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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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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相再象征性地提议罚俸留薪,保留他刑部尚书一职,等接下来云州的案子一到,袁梅青也无需害怕。
    审案的过程无聊又冗长,因为会有各种各样的证词和证据需要去核实。
    李璃将众人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眼睛微微一弯,然后打了一个哈欠。
    午后容易犯困,这个点他一般会选择小睡片刻。
    晓飞悄悄地端了一杯茶进来,殷勤地送到李璃的手上,后者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眼里透露出“上道”的字样。
    晓飞哪儿能居功,连忙朝自家将军挤了挤眼睛,然后再一次退下了。
    李璃美滋滋地端着茶,觉得那点困意都消失了,他喝了两口,把茶杯矜持往后一递,自有一只生茧的大手接了过去。
    李璃说:“待会儿我还要喝的。”
    “嗯。”
    第74章 对骂
    在查证梁方所言之时, 宋国公就这次换囚一案,一一审问了其余几名涉事的刑部官员。
    熊岭自顾不暇,高驰一心沉浸在丧亲之痛中, 无人替这些人说话,边上坐着的几位大人更是懒得看他们, 显然都已经被放弃了, 自然在对峙之中,哑口无言, 皆伏法认罪。
    可以说整个刑部,从上到下,凡是涉事之人,除了尚书熊岭和侍郎高驰,其余罪证确凿。
    而这次换囚一案, 光靠这几个不成气候的小官,是根本不可能成事,是以这两位之中必然有一位得担起主要之责来。
    在刑部官员下狱之后, 便直接查封府邸,里面的人出不来, 外面的人进不去, 更别想把钱财转移。
    如梁方对堂兄的了解,这批脏银梁端就堆在库房里, 坐到吏部侍郎这个位置,就算没有梁方的银钱, 各处的贿赂也是不少的。
    官差一一辨认,花了点时间, 不过好在,还是找出这些带着印记的银子。
    就是可惜, 熊岭的府邸却没有查出来,甚至还颇为干净,光看表面,他可是十足的一个清官。
    官差回大理寺复命,并命人将梁端府中的金银都抬上了公堂,白花花的银子下,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就是没有印记,就这些脏款,也看得出来区区一个吏部侍郎暗中收了多少好处,更逞论尚书呢?
    袁梅青见着众人打量自己的怪异眼神,不禁暗骂了一句蠢货。
    原本看着梁端还算机灵上道,却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他抖了抖脸皮,本来装模作样地想要骂一顿有负皇恩,最终没有这个厚脸,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露出警告的神色来。
    梁端完了,但是别想拖他下水。
    可是熊岭,却一点也不慌张。
    晋西侯见此难以置信,也没心思挖苦了,气得直接站起来问:“怎么可能,有没有好好找,是不是暗中收了好处?”
    他恨不得自己亲自带人去熊府翻个底朝天。
    这时左相却轻笑了一声道:“侯爷,就算不信方大人,也该相信宋国公吧。大理寺的官差,还有樊将军的禁军,甚至老夫猜测八卦小报的记者也一同跟着,只要有,定然是能找到的。”
    “对,若是没有,那熊尚书就是清白的。”左都御史道。
    “熊尚书为人低调,一向认真办事,是少有的实干之人,刑部破了多少大案,皆离不开他的功劳。这一次换囚案出,想必就是熊尚书也惊愕不已吧,谁能想到手下之人会如此胆大包天,做出这样的事来。”户部尚书跟着一笑,语气轻快,仿若闲聊。
    他这样似乎已经认定熊岭能够平安无事,官复原职。
    “对了,既然不是熊尚书,那这换囚又是谁的主意?宋国公,有没有顺带着查一查高侍郎的府邸,说不定也能找出印记的银子呢?”武宁侯问道,“毕竟再怎么信任之人,这心隔着肚皮,暗地里背着上峰做了什么勾当,也难以知道,老夫可深有体会。”
    他这话意有所指,显然嘲讽樊之远背弃一路栽培扶持的武宁侯,转而投向了怡亲王的怀抱。
