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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近,那么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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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想说的,卫奇扬没给童承锋狡辩的机会逕自离了房,下到一楼,正巧与鬼鬼祟祟朝楼梯张望的元贞红迎面对上。
    看她溼漉漉的发都还没完全擦乾,就已经披着毛巾,手足无措的在大厅候着,卫奇扬心知她肯定误会了自己与童承锋的关係,暗骂了声造孽。
    「请问……你就是那个卫奇扬吗?」不待他出声,元贞红一见卫奇扬下楼便亦步亦趋的靠近。「现代艺术家、摄影家、微电影导演?」
    趁方才回房更衣的时候,她回想了刚才发生的事,紧接着意识到卫奇扬这名字对她个人而言并不陌生,在她所知领域里就有一位十分杰出的艺术家叫做卫奇扬,于是才有了这么一问。
    「嗯。」对于自己会被所学相关的元贞红认出来,卫奇扬毫不意外。不过,这个问题只怕是她开啟话题的开场白而已。「想和我说什么?我们找个位子坐下来细谈吧。」
    「呃?」他的反应令元贞红感到意外,瞪大眼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位她以为会拒绝对话的男人。
    「怎么?我不能和你聊聊?」抓住她疑惑之下的失态,卫奇扬反问。「还是说你不想从我这里打听任何关于阿锋的事?」
    「没、不是的。」她立马否认,跟着卫奇扬的脚步来到交谊厅一隅,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入座,随手将散落的发丝拢至耳后,她委婉的解释。「我只是很意外你会愿意花时间和我聊点什么,毕竟我们才第一次见面。」
    况且刚才你对我的态度算不上友好吶……她暗忖。
    「是认为我刚才表现出对你有敌意吗?」闻言,卫奇扬挑了挑眉,毫不避讳的将她的说词用更直白的文字重述一遍。
    如此攻击性的问题,元贞红只能沉默以对。
    所幸卫奇扬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才说完便自顾自的接续说:「有敌意是很正常的呀!谁让我和你都爱着同一个人。」
    呃?!元贞红再一次为卫奇扬的说法瞠目结舌。
    这是不是哪里搞错了?纵使她想旁敲侧击问的就是这个问题,但她怎么也想不到理论上该吱唔其词的对象居然不等她开口,就这么大喇喇的招认了。
    「你不就是想问我,爱不爱阿锋吗?」卫奇扬晓得她是怎么想着,确实有些同志对外人不会坦白自己的感情,但那是他们个人的选择,不是他的。他只是觉得喜欢一个人不是做坏事,没必要这么遮遮掩掩的。「这事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确实爱他,从大学时代认识他就开始了,到现在也是。」
    纵然早已心里有数,但听见一个男人毫不在意旁人目光的亲口说出喜欢另一个男人,元贞红仍然感到一定的震撼,便何况他说从大学时代就喜欢上承锋哥了……她默默在心里数了数。
    若从大学时代算起,卫奇扬对承锋哥的感情大约有十年了吧,纵使时间不及她那么久,但她相信他付出的感情肯定也是不遑多让……思及这点,元贞红一度想恳求他离开承锋哥的念头变淡了许多。
    倘若承锋哥真的选择了卫奇扬,她又有什么立场要求他们俩分开呢?
