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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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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轻鸿有些茫然,霍危楼便道:“该叫大嫂了。”
    霍轻鸿骤然瞪大了眸子,霍危楼好整以暇的望着他,仿佛他早该如此。
    很快,薄若幽从外走了进来,如今秋末初冬,她着一袭天青广袖长裙,明眸善睐,温婉毓秀,见他也在此,薄若幽并无意外,只福了福身,“世子也在。”
    霍轻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此状倒是令薄若幽不明所以,她疑惑的看向霍危楼,霍危楼直管盯着霍轻鸿,霍轻鸿咬了咬牙,“大嫂——”
    薄若幽更惊讶了,又有些窘迫,自也不会应声,霍危楼却觉满意,摆了摆手,“行了,去衙门的事不急,安排好了你自去便是,回府去吧。”
    “哦。”霍轻鸿敢怒不敢言,也觉自己留下颇为扎眼,瞥了薄若幽一瞬,灰溜溜的走了。
    薄若幽红着脸道:“侯爷怎能让世子那般喊我?”
    霍危楼上前将她揽入怀中,“早晚要改口的,何况也无外人。”
    薄若幽哭笑不得,又问:“侯爷入宫面圣可顺利?”
    霍危楼牵唇,“顺利,我已向陛下求了赐婚,过几日便有旨意。”
    此言他既提过,便当真会去做,薄若幽并不意外,只是想到赐婚一出,二人便当真要成婚了,心底还有些恍惚,她愣神之时,霍危楼将她抱起走至榻边落座。
    她回过神时,人已坐在他膝头,她身量在女子之中已算挺秀,可在他怀中,仍显得小巧玲珑,他近来得了意趣,独处时总爱将她拢抱在怀中,她抗议几次无果,便也由着他了。
    他在她面颊上亲了亲,“怎地了?如今后悔可来不及了。”
    他语声温柔,眼底沁着笑,愈发有些丰神俊秀之意,薄若幽歪头想了想,“只是不知婚期会在何时?总觉的快了些。”
    “快?还不够快,陛下心中存疑,变着法子的磋磨,否则,我还不想等这些繁文缛节。”
    见薄若幽面露不赞同之色,霍危楼又改了口径,“当然既要了赐婚,总是要礼数周全才好,婚期要令钦天监看日子,按我的意思,年前最好。”
    薄若幽有些不自在,到底不似他这般全无顾及的说这些,然而霍危楼望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庞,忍不住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薄若幽一愣,面上陡然飞上一抹霞色,挣扎着便要从他怀中退开,霍危楼忙抱住她不许她走,口中央道:“好好好,我再不说了,我忍,我忍得住。”
    ……
    霍轻鸿出了侯府大门,又回头,一脸酸涩的望着侯府门庭,片刻丧气的上马车,本是想回府,可转念一想,又令马车往“百鸟园”去。
    百鸟园在京城西南,乃是一处养着珍贵鸟禽的精致园林,园林的主人是已故献亲王之子,被封了南安郡王的赵越,而早前冯烨送他的雀鸟,便是从百鸟园之中讨来的。
    五日之前,雀儿忽然精神恹恹,不碰食水,霍轻鸿到底是个软性儿,又得了鸟雀数日,便不忍看鸟雀饿死,心知多半病了,便派人去问冯烨寻个医鸟的大夫。
    而后冯烨便登门,带着他往百鸟园去。
    百鸟园中有专门给鸟雀珍禽们治病的匠人,赵越与霍轻鸿也算旧识,便令他将雀儿留在园中养几日,养好了再去取,霍轻鸿今日便是要去看雀儿养好了没有。
    马车徐徐而行,到了百鸟园之时已经是日落西山,他贵为国公府世子,门房恭恭敬敬将他请了进去,又道今日郡王正在园中宴客,正可小聚。