    还真是怀抱,武宁侯不知暗中骂了他多少次白眼狼,贪恋美色。
    “侯爷,早点看清一个人也好,省的将来被背后捅刀子。”左相安慰道。
    李璃将扇子忽然一收,发出啪一声的脆响,顿时所有人侧目过来,左相一派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警惕的表情。
    然而李璃只是伸手向后面道:“口渴了。”
    樊之远一直端着那杯茶,皱了皱眉说:“有点凉。”
    “天儿热,正好。”
    樊之远于是递了过来,李璃微微一笑,淡定地呷了一口,然后纳闷的抬起头看着众人:“都瞧着本王干什么,听审啊!我就喝口茶而已。”
    众人默然,互相看了一眼,总觉得自己被怡亲王弄得有些过于紧张。
    然而等李璃喝完,将杯子递了回去之后,重新打开扇子一扇,道:“我喝完了,现在咱们掰扯掰扯。武宁侯,你指桑骂槐的话本王可都听见了,我思忖着你这是来找骂的吧?我家将军弃暗投明的壮举,不同流合污的气节,战场厮杀回来的功绩,放外头可都是受人赞扬的,倒是被你颠倒黑白一张嘴,就让人看不过去了。什么背主啊,还真把自己当回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底下就皇上能说,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一见大夏兵,就逃得比兔子还快的不就是你沈家带出的军队?没有我家樊将军,有你今天的地位?不思量自己的不足,成日找他人之茬,你愧对皇上,愧对黎民百姓,骂你一声尸位素餐都是抬举你!这辈子就是踩了狗屎运,祖上冒青烟,才有你今日,好好珍惜吧!否则这么大年纪了,小心晚节不保!”
    论嘴皮子,混不吝的李璃从来没输过,什么话都敢骂。
    而他这么一说,武宁侯简直气得杀人的心都有了。
    “好,怡亲王说得好!”晋西侯还带人一起拍手称赞,气得他差点仰倒。
    到武宁侯今日的地位和权势,已经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就是燕帝也没有这个胆子!
    他胸口起伏,眼中充血,差点拍案而起,骂一声庶子安敢?
    然而此时樊之远却站在了李璃的面前,直直地盯着他道:“侯爷,此乃大理寺,不要扰乱公堂。”
    樊之远不在乎他人对他如何评价,可是对于李璃,他却下意识地容不得他人一句不好。
    “就是,不跟你这个心胸狭隘又输不起只能暗中使坏的老头计较,掉份儿。”李璃还从他的身后探出脑袋,笑嘻嘻道。
    这话好意思说嘛?方才长篇大论的又是谁?
    武宁侯憋屈极了,差点爆发的时候,袁梅青按住了他道:“算了,侯爷,人可是怡亲王,就是无理教训我们,也得听着不是,案子要紧,无需多做计较。”
    说来,论过节,袁梅青跟李璃更深,毕竟还有云州的案子等着。
    他看了看熊岭,心下安定,劝着武宁侯自己却忍不住又说了一句:“王爷如今也就只能逞口舌之快了吧?”
    “嗯?”李璃本想就这么算了,没想到还有人来找事的,于是将樊之远拉开,直接一打扇子说:“谁在逞口舌,待会儿就知道了。套用顾大人一句话,便是还能听你们在这儿瞎逼逼,我得珍惜一点。毕竟这三尺公案,将来都是得走一遭的,今日是熊尚书,明日是得袁尚书,再往后……你们内部自个儿商量一下,排个队吧。”
    武宁侯坐下来,却没想到袁梅青要忍不住了,左相瞧着轻叹一声,转头面向宋国公:“这案子还审吗?”
    “啪——”惊堂木一下,宋国公左右一瞪,两边瞬间都安静了。
    转回案子,宋国公是多严谨之人,既然搜查,自是所有的涉事官员的府邸都查过了。
    官差一一回来禀告,果然从高驰的府邸找出了那印记的银子,数量还不少,足足有一万之多,另有银票五万两。
    虽然梁方所言有十万两银子和四十万两银票,不过三年过去了,花销打点之下,用了大半也是有可能的。
    这个事实让左都御史笑了起来:“果然被本官言中了,高驰,你可有话说?”
    高驰从跪上堂开始,就一直低头没有说话,他的手紧紧地攥着,手心里是妻子写给他的那封信。
    虽然他没有任何言语,可是堂上所发生的一切他都听在耳朵里。
    左相,吏部,户部还有左都御史等一个个洋洋得意的面孔,那笃定他会站出来替熊岭定罪而有恃无恐的样子,颠倒黑白,装模作样,没有一点礼义廉耻之心,没有一丝愧疚心虚之语,他忽然觉得若是朝中都是写这样的人,这个大燕怎么会好,怎么能好?