    况且假使承锋哥真因为这理由避不见面,或许她坦然接受了他的转变,还能保有一位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童年玩伴呢。
    「你和承锋哥从那时候就在一起?」忍着心碎的可能,元贞红硬是鼓起勇气要自己面对现实。
    殊料,卫奇扬一个夸张的大笑,将她这股视死如归的气魄全数打散。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着实认为她的假设荒诞的可笑,卫奇扬仰天大笑一分鐘有馀才停了下来,认真凝视起元贞红,严肃说:「难道你不清楚他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永远只有你吗?」
    喜欢的……一直都是你……
    接收到卫奇扬所说的一字一句,元贞红黑玉般的瞳孔霎时间因她的不可置信放大了些许,然而这股火花就像流星划过天空般短暂,眨眼便随着她不知转向何方的思绪消沉下来。
    「你不相信?」读懂了她的反应,卫奇扬低语,略显烦躁的抓乱了一头头发。「为什么?你都来到桐花深处了,为什么还是不相信?他一直守着你们的儿时约定,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元贞红梦囈一般的喃喃。「我早就知道桐花深处的故事,可是知道了又如何?当我满心期待的问他时,他告诉我这不过是一种行销手法……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你可知道,他不是否认爱我,他是连认我都不认,若不是今天他误会我落水,我和他还是互不认识的陌生人。」
    面对元贞红的质疑,卫奇扬无法反驳半句。
    「我能明白你为何怀疑我说的话,这确实不像寻常人喜欢一人的表现,但或许这些都只是表象,而所有虚假表象都只为了掩饰一个从未改变过的事实。」卫奇扬没有点明事实为何,但已足够元贞红了解。「言语会骗人,身体语言却不会,特别是不加思索的行动。你也说了他奋不顾身要救落水的你,不是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元贞红茫然的摇起头。「如果说当年他知道自己可能有家族疾病而选择离开了我,这我能接受,但他分明没事,为何见了面还不相认?我原本以为是因为你的关係,但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
    听她娓娓道来心中困惑,卫奇扬面上掠过一丝诧异。
    难不成……阿锋没有告诉她他已经发病了吗?否则她怎么还有这种疑问?
    「怎么了吗?」察觉到卫奇扬不寻常的沉默,元贞红无助的望向他。
    「阿锋他……没告诉你这些年他怎么过的?」他一边斟酌说着,一边观察她的反应,但见她不知世事似的目光,只得透露。「他过得很不好……」
    卫奇扬才想将童承锋的发病始末全般托出,却没料到童承锋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到来,插入两人的谈话。
    「你们聊些什么?」信步走来,童承锋手自然搭上卫奇扬的椅背,欺近的身形令坐着的元贞红与卫奇扬都感到压迫。
    「没有,随便聊聊而已。」卫奇扬随意的挥挥手。
    「嗯。」元贞红也不是没有眼力的人,当下附和的应道。
    这两人怎么就在他吹乾头发的时间内结成了同一阵线?来回观察着前一刻还是陌生人的男女,童承锋不能理解情势是怎么转变的,只是隐约觉得这种转变对他个人极为不妥。
    但见两人一副坚决不透口风的模样,童承锋不着痕跡的拢拢眉头后,针对起元贞红。
    「我听阿川说了你工作不顺,就因为这样要寻死觅活?」童承锋的话里带有显而易见的怒意。
    然而,对于这样的指控,元贞红不仅不觉得害怕心虚,相反地,她只觉得错愕。
    「阿川怎么和你说的?」想起那个自来熟的男人,元贞红忽然有些头疼,她不过是对他说了些工作上的遭遇,怎么就能扭曲成她受不了打击的要寻短。「我什么时候要寻短了?」
    「别想否认,不是寻短你为什么要跳入湖里?」童承锋只相信亲眼所见的事实。
    「我手鍊掉进水里,下去捡,可不可以?」经他蛮横的逼问,元贞红也有些恼了,推开椅子霍然起身,与之平视。「喔,不好意思,我忘记了我根本不需要过问你的意见,反正我们俩从不认识,就算我真想寻短,你也管不着。」
    被她挑衅的眼神笔直盯着,童承锋有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很呕,却无法反击,只能任由那股鬱闷在心底蔓延。
    「嘿嘿,你们两位别斗气了成吗?」卫奇扬见苗头不对,连忙起身夹在两人之间打圆场。「几十年的交情,好不容易见面了,之前那些不愉快就忘记吧。」
    他扯了扯元贞红的衣袖,以眼神示意她让步。
    这是多好的机会,利用童承锋关心她落水这件事逼童承锋直接面对两人认识的事实,倘若她再斗气下去,难保童承锋一怒之下会不会就真的顺她的话,又改口否认认识她了。