    霍轻鸿心中正烦闷,若是往日,这等贵公子们相聚一处纵酒享乐正合了他心意,可如今他改了性子,却懒得应酬,只一心带走鸟雀便好。
    侍从将他请入偏厅落座,又去叫南安郡王,等候的片刻,霍轻鸿百无聊赖的出门看眼前的景致,如今已是深秋,可这园中却还是满目葱茏,也不知匠人们用了什么奇术,竟还有些春夏才可见的花草争奇斗艳。
    忽然,霍轻鸿被远处一抹五彩微光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棵枝干虬结的百年桂树,如今桂花盛放,香气馥郁,黄蕊好似繁星簇拥枝头,远远望去也算盛景,可就在那桂树上,一抹斑斓的微光正摇摇晃晃。
    霍轻鸿心中称奇,便沿着小径往那桂树之下走去,越走近,霍轻鸿越觉得不对劲,而当他走入伞盖般的翠荫之下,他终于看清了那抹斑斓微光来自何处。
    横斜的树干上绑着一段丝线,丝线末端垂着一只羽毛五彩斑斓的雀儿。
    雀儿的脖颈被丝线勒的入肉见血,早已僵冷的雀尸随风摇荡,树梢间隙落下的夕阳余晖投射在艳丽的鹊羽之上,漾出一片陆离的斓光。
    只是一只死掉的雀儿,虽然与他的雀儿相似,可霍轻鸿辨的出不是,然而不知怎地,诡异的寒意还是从他背脊上冒了出来。
    第150章 八宝妆04
    霍轻鸿暗骂一声晦气转身便走, 待走出翠荫,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雀儿羽毛鲜艳夺目,依然在树荫和斑驳余晖间晃悠, 他心底陡然生出一丝恶寒,复又快步往偏厅去, 这园中鸟雀极多, 近前虽不见鸟笼, 却仍可听见远处叽叽喳喳的啾鸣之声,而那雀儿羽色艳丽,一看便不是凡品, 也不知赵越又耍什么把戏, 杀鸟取乐不成?
    他又等了片刻,南安郡王赵越带着随从,提着个鸟笼走了过来, 他刚至而立之年,做了多年的富贵闲人, 如今体态有些发福, 见到霍轻鸿便笑着上前拉他。
    “说是你到了,我让人直接请你去宴阁之中, 可他们却说你无意赴宴,好嘛, 那我亲自过来请你,你去是不去?”
    霍轻鸿被拉的往前走了两步, 堪堪使力站住, “郡王,今日是当真不多留了。”
    赵越回头,沾了酒气的眼睛狐疑的望着他, “为何?今日都是你相识的,你前些日子告病,咱们已经小半年未聚了。”
    霍轻鸿只看着侍从手中笼子,“我就是来取青雀,晚上还有事,你知道的,我大哥回来了。”
    提起霍危楼,南安郡王手上的劲儿便是一滞,他扯一扯唇,“哦对,侯爷回来了,也罢,改日叫上冯烨,咱们再聚,这两日冯烨跟着他父亲出城去了,也寻不到人。”
    说着将笼子拿过,掀开外头罩帷,里头青雀果然睁着一双机灵眼,活泛的紧。
    “喏,给你养活了,平日里你多逗弄,这鸟儿也通人性。”
    霍轻鸿应声,接过鸟笼告辞离了百鸟园,上了马车,将鸟笼往身侧一放,引得雀儿啾鸣了两声,霍轻鸿忍不住弹了弹笼子,轻叹了口气。
    连回绝应酬,都要借自家大哥之名,选个衙门,也要挑最轻省的,如今大哥还有心成婚了……
    霍轻鸿提着笼子到自己跟前,哼道:“以后咱两过,唔,还有个白猫儿。”
    笼子里的青雀瑟瑟抖了抖翅膀,没敢鸣出声。
    日暮时分,林昭自衙门而归,刚走到林府门前,便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府门之外,他眉眼一暗,正想令随从驾着马车去侧门,却已来不及了。
    正挑起帘络四处张望的薄宜娴看到了他。
    她情急的跳下马车来,殷切的将他马车拦住,“昭哥哥,我等你许久了,终于见到你了。”
    林昭下马车,心底滋味难言,“有何事?”
    薄宜娴心底咯噔一声,她等了多日,却始终未入林府半步,林昭更好似回避她一般,她在正门等,他便走侧门,她去了侧门,他又走正门。
    薄宜娴眼底泛起一片泪光,“林伯母可是不愿原谅我和母亲?”
