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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娘希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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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白若兰指着自己,修雨曼愣了下,然后意识到白若兰指的是自己的嘴角。
    她伸手摸了摸嘴角,揩拭了沾在嘴角的香蕉白丝,脸上露出了感谢的笑容。
    她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刚才的偷听举动被白若兰发现了呢。
    大约半小时后,俢肱燊与妻子、女儿一起送别程千帆一家。
    回到书房,俢肱燊拉开抽屉,取出一根木雕,不紧不慢的、非常细心的修剪。
    覃德泰突然联系他,这件事令俢肱燊感知到了一丝危险。
    这并非说他有意当逃兵,实则是中统苏沪区的表现令他失望和警觉,直觉告诉他,和中统这帮人走的太近不安全。
    满意的看了一眼手中的木雕,俢肱燊点了点头。
    到了他这个层次,有体面、优渥的工作和较高社会地位,有洋房,有相濡以沫的妻子和长大成人的女儿,他有时候也会在心中想着要不要继续过这种提心吊胆的地下生活。
    或者说以他在国府内部的人脉,以他同洋人的关系,即便是离开上海回到大后方,也能够生活的很好,并且不会有人因为他当了逃兵而指责:
    这年头,国府内部当逃兵的人多了去了,更遑论他在上海沦陷后坚持斗争了快两年了。
    只是。
    俢肱燊摇头,他轻笑一声。
    不当亡国奴,可不只是喊喊口号就够了的,总要有人冒着危险做事情的。
    ……
    程府。
    程千帆抱着小芝麻,将孩子哄睡了后,又和正在检查小宝的作业的妻子聊会天,并且拿起作业本在家长签字那里签名留言。
    看着丈夫披着外套去书房的背影,白若兰的眼眸中满是疼惜之色。
    她能够真切的感受到,刚才丈夫的情绪是无比放松的。
    哄小芝麻睡觉的时候,丈夫看着孩子的目光是那么的柔和、温暖;和自己聊天的时候,丈夫也会说一些俏皮话,自己作势打他,他会假装疼痛叫唤;在小宝的作业本上签名留言的时候,丈夫的脸上是那么认真的表情。
    看着老师对小宝的评语颇佳,丈夫脸上的笑意是那么的灿烂。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丈夫的背影,白若兰觉得这背影是既伟岸又落寞。
    回到卧室,白若兰上床睡觉,她先是打开了床头的小暖灯,然后才关了房间灯。
    看着床头小暖灯那绵软柔和的灯光,白若兰眨了眨眼睛。
    ……
    书房里,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香烟夹在手指间,他在思考。
    思考今天去马思南路同俢肱燊的这次会谈。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俢肱燊,两人都非常有默契的,在既不表露自身身份、且不会‘惹来麻烦’的情况下交流了情报。
    俢肱燊以老友求助为理由,这是合理的,覃德泰当了十几年法租界中央区总巡长,俢肱燊在法租界政治处工作了好些年,两人是同僚,有些来往才正常。
    程千帆思考的是,俢肱燊为何将这件事告知与他,并且是如此郑重其事的邀请去家中做客的方式。
    尽管时至今日程千帆还无法确定俢肱燊的身份,但是,他可以判定老师是国党方面的人。
    最重要的是,程千帆是清楚俢肱燊的人脉和能量的,即便是俢肱燊不通过他这个‘小程总’,依然是有手段和人脉去暗中巡查徐兆林的。
    所以,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件事?
    并且,程千帆明确感觉到,老师实际上并未真正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建议,而且老师是知道以他的身份必然是要扮演劝阻其不要沾染这种事情的角色的。
    ……
    略作思索,程千帆眼中一亮,他知道了,俢肱燊告诉他这件事,实际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告知。
    告知什么?
    一個经年未联系的老朋友请他帮忙——
    只是老友相托,仅此而已。
    这是……感知到了危险?
    故而特别向他说了这件事,将来万一出事了,也可请自己帮他背书?