    「过去的都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是未来。」拉着两人坐下,也不知道卫奇扬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庆幸的是,因他的话,童承锋与元贞红儘管没有开口,之间的气氛总算开始缓解。
    半晌过后,毫无意外的由急于问清楚元贞红遭人陷害一事的童承锋开口打破沉默。
    「工作上有些挫折在所难免,别太在意,看开点就好。」他说。
    他这是对她的安慰吗?元贞红有些意动,但一想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遭受的是怎样的不白之冤,才能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种安慰,萌生的感动为之湮灭。
    「但也不是所有事都能看开的。」元贞红淡漠的说:「你不明白遭人背叛陷构的痛有多沉重,才能说出这种话。」
    「你怎么知道我不明白?」关于这点,童承锋相信自己是最能感同身受的人。
    元贞红一楞,随即忆起她刚入公司听见的关于他因剽窃他人作品而去职的传闻。
    「你也是am广告的人,应该早就听说了我当年离职的各种八卦,但我相信你听到的传言绝对没有真相的十分之一残酷。」经过这些年的沉淀与生死关头的磨练,童承锋愈发能平静看待过去经歷的一切不平。「你被冤枉的,仅仅是指为抄袭,而我面临的却是生生看着与团队努力精修后的成品被盗走,还被反咬一口为窃贼的指控。论起沉痛,我相信并不输给现在的你。」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淡淡的看着感同身受露出不忍神情的元贞红,笑了。
    「我也曾因此困在忿恨的负面情绪里无法走出,但时间教会了我一件事,倘若你放不下,折磨的只会是你自己,而你怨恨诅咒的人事物依旧在地球的一角一如既往的运行,不会受到你悲伤的半点影响。」他说。「看开点吧!看开,一切都会过去。」
    审视着童承锋的一言一行,虽然不明白他怎能办到这一点,但元贞红看得出来他并未撒谎,他是真的对被陷害一事释怀,不再怨恨。
    「如果我还是看不开呢?」她问。
    看开,在执着的当下谈何容易,能轻易劝人说要看开的人,多半是早已随着时过境迁,不再执着了吧。
    「看不开,那就跨过去。」童承锋没有细想便给出第二个答案,因为他当年选的就是这条路,可惜老天没给他机会去付诸实现。
    「跨过去?」元贞红有些不懂。
    「躲起来自舔伤口,自怨自艾,不过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作法。」童承锋十分不赞同她如今躲到深山老林里自我放逐的作法。「你要是不能放下,那就只有迎战这一途可以恢復你心灵的平静。」
    「回去面对你的敌人,因为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坚定的说。
    闻言,元贞红沉默不语地暗自想像起她回公司重新面对公司同事的景象。
    事件爆发后她已不知该用何种表情面对上司与同事,只因为她看谁,谁都像是随时伸手推他一把的兇手,这种想法令她终日惶惶不安,再难没有负担的在工作上大展手脚。但说也奇怪,听完童承锋这番话,即使仍不明白兇手是谁,她却有了勇气回去面对一切,再次站上am广告这个战场。
    「你们……都不觉得很奇怪吗?你五年前被盗走作品还被指为剽窃。」卫奇扬一脸狐疑的介入对谈,一手先是指向童承锋,而后移往元贞红。「而你,五年后在提案里被人偷渡进来已公开作品的概念设计。」
    「这手法也太相似了吧!」卫奇扬双手一摊,露出一副肯定有鬼的表情。「虽然抄袭剽窃这种事不少见,但你们同属am广告,却接连发生这种扯同事后腿的诡计,实在是不可思议到让人质疑am广告的公司文化。」
    「你想太多了,怎么可能人人都像陈少腾一样无耻!」童承锋翻了个白眼,虽然他离开am广告不假,但他并不因此认为这公司就一无可取,最多就是里头有颗又大又臭的老鼠屎罢了。
    「你认识陈少腾?!」元贞红大吃一惊。
    「岂止认识,当年盗走我们团队设计的人就是他。」即使已经释然,但想到陈少腾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童承锋还是没好气。
    他当然晓得要能把设计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绝对不是陈少腾一人能做的事,可惜他并不知道帮兇是谁,所以也只能把这笔帐记在陈少腾一人身上。毕竟作品最后是他提出的,肯定有他的一份。
    「你也认识他?」说完,他才想起,又多问了句。
    「嗯。他是我的上司。」元贞红若有所思的说:「但若是这件案子成功的话,大家都看好我能再上一阶,与他平起平坐的。」
    此言一出,三人一片沉默,片刻后,由不是当事者的卫奇扬最先回神,弹了个指。
    「bingo!原来不是am广告乱,原来是你们好死不死栽在同一个人手里,难怪手法这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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