    林昭侧了侧身,不去看她的眼睛,“我母亲还在养病,没时间想这些。”
    薄宜娴上前一步,“那便请伯母给个机会,我和母亲登门致歉,婚期也不必提早了,一切都听林伯伯和林伯母的,你看可好?”
    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天际,淡墨般的夜色笼罩下来,也将林昭的眸子映的凉凉的,他忽而问:“当年,薄家和林家,为何要给你我定亲?”
    一股子寒意从薄宜娴脚底漫了上来,几乎来不及思考,她脱口便答:“因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与昭哥哥年纪相仿,父亲和林伯伯请人合算过我们的生辰八字,昭哥哥与我乃是天作良配,因如此,两家方才起了结亲的心思。”
    林昭转眸看着薄宜娴,她因近日愁苦颇多,面庞略有清减,眉头拢着苦涩,泪眼迷蒙,无辜又凄然的望着他,任是谁,看到这样梨花带雨的姑娘都要心软,而她不闪不避的目光,更好似颇为坦荡无畏。
    可林昭知道她在撒谎。
    撒谎撒的毫不心虚,甚至有这般作态,林昭一时连她眼泪是真是假都分不清,他眼底最后一丝温文散去,“回府去吧。”
    薄宜娴看出了林昭的失望,见他转身朝府门去,她心底忽然生出巨大的恐慌,仿佛林昭这一进门,便再也不会见她了,薄宜娴疾步追上前去,“昭哥哥,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林昭脚步微顿,薄宜娴越发肯定了心中猜测,“你知道了当年的事,你知道当年原本与你定亲的不是我,昭哥哥,你介怀此事?”
    林昭没回头,薄宜娴眼泪簌簌的落,“你是怪我骗你?当年的确是三叔与父亲定下口头亲事在先,可后来他们出事,这中间不过一二年光景,那时候我们都还只是幼童,这样的话哪里能算数呢?后来二妹妹离京,大家都以为她再也不回来了,这才改了你我定亲,昭哥哥问我,我所言也无虚假之处,我只是不愿提及旁人罢了,我何错之有?”
    林昭一时竟要被薄宜娴说服,可心底却总觉得不自在,窒闷惶然,仿佛做错的是他。
    薄宜娴又道:“我与昭哥哥定亲数年,昭哥哥也知我心意,我们这十多年的情分,又怎是旁人可比?昭哥哥如今介怀此事,莫非是旁人说了什么?是……是二妹妹反悔了?”
    林昭未曾开口,薄宜娴只觉自己又猜对了,她耳畔轰然一声,心底怒意勃然,她经了薄景谦获罪,薄家祖宅被抄,又被林昭冷待月余,此刻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二妹妹果真反悔?我便知道,定是此前武昭侯尚未归京,人人都以为他在西南出了事,所以她又想到了昭哥哥身上,一定是如此,我就想过她早前不在意模样是装的,她不可能当真释怀……”
    林昭匪夷所思的望着薄宜娴,这半月来他从未见过薄若幽,且程蕴之数次来林府看病,也不曾带着薄若幽,他从前还可待薄若幽颇为关切,知道了当年定亲之事后,反而没有往常的坦然自在,然而薄宜娴却能以如此的恶意揣测薄若幽。
    林昭气的狠了,却也责骂不出粗鄙之语,只冷眼看着薄宜娴,“你……你简直不讲道理!此事与二妹妹又有何干系?我已多日不曾见她,你又怎能将此事怪去旁人身上?”
    他深吸口气,终于将压在心底的话道出:“当年是二妹妹与林家定亲在先,后来诸多波折,改成你我定亲,虽非你之过,可你心中竟无半分愧意?”
    薄宜娴哭道:“愧意?凭何对她有愧?是她自己离京的,三叔也未写下婚书,要怪只能怪她命不好,又怎能怪到我身上?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说至此,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情急的道:“对……本就是她命不好,昭哥哥你不知,她命中带煞,克死了自己父亲母亲和弟弟,若她不回京城,或许我父亲都不会出事,她这样的灾星怎能嫁给昭哥哥?从前道士还说她是短命之人,她根本配不上昭哥哥,我们定亲多年,陈年旧事与你与我都无关,昭哥哥你管她做什么呢?”