    程千帆心中一动,他懂了。
    很显然,中统苏沪区出事,这令俢肱燊也感觉到了危险,他在为可能遇到的危险做准备。
    他明白俢肱燊的态度和用意了。
    和日本人素来‘交好’,同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的李萃群也有交情的他,是最适合为俢肱燊提供‘清白’证明的。
    ……
    咦。
    程千帆鼻腔呼出一道淡淡地烟气,从这件事来看,老师很可能不是中统的人……
    不是中统的,莫非是军统?
    想到他当初从杭州雄镇楼受训回上海的时候,余平安托他带给俢肱燊的那一盒茶叶,程千帆不禁琢磨起来。
    不过,他很快摇摇头,老师是军统的可能性不大。
    他的心里藏有很多事,也有很多的担心。
    混入‘玖玖商贸’的商队里的物资是否顺利过关运出去?
    无锡梅村那边的同志们是否已经做好了应对日军的阴谋的准备?
    刘波、何关等新四军的同志是否已经顺利撤离上海?
    此外,当前的头等大事就是中统苏沪区被日本人摧毁。
    中统苏沪区被丁目屯、李萃群的特工总部几乎是一锅端,此事不仅仅是影响恶劣,且更可能带来极大的危险——
    中统这帮人,打日本人不行,但是,这帮家伙和红色厮杀争斗了这么多年,说这些家伙是最了解红党,是对红党威胁最大的一点也不为过。
    如此,程千帆便又想起了汪康年,此人便是中统这帮新汉奸的前辈和‘榜样’,汪康年投靠日本人后,依然专司对付红党,给我党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其中南市交通站便是被汪康年侦破、摧毁的。
    此外,中统对于军统也是非常熟悉的,七十六号有了这么一批‘生力军’,他的上海特情组也要加倍小心。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在秘密战线,这些叛国者比日本人的危害还要更甚。
    ……
    想到这里,程千帆的眉头紧锁,他越想越是觉得丁目屯、李萃群的这个特工总部的威胁极大。
    这是一帮由中统叛徒、军统叛徒以及青帮分子、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的见不得光的家伙组成的特工组织,这些人对于上海的情况,对于国红两党的情况太了解了。
    可以这么说,中统和军统的叛徒确保了他们有一定的专业能力,而其他形形色色的帮派人员、地痞流氓又使得这些人有着极强的触角,可以探知上海滩的街头巷尾、角角落落。
    越是琢磨,程千帆的表情愈发严肃。
    形势愈发严峻,要准备过冬了。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随后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
    他从座椅上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悠长的懒腰,一步步地向门外走去。
    随手关了书房的门,锁好。
    程千帆走向卧室,推开卧室的门,他看到白若兰已经睡了,不过床头灯还开着,这是一盏特制的那种亮度不大的小灯,绵软无力的灯光,虽然没有多少亮光,但是却照亮了‘火苗’同志眼眸,温暖了他的心。
    ……
    翌日。
    这是一个程千帆不太喜欢的阴雨天。
    在巡捕房点了卯,巡视了一圈后,程千帆直接来到了‘玉春溪’。
    在这种阴雨天气,‘小程总’顶顶喜欢被热气腾腾的感觉包围着。
    “程总,路巡长也在泡汤呢。”玉春溪的经理殷勤的迎接‘小程总’,说道。
    “哎呦呦。”程千帆咧嘴一笑,“我说我懂得享受,没想到老路比我还会。”
    说着,他直接令人引他去了路大章的汤池。
    看着赤条条进了汤池的程千帆,已经泡了好一会,此时正躺在躺椅上哼着小曲儿,吃着脆萝卜的路大章也是乐了,他一扭头,嘿了一声,“程老弟,这么巧。”
    “可不就是巧了。”程千帆身子没入汤池,暖暖的感觉瞬间熨帖全身,他不禁舒坦的叹口气,“我说,路老哥,上回是我做东,今儿你请。”
    “请,我请。”路大章哈哈一笑,“今天合该我荷包开张。”
    ……
    程千帆踩着汤池底来到池边,趴在汤水中,脑袋露出来,随手拿了一根脆萝卜嚼的嘎嘣脆,“中统苏沪区完蛋了,副区长苏晨德,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个梅戊明叛变,苏沪区除了区长徐兆林,几乎被七十六号一锅端。”
    “组织上也确认了这个情报。”路大章喝了口茶水,点点头说道,“只是情报没有你掌握的这么精确。”
    说着,路大章在躺椅上翻了个身,趴在椅子上,拿了个浴巾盖住屁股,“组织上通过八办向重庆示警了。”
    “嘿,那可真够薛应甄喝一壶的了。”程千帆坏笑一声。
    ……
    重庆。
    中统总部驻地。
    “我就晓得,红党是我的克星。”薛应甄叹口气,“这帮人就是没安好心,就是想着看我们的笑话。”
    他是越说越气,“我的人出事了,我能不知道?还要他们猫哭耗子假慈悲来报信?”
