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二十章 战后
临走之际,慕容复忽然想起吴应熊,也不避讳在场之人,直接向夏国相打听起了他的下落。
不想夏国相似乎也所知不多,只是含糊不清的说了句“可能在济宁府”。
对此慕容复除了脸色有些阴霾之外,倒也不好当众迁怒于他。
……
随着一阵悠扬的号角声响起,吴三桂大军拔营起寨开始撤退,最先走的肯定是吴三桂及其亲军,随后到车马辎重和主力大军,最后才是由一部分步兵、弓兵和骑兵组成的机动部队,整个撤退过程可谓有条不紊,从容不乱,叫人无处下口。
当然,大战一夜,金蛇营大军也到了精疲力尽之际,一见吴三桂大军撤退纷纷松了口气,却生不出半点追击的念头。
此时,金蛇营后方搭起了几十个简易帐篷,一队队金蛇营士兵手忙脚乱的将受伤人员运送至此,其中一个帐篷里,袁承志身中数箭,坐卧不得,只能用一种怪异的姿势趴在床上,随军大夫正给他医治。
也是他命大,兼之金蛇营大军救援及时,否则任他武功再高一倍,也断不可能从数千大军围攻中活下来。
不过袁承志并不关心自己的伤势,苍白的脸庞上满是忧心,目光不时看向门口。
“袁兄弟,袁兄弟……”突然帘子掀起,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兴冲冲跑了进来,扯着嗓门大喊道。
此人名叫罗大千,曾是袁承志父亲的部下,按理说他也算是袁承志的长辈,但因性格豪爽,不拘小节,时常与袁承志兄弟相称。
袁承志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急忙起身,“罗大哥怎么了?可是大军败了?”
罗大千哈哈一笑,“瞧你那点出息,我就不能带来好消息?”
袁承志愣了愣,正待开口,罗大千抢先道,“好了不卖关子,我直接与你说了,前军传来消息,吴三桂已下令退兵,咱们这一仗可谓大获全胜,众家兄弟正犹豫要不要乘胜追击?”
“大获全胜?”袁承志有点不敢相信,鏖战一夜,他自能看出自家大军与吴三桂大军的差距有多大,再耗下去只怕要大败,没想到罗大千却突然跑来告诉他金蛇营胜了?
恍如做梦,不敢置信。
“袁兄弟,袁兄弟你倒是快快下令追啊,众兄弟都等着呢,再迟可就让那老乌龟跑了!”罗大千忍不住催促道。
袁承志回过神来,尤有些不敢相信,“这……这会不会是吴三桂以退为进,故意诱我们上当?”
“诱个屁!”罗大千顿时爆了句粗口,“老乌龟此刻已是慌不择路,丢盔卸甲,哪里像引诱我们的样子,再说了,他拢共就那么点兵力,怎还会有什么伏兵!”
也不知道为什么,人家明明是井然有序的撤退,传到金蛇营后方就变成了“慌不择路,丢盔卸甲”。
袁承志的性格是有些“优柔寡断”的,值此时刻却发挥了正面作用,但见他犹豫了下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穷寇莫追,这场仗打到现在咱们伤亡不小,冒然追击只怕不妥。”
“嗨,都这节骨眼上了,怎么还婆婆妈妈的!”罗大千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咱们这次虽然胜的侥幸,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等老乌龟重整旗鼓,卷土重来,可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了!”
袁承志给他说得有点心动,如果能一次击溃吴三桂,那可是泼天之功,定能得天下反清势力之拥戴,从此气势大涨,实力暴增,就算一鼓作气灭了清廷也不是不可能!
“追吧,别犹豫了!”罗大千急切道。
袁承志犹豫良久,正要点头下令,这时账外传来一声嗤笑,“居然真的有人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清楚,本公子算是长见识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冷嘲热讽,不是慕容复又是谁。
袁承志暂且压下追击吴三桂的冲动,扬声朝外面说道,“慕容公子来了,快请进。”
不料外面的慕容复却说道,“进就免了,而今本公子也算兑现了承诺,贵营接下来如何打算并不在本公子的考虑之列,好自为之吧。”
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愈发缥缈,仿佛人已在几十里开外。
不一会儿,崔秋山、风际中等人赶到袁承志帐篷,并将昨晚离奇被俘而今天又意外获救的事情说给袁承志听。
袁承志惊愕之余急忙询问吴三桂大营的情况,崔秋山自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弄虚作假,当即又将在吴三桂大营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袁承志听完冷汗立刻就下来了,急忙朝众人说道,“快,传我命令,全军撤退……”
且说慕容复离开主战场后,又去了趟蒙阴县城,但见城外已是尸横遍野,残肢断臂满地都是,宛如修罗地狱,金蛇营及天地会人马正四处追击散兵游勇和打扫战场。
“主人,这……这是怎么回事?”柳生花绮见此情形,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
至于李沅芷,早已被吓得面无人色,怯生生的躲在慕容复身后,不敢多看一眼。
慕容复似笑非笑的瞧了柳生花绮一眼,“绮儿这么聪明,难道会想不出这怎么回事?”
