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背着光，季桃看到严一泽的眼眸渐眯，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绷紧，可能是在一点点咬着牙。
    他上前半步, 她背靠墙壁。
    这个姿势估计太过让人误会，余光里抱着一沓作业本的盛溪经过，挑了下眉, 喊道：“季桃！”
    “啊，”季桃转眼，“班长……”
    “作业太多，来帮我搬一下。”盛溪抬抬下巴。
    “好！”季桃连声应，用胳膊肘推开了眼前人。
    回到教室，她正帮忙发着作业，注意到身旁的视线一直不断。
    不由得转了头：“你也觉得我可怜？”
    “不，”盛溪笑了下，“我听说人在失意时，会比较大方。”
    “……”季桃挑眉，“资助的钱还不够？”
    “当然是越多越好了……”盛溪笑着，“怎么样？看在我这次救了你的份上，要不要考虑跟我一起做善事？”
    “……”季桃把剩下的作业本全甩在他课桌上，“谢了。”
    “……”
    盛溪无奈地耸了耸眉毛。
    第三节课是物理，有小测验，盛溪余光看到同桌握了笔，认真端详试卷，偏偏就是不动，不由得好奇。
    “你怎么不做？”
    “嗯……审题呢。”季桃慢了一拍回神，很快开始动笔。
    是该认真作答，还是像以往那样，随意敷衍了事。
    她摇摆不定。
    所以才会迟迟无法下笔。
    -
    临近中午放学，高二a班的教室外，身姿纤细的女孩正在等待。
    由于躲得隐蔽，没人发现。
    老师宣布下课，她刚在窗户外探出脑袋，就看到前排的女生走向了靠窗的那个座位。
    胖男生站起，给她让位置。
    女生双手撑着桌子，虽然面带笑，可看着气势凛然。
    她说了一两句话，但季桃听不见，只能看到林愿动唇，说了大概几个字，接着起身，径直往教室外来。
    她连忙背过身，贴在墙壁上，大口呼了口气。
    林愿从后门走出，看到了正从楼梯间上来的季桃，气喘吁吁，看着像刚跑完马拉松。
    “我看到了。”他直言。
    被毫不留情揭穿，季桃的手逐渐下垂，缓缓走来，小声问道：“你不是说，以前你和她是被我拆散的吗？”
    林愿微怔。
    又看到她抬眼，抿了唇，犹豫道：“那要不要，给你们把位置换回来。”
    林愿失笑。
    他说：“闻到了股醋味。”
    季桃眨了下眼。
    她看了下身前的少年，衬衫西裤，惹眼而又端正。
    这样的人，在学校无疑最受女生的追捧。
    如果不是她进入明华后四处捣乱，那么他到哪，都该是倍受惊艳眼神的存在。
    她大概，就是在吃醋。
    季桃把翻涌上来的小心思压下，转身往走廊尽头的方向。
    “我去厕所……”
    林愿站在原地，眉头轻挑了下。
    明华的公共设施都很好，无论男女厕所，在两边走廊尽头都各有一个，宽阔又敞亮。由于一层教学楼教室有限的缘故，平时压根不会出现排队现象。
    到了午餐时间，人人忙着去食堂排队占位，这样一来，厕所里就显得更为空旷了。
    季桃走进，一路无人。
    她在宽阔的等身镜前理了理刘海，又旋开水龙头，两手沾湿水，使劲在脸颊两侧拍了拍。
    “啪啪啪~”
    发出重响，季桃眯眼，深吐口气。
    转身走出厕所那刻，她的脚步一顿。
    厕所左侧的最后一间，传来似有若无的人声，细细辨认，听着格外耳熟。
    季桃的双脚不由自主向后，走得越近，听到的声音便越清楚。
    她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大。
    “什么嘛……谁不知道他什么样？在学校里拽个什么劲？”
    “你知道吗？老师安排我和他采买文具，这是老师安排的吧？是我逼老师的吗？不是吧？结果他什么意思，摆出那副德行，直接说换个人吧？”
    “拜托……他真以为谁都看得上他？气死我了……真的，不就跟季桃谈个恋爱，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真把自己当谁了啊。”
    “说起来，他不也就是个下人的儿子……要是没季桃，他能读明华吗？不先看看自己什么德行，照我说，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能看的？”
    “那个视频你看了吧？哎，怎么回事……我不是早传给你了吗？对对，我们学校论坛也有，有人拍了，真好笑，他当时呆了的那副模样，我现在想起来都还想笑……”
    “啧……说到底，还是怕被揭穿，以后没得舔了吧？要是不舔季桃，他能怎么办？不就得跟那群混混一样，成天不三不四，以后就去吃牢饭了呗……”
    隔间里的话语声，还在不断持续着。
    季桃僵在原地，手脚冰凉。
    她从来没有过这么一刻，像现在这样真切体会到，血液逆流冲上头顶的感觉。
    只在一刹那间。
    季桃逐渐，咬紧了唇。
    隔间里的女生，还在打着电话，丝毫没有注意到，外边轻若无物的脚步声。
    她嘴里嘀咕着，不断宣泄不满。
    猛然间，一盆凉水浇下。
    “啊！！！”
    被瞬间淋透的人发出惨叫。
    “谁啊！！！”
    大喊再次传来，但外间除了塑料桶重重落地的声音，再没有任何回应。
    季桃一鼓作气跑出了厕所。
    在楼梯间，双手扶着栏杆，不断喘气。
    思绪全被刚才的言语占据，因此没注意到，身后是何时多出了个人。
    他的视线在她头顶注视片刻，接着抬手，攥住她冰凉的手，轻声开口：“桃桃，走吧。”
    季桃回头。
    眼前的人勾着清浅的笑，继续温声说：“再不去排队，就没吃的了。”
    “好……”她带着他下楼梯。
    他挤开人排队，她去买喝的，分工很明确。
    但下楼梯时，撞见了盛溪。
    他叼着吸管，又用那一贯的眼神审视她。
    “抱歉，”季桃低垂了眼，轻说，“我现在没心情和你搭话，你找别人投——”
    “不是求投资，”盛溪手用力，将瓶身捏空，似笑非笑的，“就当是友情馈赠，我告诉你件好玩的事。”
    季桃没兴趣听。
    转身的一瞬间，盛溪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说：“我来的路上，听到有个男生和其他人抱怨，说他在厕所漏裤子和手上了。”
    “……”
    季桃硬是把无聊两个字憋了回去。
    “哎，还有后续啊！”盛溪嚷嚷道，“他骂你男朋友是神经病呢！”
    “……”季桃猝然转身。
    盛溪笑意盎然，摊出了手：“欲知后事如何，请先缴纳小费。”
    季桃没作犹豫，掏出了手机。
    本来开玩笑的人挑了下眉，看到女孩脸色苍白，唇抿着，似是不对劲，手不自觉有了动作。
    “开玩笑的，我又不是乞丐……”他把她手机推了回去，“其实，也没什么。”
    季桃抬眼看向他。
    “估计就是有人说你坏话呗，然后你男朋友顺势，那么一推……”盛溪边说，边给她比划了下，眼睛都要笑弯了，“那被吓的，可不就漏了一手？”
    大概是真的很好笑吧。
    盛溪的笑意止不住：“那场面，应该挺刺激吧……我本来以为他会挨打来着，谁知道听那人描述，他端端正正，鞠了一个躬，你猜说的什么？”
    季桃唇张了张：“抱歉。”
    “对，”盛溪说，“就是这句屁话，都好多次了吧……他最会的，可能就是弯腰和抱歉了，随随便便的，也不嫌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