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六龙回驭斩
冥水越退越后,也越积越厚,马鹿连连催动,一开始势如破竹,及至迫近对手身前数丈,一道凌厉的阴气冲天而起,刹那间天昏地暗,冥河掀起滔天巨浪,迎头砸下。马鹿伸手一指,呵呵笑道:“此物焉能伤吾!”话音未落,冥水哗啦分在两边,没有一滴沾身,他随手祭出,一道金光射向阴元儿,甫一离手,便至眼前。
阴元儿只来得及蹙起眉头,从眉心挤出一颗漆黑的珠子,一抹刀光飞出,与硬拼一记。
明明是仓促迎战,却丝毫不落下风,六条金龙张牙舞爪,漾出一轮轮金光,却被刀光死死抵住,不得寸进。阴元儿顺势退开,将冥河尽数收入体内,周身阴气磅礴,面目随之变得模糊不清。
马鹿“咦”了一声,大为诧异,伸指连点三下,急速飞旋,花了数息工夫,才将刀光消解。他抬眼望向阴元儿,叹息道:“好,好,这等修为,大瀛洲再有十个八个,老夫这趟就算是白来了!”
阴元儿道:“阁下来自何处?海妖?羽族?虫族?”她的声音变得异常古怪,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尖锐时像一根针,浑厚时又如山岳回音。
马鹿不置可否,将召回掌中,道:“巡天老儿门下那些鸟人把荒北城主夸得天花乱坠,老夫特来会一会他,没想到正主儿不出头,派个器灵来试探虚实,嘿嘿,未免也托大了!”
阴元儿面目模糊,连轮廓也渐渐失去了人形,马鹿倒有几分留心,想了想,忽然哑然失笑,虽说他只遣了一缕分魂来到大瀛洲,对手毕竟不是那几个老家伙,一路碾压过去即可,无需太过在意。他摇摇头,将手一撒,再度化作一道金光,疾斩而去。
金光犀利无匹,冥河土崩瓦解,魏十七将三十三道刀光纳于太阴元命珠内,阴元儿昼夜融炼,合而为一,凝成返璞归真的一刀,却也抵不住,败下阵来,按说争得这片刻的空隙,她理当趁机远遁,但鬼使神差,阴元儿竟放弃了逃生的机会,决意赌上一把。
金光射入她体内,犹如飞虫陷入蛛网,进退两难,马鹿双眸精芒闪动,定睛看去,只见对方早已现出原形,却是一颗头颅大小的太阴元命珠,阴气缠绕,载沉载浮,浑浊的冥河回旋激荡,循着某种诡异的节律,忽快忽慢,每绕一圈,便停滞数息。
“咦,竟然有这等手段!”马鹿看得分明,太阴元命珠内,一十三团苍白的火焰此起彼伏,彼此回环勾连,断续分合,符阵于瞬息之间变幻百余次,困住,竟不得挣脱。一股幽冥深邃的气息充斥于天地间,大瀛洲似乎变作了提耶鬼界,一缕缕黑烟冉冉升起,飞于空中的,跑在地上的,藏身土中的,但凡生灵,俱在转瞬间沦为鬼物。
阴恻恻的声音飘荡在空中,“失了这宗真仙至宝……还有什么手段……”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果然是提耶洲的余孽!”马鹿认出了阴元儿的来历,嗤笑一声,双手笨拙地掐了数个法诀,念了一段短促的咒语,顿了一顿,旋即滚滚飞旋,金光层叠荡漾,却被一十三团火焰截住,没能逸出半分。马鹿大感意外,眼中精芒愈闪愈急,连成一片,似两颗璀璨的星辰,他终于察觉到不妥,那苍白的火焰中,藏着一个个豆大的秘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绝非渊海三洲所有。
马鹿脸色异常狰狞,大喝一声,应声解体,六条金龙骤得自由,口吐金光,四散游走,太阴元命珠内的提耶十三秘符连为符阵,缓缓转动,将六龙牢牢锁定。
千钧一发之际,冥河暴起,反戈一击,于电光石火的刹那卡在“韧”、“穿”两道秘符之间,切中要害,符阵稍稍缓了一线,金龙周身漾起金光,趁机撞出重围,抖擞起精神,左冲右突,连抓带咬,将符阵强行扯断。
提耶十三秘符变化无穷,符阵虽破,却三三两两连为一体,断而不散,并无溃散之虞,然而冥河再度反噬,如毒蛇一般猛地蹿出,裹住秘符“穿”,阴寒肆虐,冥水瞬息凝结,一缕冰线刺入苍白的火焰,正中核心。火焰明灭摇曳,终于露出一丝破绽,六龙不约而同扭动身躯,金光从四面八方涌来,冥河腹背受敌,瞬息蒸发了小半,秘符“穿”亦被重创,“咔嚓”一声轻响,绽开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
马鹿不知冥河为何反噬,但送上门的大礼,岂有不笑纳的道理!他喃喃念动咒语,十指接连变幻法诀,六龙顺势破开符阵,合力扑向秘符“穿”,攻其一点,不顾其他。裂痕渐渐扩大,如冰纹弥散,苍白的火焰为金光吞噬,无移时工夫只剩下薄薄一层,气息微不可察。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马鹿催动,不惜耗费本源之力,六条金龙接二连三钻入秘符,金光明灭闪动,火焰终于熄灭,秘符“穿”凭空湮灭,荡然无存。
提耶十三秘符已破其一,就如百丈巨堤裂开一个大口子,再也拦不住毁天灭地的大洪水,六龙横冲直撞,将秘符逐一一击毁,耀眼的金光一道道漾出,又渐次淡去,在太阴元命珠内激战了数个时辰,才大获全胜。马鹿并指一点,六龙合而为一,急速飞旋,正待将对手一举击溃,元命珠内忽然飞起一朵漆黑的莲花,狠狠撞在六条龙尾缠结处。
这朵莲花来自斜月三星洞碧莲小界,夺自大象真人李静昀的一具分身,真仙遗宝,在太阴元命珠内洗炼多年,已成为阴元儿的一桩杀手锏。连破提耶十三秘符,正当强弩之末,被阴莲击中要害,蓦地化作一道金光,急急飞回马鹿掌中。
马鹿脸色阴沉,此宝金光黯淡,本源大损,显然不堪重负。他目露凶光,慢慢抬头望去,只见阴元儿一袭黑衣,肌肤白得近乎透明,磅礴的阴气荡然无存,尽数收于体内,没有分毫外泄,似乎挣脱了桎梏,转瞬间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