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池州抽了一口烟。
    很用力的一口。
    这次，是他亲自坐镇的前方。
    江湖格杀令，已经传遍上海。
    所有的青帮兄弟都接到了命令。
    除非，蓧部健次永远像个缩头乌龟一般躲在里面不出来。
    他只要出现，就算赔上自己的生命，也一定要除了他。
    常池州亲自挑选了一批枪法好，胆子大的兄弟，由自己直接掌握，一旦找到机会，立刻实行刺杀！
    只是两天的时间过去了，蓧部健次和那些日本人，真的好像缩头乌龟一般，就是不肯露面。
    常池州也不急，
    有的是时间。
    大家耗吧，看谁能够耗的过谁。
    几个巡捕从附近路过。
    他们看了一眼这些青帮弟子，并没有想多管闲事。
    徐彩娣的遭遇，全上海都知道了。
    青帮的江湖格杀令，全上海也都知道了。
    这些巡捕，也是中国人。
    再说了，谁会找不自在的和青帮军统的公然对抗？
    ……
    “电话。”
    “谁打来的？”
    “没说，不过声音听着很熟，好像是……羽原光一的……”
    谁？
    羽原光一？
    孟绍原怀疑自己的听觉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接过了电话：“我是孟绍原！”
    “我是羽原光一！”
    电话那头，传来的，果然是羽原光一的声音：“明天晚上10点，具体的路线是……”
    孟绍原听的是一头雾水：“这是什么？”
    “将蓧部健次转移出公共租界的时间和地点。”
    孟绍原有些懵了。
    “我没有骗你，我想你也知道。”羽原光一却继续说道：“我没有必要设伏，因为，这件事你肯定不会亲自出面的。”
    “我知道，你么这个必要。”孟绍原还是无法理解：“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蓧部健次是你的同伴。”
    “他不是我的同伴，不是。”羽原光一在电话中沉默了一会：“我把纱佳接到我这里住了两天，她刚刚吃好饭，玩了一会玩具，我让她睡午觉，她不肯，所以我一直都在哄她……”
    他，居然在电话里仔细描述着是怎么哄田毓琳，也就是他的干女儿羽原纱佳睡觉的。
    甚至，还说起了自己唱的是什么歌。
    这一度让孟绍原怀疑，电话那头的人，真的是羽原光一吗？
    “我看着纱佳熟睡的脸，一脸的幸福，可我又想到了徐彩娣。”羽原光一声音低沉：“蓧部健次，是帝国的耻辱！我是一个父亲，我绝不让我的女儿，在未来会遇到像蓧部健次这样的畜生！为了纱佳，请帮我干掉他！”
    “我答应你。”孟绍原终于说出了这几个字。
    “谢谢。”
    电话挂断了。
    “怎么回事？”
    “羽原光一，向我提供了时间和地点，让我干掉蓧部健次。”
    “啊？”
    吴静怡都懵了。
    还有这样的事？
    “羽原光一，还有一点人性。”孟绍原平静地说道：“他忠于他的事业，和他所谓的帝国。他做的一切，都是在帮助日本占领中国而努力，他的手上，一样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他是一个魔鬼。
    可这个魔鬼，还有人性。他痛恨超出了工作范围之后一切不道德的事情。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是一个有强迫症和心理洁癖的人。
    如果他死了，我一点都不同情，但我尊重他。他在一些方面不如我，但他比我更加努力。现在我发现，他还有一点最后坚守的道德。”
    吴静怡听他说完：“假如战争结束了，你和他都活着，你们会见面坐下来好好的聊聊吗？”
    孟绍原想了会，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他不会活到战争结束的。”
    “为什么？”
    “像他这样的人，如果发现他一直都在追求的事业忽然轰然倒塌，那么他会被彻底击垮，他最终，会选择用死亡，来结束他的痛苦！”
    吴静怡又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有杀死他的机会，会下手吗？”
    “会的，我会毫不迟疑的扣下扳机，如果我没有手枪，我会用砖头，用木棍，用我的牙齿来杀死他。”孟绍原居然开始微笑：“他也一样会这么做的，我们都是这种人。”
    他和羽原光一，在某种方面，是一类人！
    ……
    常池州不知道小太爷，是从哪里拿到的时间和地点。
    大约军统的人，办事都是如此干练吧。
    不过现在好了，不用再在这里漫无目的的等待了。
    “什么，撤退？”
    徐彩娣的父亲徐德贵一听就急了：
    “常老板，你答应过帮我们家彩娣报仇的啊！”
    “我知道。”常池州并没有告诉他真相：“在这里等待，日本人是不敢出来的。老徐，放心吧，你的耻辱，就是我们整个青帮的耻辱！”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探长带着一队巡捕出现了。
    常池州对他们微微点了点头。
    ……
    “报告，一直都在外面的可疑人士，在巡捕的驱逐下全部离开了。”
    当听到这个报告，岛下大贵和桐野瑞士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羽原光一制定的计划之一，就是给工部局警务处施加压力，让他们驱散在外面的青帮弟子，从而给蓧部健次的撤离争取到机会。
    看起来，这些情报人员做的非常出色。
    “那么，请立刻带着蓧部健次离开吧。”
    桐野瑞树郑重地说道：“随后，我们会宣布，将蓧部健次送回到宪兵司令部，接受更加严格的调查，支那人找不到这个重要的证人，他们将无可奈何，很快这起风波就会渐渐平息的。”
    “是的，阁下。”
    岛下大贵刚答应完，桐野瑞树又特别强调道：“记得军部给我们的指示，不能因为一个蓧部健次而破坏了大事。但是，蓧部健次也不能落到支那人的手里，否则，一旦他开口交代的话，那将会引发很大的麻烦。一旦路上发现不对，立刻掉头回来。”
    “哈依。”
    岛下大贵大声应了：“那么，我就出发了。”
    “去吧。”
    桐野瑞树的声音里还是充满了担忧。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一个小小的宪兵，却有可能破坏帝国的整个计划。
    这是不可谅解的！
    ……
    “常老板，都布置好了。”
    “知道了。”
    常池州掏出了烟：“告诉咱们的弟兄们，听到我的信号之后立刻展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