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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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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之前女学的先生邀我赴宴。”
    谢明茵扬起乖巧的小脸,拉长了音:“嗯……长姐,你能不能给我带得月楼的梅子酱排呀?”
    “嗯?”兰庭略微惊讶。
    谢明茵皱着脸,怀里的小猫也喵喵地叫唤,扯着她的袖子撒娇:“长姐,好不好嘛,我又出不去,出去也不一定能去得月楼,回来咱们一起吃呀,你看,小雪团也想吃呢。”
    兰庭心一软,遂点了点头。
    谢明茵不敢打发仆妇去买,一买寿安堂的耳报神就都告诉祖母去了,她最后既要挨骂,又半点都吃不着。
    嗐,清汤寡水的日子,谁受得了啊。
    只有谢如意等人留在寿安堂用饭时,才会变得丰盛些,可对上这些人,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她怕长姐不肯,摸了摸身上,又从榻上起来就要穿鞋:“我现在身上没钱,我让丫鬟去拿。”
    倒是挺明白事的,兰庭看了眼时辰,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往外走:“行了,不用你拿钱了,我记住了。”
    “这不行,长姐你的月例也不多,这样,等你回来,我再给你。”谢明茵在她后面说:“长姐你千万别忘了。”
    兰庭无奈地摇摇头,罢了,这个馋猫。
    身边跟着仆妇丫鬟,不和谢如意一起乘坐马车,这感觉可舒服多了,她们两个人总是暗地里较着劲,一个比一个坐得端正,谁也不得痛快。
    她走后不久,谢疏霖身边的小厮也来车马房,吩咐管事准备马车,他探头看了一眼,随口问道:“怎么少了一辆,大房今天谁还出去了?”
    “是信芳堂的大小姐。”管事让人将二少爷惯乘的马车备好。
    谢疏霖是少爷,出门就没有小姐们的限制多,不需要特地去内宅和夫人通禀。
    “小姐说,上次听赵小姐说,莳花街有一家新开的陶瓷铺子,擅做陶瓷人儿的,想托二少爷去看看……”青墨正听了谢如意的吩咐,与二少爷说自家小姐想要什么。
    二少爷每次出门去,必定会问二小姐想要什么,其他的姊妹都羡慕着呢。
    刚说完,就见二少爷身边的小厮来了:“青墨姐姐。”
    青墨微微点头,迈着轻缓的步子回去了。
    谢疏霖正在写谢如意要的东西,万一忘了就不好了,抬眼看见小厮的表情,抬了抬下巴:“说吧,什么事?”
    “噢,也没什么,就是今天听说信芳堂的那位也出门去,”小厮觑着自家少爷的脸色,果然立刻来了精神,讨巧道:“小的已经让人去跟着了。”
    谢疏霖站起来,将纸笺折好收进袖袋里,夸赞了一句:“嗯,办的不错,有赏,咱们也出去。”
    “谢少爷赏。”小厮美滋滋地接了少爷的赏钱,跟着一道出府去。
    兰庭不知道,自己后面又跟了尾巴。
    ———
    得月楼在莳花街的第三家,莳花街是庆安侯府所在的平澜坊附近,很热闹的楼街了,口腹之欲在这里,能得到大半的满足。
    饶是冬日里,积雪层叠,也是热火朝天,人声鼎沸。
    到了得月楼后,因为早上耽误了一会,时辰刚刚好。
    碧釉也难得出来,一想到今日的事情又解气,正要雀跃地掀开帘子,却听自家小姐淡淡道:“先不急,再等半刻钟。”
    她“唔”了一声,不明所以地缩回了手,焦灼地等着小姐准备好下车。
    可小姐居然真的就靠在车上闭目养神。
    外面天气很晴朗,马车也被晒得有些暖意。
    半刻钟后,红霜回头看了看睁开眼的大小姐,说:“大小姐,到时辰了。”
    兰庭已经睁开眼:“嗯,进去吧。”
    得月楼内,邱女先生是一早就来了,让人等兰庭来了才能上菜,一则,她是东道主,二则,是以示歉意。
    而且,她不知道,谢兰庭会不会来。
    若不是因为即将被雅正女学销退,赌坊那边又步步紧逼,每天欺上家门来要债,让她几乎无路可走,也不至于现在舍下颜面,向一个丫头致歉。
    得月楼的伙计一眼就看到了客人,上前来问道:“客官可有预定?”
    红霜和碧釉从前没有来过酒楼这种地方,被热情的伙计吓了一跳,反倒是大小姐轻声道:“邱先生。”
    伙计干净利落地上楼一引:“噢,客官楼上轻,靠右第一间。”
    兰庭习以为常地点了点头,提裙缓步带着丫鬟上楼去。
    碧釉藏不住笑意跟着小姐身后,红霜看她眉飞色舞的,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唇角压都压不住。
    兰庭身着白底十幅金斓边度花裙,外罩了一件金红羽缎的斗篷,她偏头看了一眼热气氤氲的大堂,客满如云,想要在这里吃一顿饭,应该还挺难的吧。
    她想,这个冬日真是漫长啊。
    而房间里,邱女先生已经等的焦灼不安,愁云满面之际,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随着清淡又熟悉的女声,兰庭终于出现在了眼前:“邱先生,我来迟了。”
    “未曾未曾,大小姐请进。”邱女先生差点激动地泪如雨下。
    她想到今天的目的,立即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笑了笑,与兰庭的坦然自若,成了鲜明的对比。
    若说先前,她心口还憋着的一口怒气,但在忐忑的等待中,早就消散了下去,只盼着谢兰庭能来,就比什么都好了。
    说实话,在看到谢兰庭那一刻,她几乎都不晓得,自己是该松下一口气,还是要更加提起心。
    既然是掐着时间来的,这就说明人家还没消气,不依不饶地刻意刁难,她也得耐心忍受着。
    “请坐,谢大小姐。”邱女先生的态度,前所未有的殷勤热络,亲自为谢兰庭斟茶倒水,端到了面前赔罪。
    看得碧釉撇了撇嘴,当初栽赃她们小姐的时候,那副嘴脸叫人恨得牙痒痒。
    见丫鬟服侍谢兰庭脱掉斗篷,一身清雅华丽的衣裙,邱女先生有些闷闷地别过眼去,暗自咬了咬唇。
    谁想落座后,兰庭只轻飘飘地用了一句话,就将她打的丢盔弃甲,一败涂地:“本以为先生的热情和笑容,是该用在初次谋面的,没想到,今日才看见。”
    “我、我……”一听见这句暗含讥诮的话,邱女先生整个人慌乱局促起来,顿时面红耳赤,低下头差点窘迫地掉下眼泪来,只能迅速借着捋发去掩饰。
    这也逃不过紧盯着她的人眼中。
    碧釉眨了眨眼,没觉得多高兴。
    兰庭不见半分动容,继续问道:“我听说,先生有个弟弟?”
