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薇不管事，可不代表她看不明白。
    林家对秦苒什么态度她看得很清，实际上宁晴在林家的地位一直也处于尴尬地位。
    她绝不允许因为自己拖累他们。
    要是被秦苒知道她为什么呆在医院，肯定少不了一番腥风血雨。
    “那机器检查一直没有故障，到我这就出了差错，我们厂长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你们拿什么跟他碰？
    这件事……背后或许还有其他……我的腿本来就是瘸的，眼下就是断了，也没什么，不能再拖累苒苒还有你们！你外公……”宁薇语焉不详的，抓着沐楠的胳膊，目光充血，“沐楠你给我听着，你妹妹去京城了，这件事你一定要瞒住，苒苒、你外婆，这两个人一个字都不准给我提，你答应我！”
    沐楠紧紧握起的手指又松开，然后低头，“我知道了。”
    他一向知道分寸，宁薇松了一口气，她往后面靠了靠，神色微微涣散：“沐楠，你外婆给你的东西你保管好。”
    沐楠端起汤，递给她。
    宁薇没用止痛泵，疼的很，她晚上的饭没吃，就喝了一点汤。
    明天早上他还要去上课，沐楠赶着末班车回到了家。
    家里，秦苒从京城带回来的一堆笔记本还放在桌子上。
    沐楠走到桌子边，伸手把袋子里的书资料一本一本拿出来。
    大多是物理资料跟物理笔记。
    还有好几本物理竞赛习题。
    沐楠微微低头，睫毛低低的垂着，在他的眼睑处落下一层阴影，看了好半晌，他伸手把这堆资料放到柜子里锁起来。
    **
    这一边，秦苒回到寝室洗了个澡。
    然后拿着手机去了学校的文印中心。
    “全都打印吗？”负责打印的大叔问的有些和蔼。
    秦苒微微颔首，额前的碎发划过眉骨，修长漂亮的手指搭在桌子上，漫不经心的敲着，轻慢又随意。
    文印中心的大叔就帮她一张张打印。
    照片有几十张，出来的又慢。
    秦苒就靠在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拿了手机开始看常宁发给她的关于外婆的资料。
    资料挺多的，秦苒微微皱了眉。
    尤其中间还看到了宁薇的名字。
    二十分钟后，所有照片打印出来，秦苒心不在焉的看着。
    还在想宁薇的事。
    老板正在帮她把照片装起来，一边询问，“同学，你打印这么多风景照是要做明信片？”
    “啊，不是，”秦苒反应的有些慢，她站直了身体，“送人。”
    老板把装好的照片递给秦苒，点点头，不再询问。
    秦苒把手机装回兜里，拿着一叠照片去了九班。
    老板少见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看着秦苒走后，才慢悠悠的踱步准备回去打游戏。
    却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一张学生卡。
    高三九班，秦苒。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应该是刚刚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女生的。
    他追出去，却没看到秦苒的半个人影。
    “走的可真快。”老板想了想，还是放回去，明天那个女生要是不来拿，他就找个空闲的时间，送到高三九班。
    九班今天的人来了大半。
    秦苒到九班的时候，徐摇光早就回来了，他手上拿着笔，手边放着的是物理习题。
    只是从下午到现在，他写了不到三个大题。
    仔细看，能看到他的眼神有些发空。
    秦苒在历经孟心然那件事之后，人气高居四人之首，然后又三天没来上课，晚上忽然出现在九班，在九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苒姐，打游戏吗？带我躺的那种！”
    “苒姐，救命，渡劫局！”
    “……”
    秦苒把照片往桌子上一丢，拉开椅子漫不经心的坐下。
    听到身边人的嚎叫声，她挑了挑眉，往椅背上一靠，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桌子。
    周围的喧嚣声瞬间消失。
    秦苒这才收回手指，拿出背包里放着的原文书，今天她没练字，也没看原文书。
    就一手压着纸，一手拿着笔，塞上耳机，开始往框架里细化曲谱。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一会儿就亮一下。
    都是言昔在发微笑给她。
    她写的天马行空，一会儿横着来一会儿竖着来，林思然看不懂她这操作，看了会儿就收回了目光，翻着她桌子上打印出来的照片看。
    后座。
    乔声看着徐摇光似乎看着秦苒的方向，也放下笔，戳着徐摇光的背，小声问：“徐少，你看什么？这几天，我查了一下q……”
    他估摸着，还是因为“q”那件事。
    从上次之后，徐摇光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对劲。
    “乔声，你记不记得秦语说过，秦……她会拉小提琴？”徐摇光微微侧身，眼眸眯了眯，压低声音询问。
    “恩，不过苒姐小提琴拉的不好，我也没看见她练过。”乔声没想到他转了话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徐摇光往靠着椅背，手指转着笔，眸光清冷，“你没看见她练过，怎么知道她拉的不好？”
    这当然是秦语说的。
    乔声挠挠头，他又小心翼翼的看了徐摇光一眼，没敢反驳。
    不过徐摇光显然没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他又偏回了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
    与此同时。
    京城。
    拜师宴圆满结束。
    沐盈十分拘谨的跟在宁晴等人身后来到了沈家。
    因为秦语被戴然收了徒，沈家特意把宁晴从酒店接回到沈家别墅，在秦语隔壁给她们安排了房间。