    “红党都是坏了心的!”
    “红党就是坏!顶顶坏!”
    看着薛应甄愈发生气,朱山学也不好劝,他知道薛应甄现在纯粹是怒火中烧,又无从发泄,难道还不能骂两句。
    就在今天上午,薛应甄又被委员长叫到黄山官邸狠狠地骂了一通。
    原因?
    红党八办向国府来电示警,言说中统苏沪区被特工总部重创,疑似有大批中统人员被抓,善意提醒中统方面及时作出应对,避免更大的损失。
    你说说,对于那位好面子的老头子来说,还有什么比这种事情更让他觉得丢人现眼,以至于窝火无比的?
    这次的恶劣影响,可比当初的‘曹宇’事件更让老头子生气。
    薛应甄绝对不相信红党是好意来示警,那帮人就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手段在老头子面前给他上眼药。
    中统苏沪区出事,指不定上海红党那边多么高兴呢,要知道无论是此前吴山岳带着投日的那批人,还是现在苏沪区的人员,都是和红党有着多年的斗争经验,手中沾了不少红党鲜血的人。
    猫哭耗子假慈悲!
    薛应甄越想越是来气。
    然后他的心中对于苏晨德更是恨得牙痒痒,若非苏晨德叛变投敌,他岂能接连被戴春风和红党轮番‘陷害’?
    苏晨德!
    该杀!
    薛应甄又骂了一会,许是骂累了,亦或者是对红党的恨意暂时转到了对苏晨德的恨意上了,这反而令他更加难受,乃至是有些胃痛。
    薛应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
    “局座。”朱山学给薛应甄倒了茶水,说道,“谨以此事来看,倒也并非全然是坏处。”
    “哼哼。”薛应甄哼哼了两声,拿起茶杯喝茶。
    “红党的示警电报是今天才到的,这说明什么?”朱山学沉声说道,“说明红党的情报速度是落在戴春风的人后面的。”
    看了薛应甄一眼,看到其似乎在凝神听,朱山学继续说道,“由此可见,红党在上海方面的情报能力有限,这对于党国来说是好事啊。”
    吧嗒!
    薛应甄将茶盏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面孔涨红,“红党非好人,他戴春风就是好鸟了?”
    朱山学看了薛应甄一眼,无奈的闭嘴。
    得了,他现在是无话可说了。
    你说说这事情闹的。
    先是被戴春风告了刁状,害的薛应甄挨了委员长的骂。
    现在又被红党‘光明正大’的害了一次,而且这次比戴春风那次挨的骂更加厉害,据说黄山官邸走廊里的侍卫都听到老头子的‘娘希匹’咆哮声。
    “联系到徐兆林没有?”薛应甄问道。
    “暂时还没有。”朱山学摇摇头。
    “徐兆林!”薛应甄铁青着脸,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徐兆林绝对不能出事。”
    苏沪区被日本人一锅端了?
    没有!
    只要徐兆林这个苏沪区区长还在,苏沪区就还在,苏沪区就还活着!
    这是他薛应甄的底线(遮羞布)!
    ……
    “那个徐兆林在哪里?”路大章问程千帆。
    “不晓得。”程千帆趴在汤池里,白白的辟谷(非错别字)在汤水中若隐若现,他的嘴巴里竟然叼着一颗棒棒糖,这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小宝送给他的。
    “这个人没有那么容易被七十六号抓住。”路大章冷冷说道,“想当年,这人对付我们可是阴狠狡猾无比,没道理杀中国人厉害,面对日本人的时候都成了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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