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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五章 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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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亮最近几天的生活,都是优哉游哉。朝会他是不去的,政务他也不管、都扔给了长史府。每天早上起来,有时他会出门一趟,到军营里溜达一圈,过问一下军务、与熟悉的武将们老哥们闲扯;然后早早回到大将军府内宅,懒散地消磨一下时间、吃饭饮茶、与令君玄姬说笑,差不多就可以睡觉了,睡觉之前也要花挺长时间。有时他干脆不出内宅,带着孩子们到湖边溪水边、看他们嬉闹玩耍,然后再回去继续懒散地东坐坐、西逛逛。
    人就是这样,本来只是打算歇个三两日,但是越歇便会越懒,节奏愈发缓慢、每天做的事也渐渐变少了。
    不过第二次策封晋王的使节,很快便已到来。秦亮才又意识到,大事还没落地,需要收收心了!与上次没什么不同,甚至正使钟毓、副使秦朗都没变。稍有不同的是、策书内容有些变化,又重新找了一些道理与理由。
    秦亮依旧当场谢绝,并声称要写奏章上书解释。三辞三让是一种礼节,如同朝贺、祭祀等礼节一样,好像只是做做样子没什么用,但好像又很有用,总之大家都愿意遵守。
    同时这也是个缓冲期,折腾一段时间,可以让那些来不及写劝进表的人,后面抓紧时间补上,比如路程较远、犹豫写不写之类的原因。
    况且封王这一步,本身就很关键!只要顺利迈过了这道坎,秦亮想干什么、基本都公开了;这次没有反抗的人,以后几乎也不会反对!
    送走了使节,秦亮回到西厅里屋,没一会陈骞等人便进来了,并呈上了一张折叠的纸:“禀大将军,今日上午之前送到大将军府的表文,仆已阅毕。此乃上表的名单,按各府寺所属、记录在案,无官职士人则在末尾。”
    德衡纸在洛阳等地普及之后,起初的纸质文书都是卷起来的,延续了竹简的习惯。但是渐渐地,人们终于感受到,纸张不似竹简那么硬朗,卷起来不如折起来。
    秦亮顿时看了陈骞一眼。陈骞一个文官,浅浅的胡须已长到了脸上,面部轮廓刚强、有勇武之相,看起来就像个能干实事的人。
    其实看名录,关键信息不是看哪些人劝进了、而是哪些重要人物没劝进!但若只统计没写劝进表的人,有点像是谗言,所以陈骞才呈送了一份半成品,要秦亮自己查看想知道的信息。
    秦亮细看名单,找到太仆寺一页时、明显慢了下来。
    随行的钟会沉声道:“夏侯玄没写表文。”
    秦亮头也不抬地回应道:“意料之中。”
    夏侯家不是宗室,但与曹氏的关系非常亲近。
    因魏朝开国之后对宗室进行压制,只敢依靠远宗诸曹、夏侯,但两大家族的人才日渐凋零;夏侯玄几乎成了夏侯诸曹活动在征治中枢的仅存果实,被推到那个位置下不来台;加上夏侯玄是名士,很要气节和面子……所以他不上劝进表才正常,反之倒会让人十分意外!夏侯玄的态度一直没变过,但他主观上又没有参与过什么阴谋。
    钟会的声音又道:“嵇康也没写,反而上书辞官,听说这是第二次上辞呈。”
    听到这里,秦亮趁着翻页的时候、目光才从钟会的大胡子脸上扫过。
    相识多年,秦亮比较了解钟会了。钟会的心理有时候比较奇怪,他似乎容易欣赏那种性情偏执、有才华的名士,包括夏侯玄、嵇康甚至姜维等人。但当嵇康、夏侯玄表现清高的时候,钟会又想要侮辱谋害那些人。
    秦亮对于这种心思的理解,大概就像看到一个貌美的贞洁烈妇,心喜之,甚至因为那光鲜的形象、产生自信不足的心思。但当美妇无视自己时,又恼羞成怒,想用威逼利诱的手段把她拉下水,然后满意地对她说,汝也有婬贱的时候!所以这是喜欢她、还是厌恨她?
    嵇康的事,秦亮暂时不想理。一个中散大夫,对朝政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况且总不能因为嵇康不写劝进表、因为他要辞官,所以要治他死罪罢?这完全不符合秦亮一直以来的做事风格。就算以后真的起了杀心,那也不能急于此时,到时候再安上一个大不敬之类的罪名就行,更上台面。
    历史上司马昭杀嵇康的理由、实在是太无厘头了,说吕安不孝、而嵇康只是去调解劝架的人,于是把劝架者给幹死?当然这也符合上位者随心所欲、无限扩大權力范围的慾望。
    但秦亮仍然想对世人释放善意,用行动证明,自己是节制且遵守规则的人,希望带给天下以秩序与繁荣。混乱只是野心者的阶梯。
    此时秦亮便无视了嵇康的事,转头对陈骞道:“之前没顾得上夏侯霸,随后便让廷尉依法论处。但量刑时、不要涉及家眷了,因为夏侯霸逃往蜀汉已数载,之前便没有治夏侯霸家眷的罪,现在若又反悔、显得律法有点儿戏。”
    陈骞拱手道:“大将军思虑清晰,处事令人拜服!”
