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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孝城乱(三十)【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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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呜~~~喵呜~~~”
    小猫素商亲昵地蹭了蹭褚曜的手指,靠着卖萌从他手中讨来一些粮食,若褚曜不给,它就用那双无辜的水润眸子一直看他。褚曜几次硬起心肠都失败,不甘不愿地掏出干粮。
    “都说‘物似主人形’,你倒是比祈元良那厮讨人欢喜。”褚曜低声嘀咕,素商又听不懂人话。它只知道,自己吃饱后要找个舒服的地方蜷缩起来,最好还有铲屎官给它挠挠。
    它喵呜一声跳上褚曜怀中,露出肚皮。
    褚曜:“……”
    他是真的不喜欢猫。
    恰巧这时候共叔武回来,他便将这个麻烦玩意儿交出去。共叔武也好脾气地受着,道:“今晚怕是不平静,先生要不要先歇一会儿,养养精神?有情况再喊先生醒来?”
    褚曜:“如此也好。”
    他二次凝聚出来的文心还不稳定。
    文气时有泄露,状态非常不稳定,需要大量时间修养调整,养足精神才能更好发挥实力。共叔武这么说,他便顺着台阶答应下来。
    二人在靠近城墙东门的荒废民居落脚。
    此处寥无人烟,距离前线也近。
    褚曜寻了一处地方靠着,没多会儿便响起轻微鼾声。素商不太喜欢共叔武身上的汗臭味,被他抱着也不安分,喵呜喵呜地委屈叫着,猫爪抓着他的衣袖试图往外爬。
    听到褚曜呼吸平稳下来,共叔武低声哄劝素商:“素商,乖,安静,别打扰先生睡觉。”
    素商百折不挠,嘿咻嘿咻,努力逃离大块头铲屎官的怀抱。共叔武可不敢让它乱跑。
    跑丢了,上哪儿抓一只一模一样的给祈善?
    一人一猫僵持了一刻钟。
    最后还是素商体力不济败下阵来。
    趴在共叔武怀中伸了个大懒腰,张嘴打哈欠。眼皮子好似灌了铅水一样上下打架。前爪踩了踩硬实的手臂肌肉,最后脑袋一歪,眼皮合拢,睡得香甜。共叔武终于松了口气。
    不愧是祈先生养的猫,像他。
    跟祈先生一样难缠。
    四下无人,共叔武也开始闭眸养神。
    只是还没过几个呼吸,他敏锐注意到周身的天地之气由有序变得混乱暴戾,混乱之中又遵循着某种秩序。共叔武猛地睁开眼,视线落向天地之气异样的源头——褚无晦!
    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他疾步上前,正迟疑着要不要喊醒褚曜,发现褚曜额头布满细细密密的热汗,汗水顺着鬓角零碎的灰白发丝淌下来,划过面颊与下颌。长眉紧拧,于眉心留下深刻褶痕。
    乍一看像是陷入某个可怖的梦魇。
    共叔武抬手轻推褚曜肩头,轻唤道:“先生!先生!醒醒,先生醒醒……怎会如此?”
    一连摇了好几下。
    对于浅眠的人而言,足够醒来。
    也不知褚曜是不是被困在梦魇之中无法自拔,这样都没转醒的迹象。共叔武担心出事,手指搭上褚曜腕部,分出一缕温和武气钻入他的经脉。接触的一瞬就被强横弹回。
    共叔武:“!!!”
    这该如何是好???
    两个孩子没找到,褚曜还出了问题。
    上天似乎听到了他内心的呐喊,褚曜稠密睫羽轻颤,神色虚软地睁开眼,视线好一会儿才重新聚焦。共叔武第一时间察觉,上前关切道:“先生——你可算醒来了!”
    褚曜似乎还沉浸在梦魇余韵中无法回神,几息之后,五感逐渐归位,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抬头看清周遭场景,问共叔武:“半步,我刚刚睡了多久?城门叛军可有动静?”
    “前后半个时辰,叛军还未有动静。”
    褚曜霍地起身,口中不断喃喃共叔武听不懂的话,听音节像是褚国的方言。
    究竟是什么噩梦,方言都吓出来了?
    共叔武心里揣着疑惑。
    “先生方才梦魇了?”
    褚曜摇头:“不是梦魇。”
    共叔武以为是小事,不再追问。
    谁知褚曜又道:“是‘柳暗花明’。”
    共叔武面上浮现好几个问号。
    “何谓——柳暗花明?”