    这时候,她也就不维持什么面子了,垂头沮丧地应道:“是,一个不成器的纨绔,只因他才债台高筑。”
    兰庭一只手倚着腮:“为何不去借呢?”
    “借?”邱女先生眼中含泪,摇头苦笑一声:“大小姐这话说得轻巧。”
    她也是要面子的,不能为了这种荒唐的理由去借,平白就矮了人一头,日后还怎么做先生,借了谁家的钱,就要专门照顾谁家的孩子,这和奴婢有何区别,只是没签卖身契罢了。
    其后的一刻钟里,她们就听邱女先生说了自己的遭遇,邱女先生的父亲是个小官员,对一双儿女都不错,不用多说,现在的邱女先生就证明了这个事实。
    可惜,她父亲去世的早,弟弟没有受到父亲的多少教导,而母亲早年因为生了女儿,受了不少婆母责难,对儿子溺爱非常不说,甚至在丈夫死后,逼着女儿赚钱给儿子赌钱。
    邱女先生的父亲原为了她定亲,父亲死后,婚期也被耽搁下来,男方等不得丧期,也无情地退掉了婚事。
    她只好年复一年的,给赌鬼弟弟赚钱换赌债,填这个无底洞,一直到如今。
    今日,赌坊的人又打上门去,邱女先生只能躲在女学里,可她又不能看着家里唯一的男丁被打死。
    听完这些,之前一直叫唤着要邱女先生给小姐道歉的碧釉,看她眼下的可怜的模样,再看她身上的素色旧衣裙,就有些于心不忍起来。
    要不是红霜碰了碰她,碧釉都想给女先生一块手帕擦眼泪了。
    看得人心里怪难受的。
    红霜瞟了一眼碧釉,心里暗自叹息,这丫头,来之前,还觉得女先生有这么个不成器的弟弟是报应,是活该呢。
    可惜,她们大小姐俨然不为所动,甚至惬意地挽了挽耳边的鬓发。
    邱女先生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失礼了,大小姐莫要见怪。”她是个清秀佳人,哭起来也不难看,就是看得人会于心不忍。
    “无妨,现在我们说回正题就好。”兰庭面不改色地饮了一口热茶,隔着茶雾,连浅褐色的眼眸,都好似浸润了水汽,清亮又漂亮。
    这还不行?邱女先生骤然抬起泪眼,看向少女平静的面目,心里咯噔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邱女先生(呆滞):难道不该感动的和我抱头痛哭吗???小妹妹你怎么回事!
    庭庭(面无表情):该配合你演出的我视而不见,心冷如冰的一批.jpg
    碧釉:内心受到了打击,只有我于心不忍
    第22章 道歉
    她对眼前的纤弱少女,不由得正色起来,连脊背都挺直了,仿佛她才是个学生。
    这么多年,谁都对她尊敬有加,饶是权贵又如何,对她还是都要以礼相待的。
    她见过太多比这凄惨的事情。
    甚至,兰庭都能想到,邱女先生日后的下场。
    无非就是被蚂蟥弟弟吸血到死,但她们对付外人可聪明了,对于家人的软弱,并不足以说明什么。
    这时,伙计敲了敲门,来上菜了,才打破了之前的尴尬局面。
    她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就要去亲自开门,碧釉说了句“先生请坐”,自去开了门,邱女先生更是坐立难安,满脸涨得通红。
    伙计动作倒是也快,上完了菜,就极有眼色的带上门出去了。
    看着满桌子的佳肴,想来邱女先生如今应是很窘迫了,还要勉强拿出一笔银钱给她赔罪,也是下了大手笔了。
    兰庭这才开始缓缓地说:“我知道,先生看不上我,可若不想收我为徒,一早说了便是,亦或者寻个理由,哪怕是人满了,依照他们对您的态度,想来也不会强求。”
    邱先生听得心尖直颤,谢兰庭说的,一个字都没错,她和权贵人家打交道这么久,怎么委婉而不失礼的拒绝人,她是懂的。
    可她就是,贪图这一笔丰厚的束脩。
    但她又不想教谢兰庭,之前听学生们议论过,说谢家寻回来的长女,是个粗俗无礼的,这岂能入她的门下。
    “先生究竟是为人师表的严格,还是因为偏见,而故意做出的苛责,想必您自己心知肚明。”兰庭语气不徐不疾,意外的平和。
    邱女先生眼都不敢抬,弱弱地解释道:“可我听她们说的……”
    “先生错了,我与这些师姐从未谋面,她们怎么可能清楚我的品行,听信谣言,又刻意为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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