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还在开心地对她微笑。
    下一秒，却听聂梦颖道：“周越，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拐卖儿童，和人贩子联手，这是重罪。再加上你拐卖的是沈家的少爷，北霆哥绝对不会放过你。但是你也别难过，但凡逢年过节，我都会到你坟前祭拜你的。你犯的罪太严重了，即便我是你的朋友，我也救不了你，希望你能原谅我，下辈子做个好人。”
    聂梦颖的语气，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刚才她疼惜周越，为周越感到万分难过。
    可现在，她说话的语气，以及说出口的言语，都将此事撇得干干净净。
    此处只有她和周越两个人，她却还说出这样诛周越心的话。
    周越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皲裂，他手中的碗，“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碎了。
    他也痴痴地望着聂梦颖，心中在不断祈求，祈求刚才那番话，不是聂梦颖的真心话。
    他甚至在可笑地祈求，祈求聂梦颖将这番话给收回去。
    他实在没有办法相信，前一秒还各种怜惜自己的女孩，转眼间就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此时周越内心遭受的重创，比之昨天中午，更加让他不敢相信、更加让他绝望。
    还有，她还说了什么？
    逢年过节，会去祭拜自己？
    也就是说，这次自己死定了？聂梦颖完全不会搭救自己？她绝对不会用聂家的权势来帮助自己？一点尝试都不会？
    周越的大脑，嗡嗡地响着，让他捋不顺事情，捋不顺自己和聂梦颖之间的所有事情。
    他想尖叫、想呐喊、想咆哮，但好半天，他都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聂梦颖今天不是来安慰他的，而是来给他践行的。
    懵着懵着，周越就忽然反应过来，聂梦颖不仅不会将自己救出去，她是最希望自己死在这里的人。
    自己死了，就把小宁夜被拐骗的罪责全部承担了，然后聂梦颖就安全了。
    周越想哭，可他却笑了。
    眼泪和笑声一起出来，泪水爬满他的脸颊，可他却在笑。
    起初他只是小声小声地笑着，慢慢的，声音变得大声起来，状若癫狂。
    聂梦颖似乎被他的样子吓到，往后退了好几步。
    周越看到她这个样子，笑得更加大声，眼泪也流得更多，眼泪鼻涕糊在一起，聂梦颖却退得更远。
    周越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讥讽地说：“你今天不是来看我好不好的，你是来看我会不会把你推出去的，是不是？”
    “哈哈哈，聂梦颖，我爱你半生，却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你对我不怜不惜，即便到了此刻，你还是要锥我的心！”
    他一边说，一边往聂梦颖这边逼过来。
    可他越是往前走，聂梦颖就越是要后退。
    “周越，你别这样，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的，你既然爱我，就该把所有事情都承担下来，你不能拉我下水，否则北霆哥这辈子都不会爱我的。”聂梦颖声音颤抖，脸色苍白。
    见周越还要走过来，极致的慌乱之下，聂梦颖大吼一声：“你站住！”
    周越就真的站住了。
    “你不是爱我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吗？这件事不都是你做的吗？你现在凭什么来怪我？你犯错了就是犯错了，我不帮你逃离法律的制裁，是因为我还有良心，你怎么能够逼迫我去做违法的事情，帮你逃狱呢？”
    周越怔住了。
    恶意在他的心底里滋生，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恨不得冲上去，掐死聂梦颖。
    他算计着沈北霆的儿子，只为了帮她夺得沈北霆。
    可到头来，这个女人在危险之际，却反过来算计他。
    周越双眸充血，阴狠地看着她。
    聂梦颖双腿发软。
    周越忽然蹲下来，从地上的碎碗中，捡起一片碎片。
    聂梦颖瞳孔剧缩，“啊”的尖叫一声，“要杀人啦——救命啊——”
    她转身，举步要跑的同时，便大声喊着。
    她跑了两步，却忽然发现，身后并没有人追过来。
    但她还是不敢停下来，她继续跑了五步，确定周越没有追上来，她便喘着气停下来。
    跑这五步并不累，她喘气不过是因为太紧张。
    身后隐隐传来周越低低自嘲的笑声，阴测测的，聂梦颖的头皮都发麻起来。
    方才她那一声喊叫，更是引起了外边警察的注意。
    她还愣愣地站在原地，警察便已经从外面大跨步进来。
    警察的目光越过聂梦颖，看向她身后的周越，顿时眉头皱起，脸色沉下来，下一秒就越过聂梦颖身边，冲向了周越。
    聂梦颖也跟着转身，就见周越靠着墙壁而站，而他被割破的左手腕，格外引人注目。
    他右手拿着碎碗片，左手的鲜血汩汩流下来，其实才几秒钟而已，地上就已经堆积了一滩鲜血。
    他正在看着聂梦颖笑，笑得很瘆人。
    血液就那样滴滴答答地掉落在地面。
    警察立即将同伴呼进来，再然后想要将周越制止，可周越一直拼命挣扎，警察一时间无法给他止血。
    聂梦颖呆愣地站在一边，她刚才以为周越要杀自己，所以才转身跑走。
    可她万万没想到，周越要杀的是他自己！
    现在他正在嘲讽地笑着看着她，仿佛在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她。
    很快，其他警察也冲进来了，几个人一起将周越困住。
    在这个过程中，周越又在自己的身上，弄出了好多伤口，各个伤口都在流血。
    他深知，割腕是可以被救活的，只有失血过多，才会造成死亡，所以，他不断地制造伤口，想让自己失血过多。
    当他捡起碗片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哪怕现在他被警察制止了，控制了全身的自由，他却还在对聂梦颖笑，笑得得意、笑得嘲讽，但也笑得凄凉。
    几个警察一起，将他带出了拘留室，到了外头就立即拨打120。
    在等救护车来的时间里，他们尝试给周越止血，可根本没用，过了一会儿，血液又流出来了，因为伤口太深……
    无人顾得上聂梦颖了。
    她几乎是闻着周越身上流出来的腥味儿、踩着周越身上流下来的血线走出来的，到了拘留室外，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也驱不散她内心的冷意。
    她看看外面灿烂的阳光，又看看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周越，在他嘲讽的目光中，走出了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