    褚曜:“那是我的文士之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柳暗花明’。这个文士之道不到绝境不可用。方才入梦,它突然发动,让我看到了许多混沌场景……”
    共叔武神色一肃。
    这是个不到绝境不可用的文士之道?
    换而言之,他们很快就要面临绝境?
    莫名的危机感弥漫心头,他忙追问:“先生在梦中看到了什么?若提前预知,可否规避?”
    褚曜晦涩道:“怕是避不了。”
    共叔武骇然:“竟是必死之局?”
    他们二人一文一武,不敢说千军万马之间来去自如,但逃离孝城还是不成问题的,除非倒霉碰上等级高出他们太多的强者。但话又说回来,庚国哪有这样的棘手狠角色?
    褚曜道:“不是我们。”
    共叔武反应过来:“是孝城?”
    褚曜有气无力地点头:“嗯。”
    他的文士之道发动一次都会抽取大量文气,此时丹府空空,强烈的虚软伴随着晕眩,让他站不稳脚跟,又无力跌坐回去。
    紧接着大口大口喘气。
    “我在梦中看到叛军‘只围不攻’,封锁孝城,不多时城内便弹尽粮绝。叛军又向城内投掷带着疫病的百姓尸体,尸体无人处理,成为城中硕鼠美食……病气随之蔓延开来……”
    之后的惨状不用他详细描述,共叔武也能想象出几分。他听完这些,一巴掌拍碎手边矮桌。木桌四分五裂的动静吓醒了怀中小憩的素商,他只好按捺脾气,安抚一二。
    压低声音:“只围不攻?他们疯了?”
    兵贵胜,不贵久。
    明明能一天半天将敌人拿下的城池,偏偏要“只围不攻”,拖延时间打持久战!
    这是拖延敌人的时间吗?
    这明明是拖延己方的粮草!虽说四宝郡处于庚国和辛国交界处,彘王帐下叛军补给粮草不会很费劲,但运输途中也会产生大量损耗。
    前线将士食用一石,后方得运输十几石!
    彘王是钱多了烧手?
    还是粮多了发霉?
    褚曜心情沉重地闭上眼:“都不是,叛军打得一手好算盘,并非脑子昏聩下烂棋。”
    说完,他睁开眼对上共叔武的视线。
    后者被他盯得不自在,下意识挪开视线。
    “褚先生是说……他们另有图谋,为此不惜多浪费数万大军一月多的粮草???”
    褚曜道:“是。”
    共叔武问:“目的为何?”
    褚曜叹气道:“国玺,辛国国玺!”
    简短六个字落在共叔武耳中却如六道响雷,还是直接在耳边炸开那种,惊得他僵立原地,一时间听不清外界声音,不知褚曜又说了什么。半晌,他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褚曜:“在下敢笃定,叛军营中有人知道国玺的大致位置,为此不惜制造瘟疫屠城。”
    国玺事关国运。
    而国运又与百姓休戚相关。
    辛国虽然灭了,但辛国国玺还未完全与辛国百姓割断,国玺仍有一部分国运。那人制造瘟疫屠城,便是为了用这种手段快速消耗国运。一旦国运消耗完,国玺便会完全暴露。
    褚曜凝重地看向共叔武。
    问道:“其实我和祈元良早就猜到了,‘共叔武’是个假名,你真正身份是‘龚文’吧?辛国国都被破之前,‘龚文’便下落不明。之后郑乔将龚氏抄家,独独缺了一个你。所以……”
    共叔武也知道自己马甲捂不久。
    被褚曜当面揭穿,他并没有惶恐暴怒,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放下某种负担。
    他干脆承认:“是,我是龚文。”
    共叔武痛快地交代:“都城被破前,前国主私下召我入宫,还将国玺交托给我,希望我能帮助辛国后人复国。即便不能复国,这块国玺也不能落入庚国郑乔手中……”
    辛国那位前国主什么尿性?
    共叔武能不知道?