    林昭像看陌生人一般看着薄宜娴,“你竟如此做想……罢了,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你亦无话好说,你走罢——”
    薄宜娴闻言心中恐惧更甚,待要上前,林昭却逃也似的转身入了府们,薄宜娴还要再追,却被侍从拦下,她一时嚎哭起来,令林府侍从都面露嫌恶之色。
    很快林府大门紧闭,薄宜娴站在门外,失力的唤着林昭,门内却再无应答的可能,她此般泼闹,惹得长街之上来往百姓对着林府指指点点,可她却浑不在意,又逗留至夜色漆黑,方才被侍婢强劝着离去。
    林昭脚步疾快的往上房去,待入内室,只迟疑了一瞬便对楚淑宁道:“母亲,与薄家的亲事,还望父亲和母亲三思。”
    ……
    霍危楼说要在府内养伤,便绝无虚言,西南之事暂交给宁骁,朝中诸事他也不如何过问,除非福全带着旨意入了侯府,他方才乘着马车往宫中去一回。
    建和帝本担心他对赵熙接掌直使司心怀怨恨,待见他不动声色,心底方才一松。
    薄若幽如今离侯府近了,又牵挂霍危楼身上旧伤,日日去侯府探望,这日入侯府时,便见府内多了匠人,似要重修府内景致。
    薄若幽心底疑惑,待问福公公,他便笑道:“侯爷说府内少了些生气,且这宅子赐给侯爷之后便不曾动过,如今令人整饬焕新,也好办喜事。”
    福公公笑呵呵的望着薄若幽,她面上顿生窘色,福公公指着府内几处空置已久的庭阁,“侯爷说府内不必太多院阁,命人将那一片拆了,造些江南的水榭池塘出来,再移些秀美花木,以后咱们侯爷夫人必定喜欢。”
    薄若幽颊上更红,她虽生在京城,却长在江南,非要分辨,的确南边的景致看的更顺眼些,霍危楼有此心,福公公自然也看的真切,如此才说与她听。
    待入书房,便见霍危楼正在书案后临帖,见她来了眼底溢笑,拉她在怀中教她写行草。
    薄若幽问起外面动静,霍危楼握着她的手在白宣上笔走龙蛇,口中和缓道:“我原也不在意这些,何况府中皆是男人,景致美丑也无甚分别,可往后却不同。”
    墨迹力透纸背,薄若幽看着纸上铁画银钩的字,只觉当真字如其人,可待她回眸去看时,却又见他眉目温润,从容巍然,叫人心安的紧。
    霍危楼本心若平湖,无关情欲风月,却禁不住她看,她这双眼清妍灵动,如今却平白添了媚惑人的奇术,他叫她看的难以自控,本按在白宣上的手往她腰间拢去,将人按在怀中不够,又借着这姿势便利,垂首去吻她耳珠。
    薄若幽像被烫到一般狠颤一下,又觉半边身子都软了。
    羞意爬上她面颊,很快连耳廓都红透,她恼的去推霍危楼,霍危楼瞳底却炙热起来,放下蘸了浓墨的笔,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坐在了身后敞椅上。
    “只挨了一下而已……”
    他靠的极近,又倾身,还要去亲衔,可还没碰上,外面福公公道:“侯爷,府衙吴捕头来了,说是来找幽幽——”
    薄若幽惊的推开他便站了起来,幸而福公公未进门,才未瞧见屋内的不成体统。
    她应了一声,快步朝外走,霍危楼很是不满的跟了出来。
    吴襄等在正厅,很是着急,又有些惶恐,若非十分要紧,他也不敢来侯府寻人,听见脚步声,他连忙转身,一眼看到薄若幽走了出来。
    薄若幽分明是寻常裙裳,可不知为何,吴襄只觉今日的薄若幽格外好看,他也分辨不出是何处好看,着急的道:“小薄,城南出了件案子,你眼下可有空去验尸?”
    话音落定,霍危楼也踱步出来,吴襄赶忙行礼,霍危楼便问:“是什么案子”
    “是南安郡王的园子里死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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