    左相与武宁侯,他们并非枭雄,只是一个过于幸运恰好钳住了皇家的投机分子罢了。
    他为自己跟这帮人同流合污感到万分羞愧。
    “下官认罪。”他想到这里,深深地俯下身磕了一个头,悔恨道,“下官罪有应得,罪无可恕,愧对天下!”
    他的头触碰在冰冷的地砖上,无比的沉痛,此等认罪态度实在好得出奇,仿佛幡然悔悟一般。
    晋西侯等勋爵看在眼里,不禁面面相觑,然而脸色却是分外不好,他们显然想到了高驰这个情况便是要替熊岭担权责了。
    只是他们想不明白,高驰的家人全部畏罪自尽,如此壮烈警示之下,他还要做出这等包庇之事,为什么?
    而左相等人也互相看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安心二字,只有他们知道高驰此举是为了替家人报仇。
    接着目光不禁看向了对面的李璃,冷笑着心说:怡亲王啊怡亲王,这就是你做事太绝的下场。
    李璃莫名接受了这奇怪的眼神,忍不住歪了歪头。
    这帮人要高兴似乎也太早了些吧?
    熊岭心中大安,对高驰很是满意,但是面上还是做出惊讶的模样,然而状若痛心疾首道:“旭风,你,你这是为何啊?本官一直告诫你,身为朝廷重臣,哪怕做不到为百姓请命,也不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啊,圣贤之书,岂不是白读了?”
    他深深地惋惜和沉痛,长长一叹道:“是本官教导无方,有愧……”
    “咳咳……”边上忽然传出一个清嗓子的声音,打断了他接下来的抒情之语。
    只见李璃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满脸的不适,见众人都看过来,不禁咧了咧嘴道:“真是恶心死我了,好意思讲,我都不好意思听,这脸皮得多厚,千年乌龟大王八都比不上吧?”
    “怡亲王!”熊岭脸皮直抽,恨不得将拆台的李璃踹出去。
    这时左相慢条斯理地说:“王爷乃性情中人,看不得表面功夫也是常事,不过今日这公堂上王爷再如何不忿,也无济于事,熊尚书清清白白,最多一个失察之罪,让王爷大失所望了。毕竟年轻,回去不如好好想想,在哪儿失了岔子。”
    左相这一派说教育人可比熊岭的冠冕堂皇更令人不适,李璃扭了扭脖子,笑了:“左相,别忙着高兴,这还没审完呢。本王相信邪不胜正,天理自在。”
    话音刚落,宋国公便问道:“高驰,本官再问你一遍,你收受梁家贿赂,寻找狱中死囚替换梁言云行刑,并暗中释放凶手梁言云,你可认?”
    “罪臣认。”
    “那么这一切都是你私自而为,隐瞒熊岭自作主张,是又不是?”
    宋国公这一问太过直接,所有人都不禁噤声屏息耳听。
    高驰抬起头,再一次看向周围,熊岭被他的沉默忽然弄得有些心慌,下意识地疯狂给他暗示。
    他没有过多理睬,反而望向了李璃。
    左相见此心中冷笑,如此杀妻弑子之仇,他不信高驰能放下,怕是恨不得看看李璃满脸的惊愕和愤怒吧。
    “王爷……”只听见高驰忽然唤了一声。
    李璃看过来,只见他惨淡一笑道:“可否给罪臣在八卦小报上留一个位置,我有话说。”
    李璃轻轻地点头:“这一期的百姓心声留给你。”
    “多谢王爷成全。”他朝李璃磕了一个头。
    后者只有轻声一叹,为误入歧途之人,为幡然悔悟之人,也为那些冤屈之人。
    然而他们俩这寥寥数语,却忽然让稳坐钓鱼台的左相等人顿时心中不安,熊岭更是顾不得什么,直接道:“旭风,我会记得你的好,你妻儿之仇我一定替他报了,你……你可要想要。”
    李璃如今都懒得指责他其中的诱导之意。
    “罪臣想得清楚。”高驰将手心的信攥紧,放在心口处,然后看向宋国公大声道,“大人,此罪下官认,可是这一切罪臣都是听命行事,受熊尚书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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