柳生花绮仔细回想了下昨晚的事,忽的神情一变,“昨晚主人让那个女人去做的事,就是到这里来通风报信?”
慕容复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原来昨晚发现吴三桂的意图后,他便让骆冰火速赶往蒙阴县,抢在对方攻击发起前将消息告诉城中的天地会头目,并设法传信隐伏附近的温青青,这样一来前者有了防备,后者则绕后包抄,合力将吴三桂左路大军全歼于城下。
不过看那些尸体中有不少都穿着样式不一的破烂铠甲,可见天地会和金蛇营的所谓精锐同样伤亡不小。
这时,城楼上有一道窈窕身影注意到慕容复几人,急匆匆下了城楼,不一会儿来到慕容复身前。
“你来啦,咦,这是……周绮妹子,她怎么了?”
骆冰清冷秀丽的脸庞上透着几分疲累和憔悴,当见到慕容复时隐约露出一丝喜色,可看到柳生花绮背上趴着的周绮,又惊咦了一声,关心的问道。
周绮自从离开吴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慕容复先前也没有将她交给金蛇营的意思,而是直接做主带了出来。
慕容复见骆冰模样狼狈,不复平常之娇艳明丽,禁不住心头一阵怜惜,伸手过去抚了抚她的脸蛋,“冰儿,辛苦你了。”
要知道此刻他身边不但有骆冰昔日旧友李沅芷,更远处还有把守城门和清扫战场的士兵,说是大庭广众之下一点也不为过,他居然做出这种动作。
骆冰毫无意外的被吓了一大跳,身形急剧后退,下意识的想要斥责几句,但看到他脸上的关切和眼底的柔情,话到嘴边又变成,“妾身不过跑跑腿,有什么辛苦的,慕容公子,你快告诉我,周姑娘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中了什么毒,这个还需要仔细检查一下,你先带我们进城吧。”
骆冰自然没有意见,立刻引众人进城。
县城不大,百姓均闭门不出,街上看不到半个人影,实在清冷异常。
一炷香后,几人来到城中一家客栈,在掌柜兢兢战战的目光中要了几间上房。
安顿好周绮后,柳生花绮自觉消失,隐伏到客栈某个角落中警戒,而李沅芷似乎因为先前看到的那极度令人不适的景象,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兴致恹恹的说了句“我去休息了”,便回了自己房间。
屋中只剩下慕容复、骆冰,及床上昏迷不醒的周绮。
骆冰沉默半晌,忽然扑到慕容复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怎么了?”慕容复一愣,惊讶的问道。
别看骆冰一次又一次的屈服于他,其实骨子里是个颇为坚毅的女人,如此柔弱的一面还是第一次流露。
骆冰哭了一会儿,仰起头梨花带雨的看着他,“四哥……四哥他死了……”
“文泰来死了?”慕容复大感意外,昨晚形势一度十分紧张,他哪里顾得上关心文泰来的生死,而柳生花绮……估计连文泰来是谁都不知道,是以这个消息他到现在才听说。
骆冰没有回答,默默垂着泪,神情怅然若失。
尽管心里已被另一个男人塞满,可到底夫妻多年,又怎么可能完全漠视其生死。
慕容复心情也有几分复杂,要说情敌死了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文泰来似乎已算不得什么情敌,相反,他不死反而能在某些情况下增添某种乐趣……
“靠,我怎么可以有这种无耻的想法,不行太危险了,绝对不可以有……”慕容复强行压下心底那不堪的念头,酝酿了一下情绪,轻声叹道,“文四侠一代豪杰,顶天立地,行侠仗义,做下无数好事,拯救万千黎民,没想到竟会这般死于宵小之手,实在可悲、可叹,令人扼腕……”
骆冰幽幽白了他一眼,“行了,你只要不当着我的面拍手称快我就领你的情了,叫你替四哥扼腕,你不觉得太假了吗?”
“唉,冰儿你可是冤枉我了,我是真觉得文四侠死的可惜。”
“哦?怎么可惜?”
“怎么可惜?以后我再也不能在他旁边……”后面的话却是用上了传音入密。
骆冰听完瞬时大怒,“慕容复!你给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