    只是,他们龚氏受了辛国俸禄,不得不忠于君主。他带着国玺连夜逃离国都,一路颠沛流离、逃避追杀。借着祈善伪装才获得短暂宁静,万万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去……
    褚曜正欲说什么,屋外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声,二人对视一眼,起身推开大门。
    门外,地上。
    一具连死都没阖上双眼的尸体。
    尸体瘦骨嶙峋,露在外的手臂、脚腕、小腿,瘦得皮包骨,皮肉紧紧贴在骨头上。面颊青白消瘦,两颊凹陷,眼眶青黑。身上穿着勉强能避体的破衣裳,散发着异样恶臭。
    共叔武蹲身探了一下鼻息。
    他道:“已经死了。”
    尸体只剩些许余温。
    共叔武蓦地响起褚曜刚才说的“柳暗花明”,那个带着预言性质的文士之道。他抬起头,隐约看到一具人形物体越过高高城墙,落入孝城城内。砰一声,落在隔壁小巷。
    这人落地的时候,还有热气。
    他软软地躺在地上。
    鲜血淌满那张病弱扭曲、肌肉抽搐的脸庞,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他听到动静,眼珠子艰难往褚曜二人方向转动,唇瓣翕动数下。
    看唇瓣口型,应该是求救。
    他用了全身最后的力气,以为呼救声很大,实际上支零破碎,弱得连此时的夜风也能吹散。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驳杂动静,鲜血溢出口腔,没一会儿眼珠子就不动了。
    褚曜沉重地闭上了双眼。
    眼睛不看,脑中却不断回放梦中所见。
    疫病纵横、易子而食、孝城十室九空,百姓在绝望之中等待死亡,人间烈狱亦不为过。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轻声道。
    他少年时意气风发,带兵与北漠交战,失意时经历过褚国被灭,体验过徒步戴枷流放,辗转来到孝城月华楼当杂役,毫无尊严地供人呼来喝去……人生短短三十四载,他自认为阅历足够多,但——仍未见过眼前这一幕!
    太荒诞了!
    这当真是阳世会有的画面?
    褚曜眼前颜色明明灭灭,身躯轻晃,倒向一边。若非共叔武眼疾手快抓住他肩膀,怕是要撞墙上。共叔武紧张唤道:“先生!”
    褚曜缓了一口气。
    咽下喉头翻滚的酸液,忍下呕吐的冲动,虚弱软声说:“找些柴火将这些尸体烧了。”
    共叔武皱眉:“烧了?不埋了?”
    褚曜道:“埋了无用。”
    孝城的百姓都吃不饱,那些老鼠就更饿了,它们会循着味翻找一切能找到的食物,尸体埋掉反而会留下隐患。倒不如一把火烧干净,尽量减少健康百姓与尸体的接触。
    他们知道这些尸体带着病气。
    但其他人不知道。
    特别是孝城城墙上守城的兵卒。
    “叛军这是做什么?”
    “投石没投准啊……”
    “呸!你巴不得人家投准将你砸成肉泥是吧?”一起守城的袍泽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能捡回一条小命就不错了。
    又有兵卒道:“投来的好像是人?”
    他们大多是普通人,即便有武胆武者,武胆等级也不高,夜间视力有限,无法清晰看清被投入城中的东西。只能根据大致形状判断是什么。他说完就被其他人嘲笑了。
    “投人?哈哈哈,这么投?”
    “投进来也摔成肉泥了吧?”
    确定这么干是天降神兵而不是天降阴兵?
    这么大的力道,这么高的高度,七八等的武胆武者也要摔没半条命,士兵们起初都没在意,反而将注意力放在叛军投石车上。
    投石车砰砰砰投了半个多时辰。
    士兵们正准备接招,结果——
    叛军推着投石车回去了。
    回去了???
    士兵们众脸懵逼,大阵仗折腾这么久,就为了砰砰砰投几十个人进来???
    这——
    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啊!
    沈棠一行人也密切注意这边情况。
    他们倒是看清被投进去的是什么人。
    一群衣衫褴褛的普通百姓而已。
    硬说哪里特殊,大概是太削瘦了,里头的成年男性,浑身上下连皮带骨也没个八十斤。
    沈棠放下遮在眉上的手。
    道:“叛军在搞什么东西?”
    怎么看怎么怪异。
    翟乐双手环胸,试探分析:“莫非要用此举震慑孝城守城的百姓,动摇军心?但这也说不通啊,叛军目下的兵力,拿下孝城也就一两日的功夫。何必搞什么血腥震慑手段?”
    沈棠倏地道:“我有些担心。”
    翟乐:“担心什么?”
    沈棠:“这些被丢进去的百姓……”
    看着不太健康……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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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算入手一个樱桃青轴看看,打字要噼里啪啦响才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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