    沐盈连林家的门都没见过，看到几乎能用金碧辉煌的沈家，她没收住目光，看了一眼又一眼。
    沈家一行人看在眼里。
    不过面上却没表现出什么。
    临睡前，沐盈一直在秦语的房间。
    宁晴在跟陈淑兰打电话。
    “大姨，外婆找你干嘛？”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沐盈就一直没跟陈淑兰说过话，此时有些惴惴不安。
    怕陈淑兰跟宁晴说什么。
    宁晴放下手机，笑了笑，“她啊，听说语儿被戴然老师收徒了，特地打电话给我要语儿的比赛视频。”
    “要我的录屏干嘛，外婆不是不感兴趣吗？”秦语从卫生间里洗澡出来，挑眉。
    当初她表演的时候，宁晴给陈淑兰发视频，陈淑兰说要睡觉，就没看。
    所以宁晴才发给了宁薇。
    “现在后悔了啊，”宁晴笑笑，有些志得意满的，“知道你这么优秀，她能不替你高兴吗？”
    她低着头，开始在手机里寻找她录的视频给陈淑兰发过去。
    最近两天，宁晴终于有种在林婉面前扬眉吐气的感觉。
    秦语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微微拧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是又找不出来什么。
    “对了，你妈怎么没来？”宁晴给陈淑兰发完，又看向沐盈，“我给她发视频她也不开视频，那么晚了她还在塑料厂？”
    “恩。”沐盈点点头，“我走的时候她还没回来。”
    宁晴眯着眼睛，拿着手机去外面给宁薇打电话了。
    秦语知道她肯定又质问宁薇为什么不花她打到宁薇卡里的钱。
    **
    次日。
    高一年级办公室。
    “什么？你要退出物理竞赛？还要跳级？”高一一班的班主任手中拿着一卷准备拿去复印的竞赛卷，看着面前的这个得意门生，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衡川一中一向注意各种竞赛。
    现在竞赛拿到省三等奖以上，高考都能加分。
    期中考试之后，高一各科老师就注意了一批苗子。
    沐楠是年级第一，各科分数值直逼高三秦苒那个妖孽的分数值，被数学、物理、化学还有生物各科老师拉拢，最后他选择了物理。
    往年一个学校出沐楠这样一个人才都是被当做宝。
    但今年高三一批逆天人物。
    秦苒、徐摇光、潘明月，没一个善茬，沐楠不显山不漏水的，跟高三那几个比也是可以一比的。
    眼下听到他说要退出物理竞赛，还要直接跳到高三，一班班主任站起来。
    “没有为什么。”沐楠低着头，抿了抿唇，音色挺冷：“就是突然不喜欢高一了。”
    “沐楠，你要想清楚，你基础好，高二高三内容或许可以自学，但短时间内你也不过就是个囫囵吞枣，以你的资质完全可以再几年后拿个市状元进一中，没必要这么糟蹋自己。”
    说着，一班班主任顿了顿，又放轻声音，“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没有关系，直接跟老师说，老师可以帮你。”
    沐楠抬头，眼眸还是很黑，一如既往的如同碎着的冰，“老师，我明年开春再跳级，物理竞赛班这件事，希望您能帮我瞒住。”
    一班老师看着他的眼睛，最后叹气，“老师希望你回去再想想，或者跟你家人再商量一下。”
    “谢谢老师。”沐楠朝他弯了弯腰，然后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出了办公室。
    身后，是一片叹息。
    **
    高一一班的班主任愁着一张脸，去文件复印中心。
    没忍住跟老板说了这件事。
    说完之后，发现整个文印中心一冷。
    高一一班班主任愣了愣，一偏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卫衣，外面套了件校服的女生正看着他。
    挺面熟的。
    “抱歉，请问，”秦苒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十分礼貌的朝他弯了弯腰，“您刚刚说谁退出物理竞赛了？”
    声音听的
    一班班主任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来这是高三九班那匹黑马，秦苒。
    连魏子杭都马首为瞻的人物，他能不认识？
    “没什么事。”想起沐楠的嘱咐，一班班主任闭口不答。
    秦苒就笑，有些漫不经心的，她点点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她往前走了两步，礼貌的笑了笑：“老板，我昨晚有没有丢一张学生卡？”
    尽管是笑着，但身上一股掩盖不住的乖戾。
    老板愣了愣，然后连忙拿出昨晚放好的学生卡递给秦苒。
    “谢谢。”秦苒拿了学生卡，道了谢然后离开。
    一班班主任发紧的心口松了松，“这年头的学生……一个比一个不好惹。”
    **
    傍晚，放学。
    沐楠依旧回家，做饭，然后拿着保温桶去医院。
    他没请假。
    宁薇自尊心强，他若是请假，她不知道还会怎样。
    今天还是没有等到病床位，宁薇靠在病床上，看到沐楠来，她松了一口气。
    沐楠放下保温桶，扶着她去卫生间。
    刚上完卫生间回来，两人转到走廊，沐楠脚步就顿住了。
    看到他停下，宁薇愣了愣，“你怎么……”
    一抬头，就看到站在她病床前的秦苒，她手上正拿着她的病历卡。
    “苒……苒苒？”宁薇张了张嘴。
    秦苒深吸了一口气。
    她转身，她能听到自己近乎平静的声音，身体里翻滚的血液：“诊断结果，三天后截肢？小姨，你的腿不是快好了吗？建议截肢？为什么建议截肢？谁干的？啊？”
    “苒苒，你来了，”走廊上人多，挺吵的，秦苒的声音不算太突兀，宁薇就微笑，她让沐楠把她扶到秦苒这边：“我的腿都是自己不小心搅进机器的，不怪任何人。”
    宁薇的脾气秦苒清楚。
    秦苒没再看她，她仰了仰头，然后看着沐楠，眼睛几乎染了血，一字一字的问：“哪家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