    秦亮想了想又道:“审问夏侯霸时,他有没有承认,逃亡蜀汉之前、曾派人与夏侯玄商议?”
    陈骞道:“仆近日见过长兄,正好谈过夏侯霸的罪行,目前夏侯霸没有承认。”
    钟会说道:“夏侯霸在陇右屯兵时,夏侯玄是雍凉都督,凡有大事,叔侄二人便会商议。后来夏侯霸出逃,必定事先与夏侯玄通过信。”
    “夏侯玄没跑,过错只有知情不报。”秦亮道。
    当然随便找个由头、也可以挵死夏侯玄,毕竟劝个架都能被人处死。但对于夏侯玄那种有名望的人,若要大家觉得罪有应得,只是因为收到了亲戚带的口信、确实有点勉强。
    钟会又道:“夏侯霸是叛國,只消让夏侯玄牵连此事,不管罪责大小,那都是他的品行污点。何况我们没有冤枉他,做得是光明正大。”
    “咦?”秦亮忽然觉得,钟会说得很有道理耶!
    忠臣、名士,那么对于背叛大魏的人与事、汝为何知情不报?夏侯玄有时候会当众怼秦亮,这事有利于秦亮的骂战!
    至于真的要除掉夏侯玄,秦亮反正现在不想动手,一来不够罪有应得,二来这个关节上、不利于平稳人心。
    一旦查出了夏侯玄的某些罪责,便可让他出钱恕罪,这是廷尉公开多年童叟无欺的生意;交钱就是自愿认了罪,看这个坑、他跳不跳?当然仅限于知情不报之类的过错,若查实了更恶劣的罪责、那就要重新处置了!
    秦亮沉吟道:“夏侯玄毕竟是公卿大臣,让他做太仆又是我的举荐。而现在什么凭据都没有,仅靠‘必定’‘应该’的推测,便行逮捕抄家等事,过于侮辱。廷尉可以派属官上门拜访询问,主要还是审讯夏侯霸。”
    钟会拱手道:“大将军英明!”
    陈骞道:“仆定把大将军的意见,转述于长兄。”
    ……廷尉明白了情况之后,便找了个书佐去夏侯霸家、给其家眷带信。很快羊祜之妻夏侯氏也听说了消息,她总算放心了下来。
    但是很多事总有个过程,要飞一会,抑或是传递的过程中、可能出现一些信息失真;有一些人现在也未能明白、大将军府的态度。
    先前还没什么迹象,现在夏侯玄被廷尉属官上门问罪,其亲朋好友更慌了,以为“某种谋划”正在开始展开!甚至连尚书省的诸葛诞、都稍微有点慌,他也是夏侯玄的知交好友。
    因为夏侯霸的叛國行为显而易见,没在成都被手握大權的秦亮殺掉,却被带回了洛阳、过廷尉之手,本身就存在一些可能。而夏侯玄的结交范围又大,实在是一个清除异己的极好切入点!这种谋划、连外面的人也能想到,大将军府的谋士之中,有人会想出这样的主意,确实不算稀奇!
    魏太祖当年创业,借故殺掉的士族便不少。(当然最后也没什么用,屠戮了汉末士族,河东并州人士、包括近处的河内司马家表示,杀得好!不杀的话我们怎么上位呢?)因此大家回头看教训,吃一堑长一智,亦不奇怪。
    此时山涛因为给河南尹送劝进表,刚到洛阳几天,嵇康便急着见了山涛一面。长乐亭主在门外听两人说话,夫君言语之中竟提到了儿子嵇绍的学业。
    长乐亭主最近听到了一些风声,此时又闻嵇康谈及儿子,心头不禁有一种不祥之感!因为她知道,夫君最信任的好友,反而是山涛。
    说来也奇怪,嵇康的性情孤高、对阿谀奉承之辈嗤之以鼻,但他最亲近的名士,并非性格类似、还用青白眼视人的阮籍,反而是性情温和、待人谦逊宽厚的山涛!山涛只是酗酒,然后也对權力比较淡泊,他与嵇康有一些共同之处,但又仿佛不是一类人。
    长乐亭主觉得夫君那样、也没什么不好,长得好看又有才华,只是处世荒唐消极而已。但她自己不是那种人,她要悄悄找関系为夫君求情,免得变成寡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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