安之特意和他提起的, 凌家在朝中最大的顶梁柱大学士凌川已经没了,不会有人在朝中会为他保驾护航,只能凌安之自己处处小心:
    “西北侯是习武之人,说话直白一些, 直言这次救援来迟, 导致金军兵临城下,陛下受到干扰, 他兄长凌川文官出城死在了阵前, 即对不起君主,也对不起父兄, 请罪还来不及,有封赏也会固辞。”
    景阳帝有些反应过来,数年来只见雪片似的捷报,可对这位年轻的封疆大吏竟然一次也没有见过, 不知道究竟是机缘巧合,还是西北侯有意回避:“听说那人性恶好杀,康轶, 你和他打了多次交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许康轶凤眼一闪,字斟句酌:“父皇,西北侯高大凶残,为人古怪,不喜欢说话和结交,我和他交流的时候也不多;他可能是个武将,心思有些纯粹,打仗的时候只想着打仗,平时倒是恪尽职守,倒是对祖宗家训挺重视的,闲暇了便要祭拜。”
    景阳帝听了这个答复,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他话音一转,话题转到了许康轶的身上来:“康轶,你最近视力如何?如果现在的大夫还是治疗不力,父皇来日为你遍寻天下名医,哪管只是固定在现在这个样子不再恶化也是好的。”
    许康轶听出景阳帝言外有意,果然,景阳帝继续说道:“你年纪轻一些,小时候单纯倔强,可这些年大有长进,眼睛治好了也可以多帮帮父皇。”
    果然是君心难测,类似的话去年也和泽亲王说过,不过这句话在许康轶耳中只是一句夸奖,因为前提条件无法成立——他眼睛能坚持到今天已经不错了,满朝文武心知肚明。
    许康轶抬头温暖的笑了笑:“父皇,儿臣眼睛现在这个样子已经习惯了,父皇不要为儿臣的小毛病再操劳了,我就是想当个闲散王爷,这次在锦州我寻了一堆好吃的好玩的,等内务府检查完了,再给父皇送来。”
    景阳帝刚才便看到许康轶过于疲累,而今看他脸色不对,忍不住问道:“康轶,你在锦州被刺伤了?谁做的知道吗?”
    许康轶当即笑容凝固,吞吞吐吐不再说话,满面畏惧恐怖之意,像是被吓破了胆似的。
    景阳帝再问,许康轶摘下水晶镜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双膝跪下启奏道:“儿臣不敢讲。”
    能把亲王吓成这样,景阳帝心下奇怪,兵临城下,许康轶独自出班启奏率众杀敌九死一生也未见到害怕,“康轶,到底谁刺伤了你?”
    许康轶搂住了父皇的大腿,体如筛糠的哭诉:“父皇,儿臣在锦州还以为再也回不来了,儿臣就是想当一个给父皇排忧解闷的闲散王爷,可是偏偏有人容不下我,这些年三番五次的要害我,离开了父皇身边估计也保全不了多久,以后就留在父皇身边,哪里也不去了。”
    景阳帝不可思议的看着许康轶,这是小儿子第一次直截了当的告状。
    他心下大惊,他再是九五之尊,也是儿女们的父亲,天下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到一百岁的呢,许康轶根本无缘大位,可竟然还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万一自己百年之后,毓王登基,自己这两个儿子还能保全吗?
    ——答案显而易见。
    待许康轶回到王府,已经三更过半了,他对自己的演技发挥表示满意,心情不错,花折一看他的样子,大致猜到他可能又打了毓王的黑拳,对他一番拾掇让他睡下。
    花折思虑了一下,忍不住坐在床边提醒他:“康轶,我小时候在夏吾打围打过草原狼,草原狼性情狡诈而且惜命,能有一条生路的时候,绝对不会鱼死网破。”
    “论对猎人最危险的时刻,应该是狼被包围圈困住的时候,开始发现被困的时候可能步步后退,而后龇牙恐吓,之后便是积蓄力量,能爆发出极大的力量伤人,所以猎人最危险的时候就是这个时候。”
    许康轶挑了挑眼角,伸手拍了拍花折的手臂,许康乾在朝中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如果能给他多一年时间,到时候泽亲王会入朝,他有自信剪除许康乾在户部和兵部的羽翼,直接让许康乾成为一个光杆司令,届时任他要打要杀,均已无还手之力。
    可如今,泽亲王远在北疆无法借力,他时间不多了。他如果倒下,论政治手腕两个许康瀚也接不住二阴毒的阴招,到时候皇兄、母妃和他们身边这些人全危险。
    ——被围困的草原狼的确危险异常,可他才是那个狗急跳墙的草原狼。
    许康轶昏昏沉沉略感恶心的醒了,以为是早晨,却不想已经是日挂当空的巳时过半,花折一只手摸在他额头上,应该是在看他退烧了没,看他醒了帮他带上水晶镜,和颜悦色的问他:“康轶,你发烧了,有没有觉得哪里疼?”
    许康轶昨晚过了四更天便开始昏迷着发起了高烧,手捂着胸腹辗转呻/吟,花折基本折腾了他一夜,给他退烧熬药,他醒来后对这些全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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