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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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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光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呀?常恢头大如斗,哪怕是个粗人,也开始神经衰弱了起来。从第三天起,黑眼圈没消过。也尝试图跟对岸学着,也来个骚扰战术。往河边一站,他就泄气了。颜神佑的大营并不在水边,他这里带了京城武库里的许多器械,却都无用武之地。
    对面颜神佑也有些焦急,常恢在尝试进行远程打击的时候,她也作好了准备。原本已经准备得不错了,一看到常恢拿出来的东西,她就变了脸色了,突然想起来,阮梅好像占了京城,京城不但有粮仓,还有武库!那里的武器,不能说是天下最好的,那也是水平线上很多的。
    颜神佑忧心忡忡,召集了诸人来开个军事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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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琳与李三娘于军事上面并不甚通,皆闭口不言,韩斗十分不解,道:“纵好些,也没什么罢?末将当初,呃……”说到一半,他也住口了。未竟之意也是十分明白的,他当初,揭竿而起,哪有这样的好条件?还是搅得大半个扬州不得安宁?
    这个……好像也有些道理吖!
    阿胡慢慢地道:“那是阮梅的部下,身经百战,与当初扬州那些老弱病残,不可同日而语。”
    好像,也是啊!
    颜神佑道:“我原想着,待敌因乏,无以为继之时,再行突袭。如今见他们装备精良,恐伤亡过重。”
    出乎意料的是,叶琛毫不客气地反问道:“难道小娘子想不费一兵一卒,便得全胜?”
    颜神佑:“……”
    叶琛冷冷地道:“慈不掌兵,怎可有妇人之仁?我观将军下扬州时,何等的雷厉风行?须知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主将心志不坚,士卒如何能舍命拼杀?”
    杜黎心头一惊,暗道,这话说得也是狠了些,原本他想从中缓缓相劝的,没想到叶琛平时不哼不哈的,居然能说出这等话来。再往上看,颜神佑居然一脸沉思。只得暗中佩服一下叶琛了,杜黎原以为,颜神佑以女子掌兵,当忌“妇人之仁”之类的句子,先前为了“妇人”一词,不知道开过多少嘴仗,虐了多少人。今日看来,她的容人之量,还是不小的。
    便也附和道:“小娘子,这般对阵,与剿匪还是不一样的。”
    颜神佑缓缓地点了点头,叶琛却不给她缓冲的时间,起身道:“我观小娘子行军颇有章法,列阵当是弱项了?我倒有些布阵之法,不知小娘子愿学否?”
    小娘子:“……=囗=!”卧槽!对哦,行军布阵!我光会对砍,根本没学过列阵啊!
    账内诸人:“……=囗=!”卧槽!我们好像也不太懂啊!= =!这么样的一群人,是怎么支撑到现在的?
    这真是未解之谜。
    叶琛也惊讶了起来,问道:“诸位不会是……也……”
    除了杜黎,余人皆点头。杜黎好歹是人家下属,怎么着也要为上司撑个场面,勉强道:“布阵之法,也皆由经验中来,小娘子在昂州也创出小阵,作战颇为灵巧,山民赖之于荆州立功。”
    就是因为在昂州听说她跟她小姑子搞了这么个玩艺儿,我才以为她懂的啊!谁想到她根本不懂啊!叶琛快要崩溃了,弱弱地吐出一句:“小娘子实乃天授也……”捂胸败退,临行还说,“你们便一起学着些吧!”
    颜神佑一面继续派人骚扰常恢,一面命人沿河布下地雷,将带来的地雷用得七七八八,只得重新再设法配来。自己却跟着叶琛学习列阵之法,行军布阵其实不像演义小说里写的那么玄乎,照颜神佑的理解,其实是一种士卒的组合方式。往大了说,她那个“玄衣弩手在前、步卒在后”也算是一种简单粗暴的阵法了。而三段射,要是划个大圈儿,也能划到列阵里面去。
    有了这么个概念,再学阵法就容易得多了。什么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三才阵……直至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字连环阵,万变不离其宗。叶琛按照数字排一一道来,颜神佑记起来也方便。
    她从来记性极佳,不出两日便记得妥妥的了,叶琛有这样的学生,也觉得欢喜。再看阿胡与韩斗,却是记得慢了,阿胡又比韩斗好些,他不但是记,还问了叶琛一些问题,估计是疑惑了很久了的。叶琛也给了他一些回答。
    叶琛问他:“原先学过?”
    阿胡郑重地道:“追随使君时,使君教过。只是先生教的,又与使君教的有些不一样。”
    叶琛奇怪地看了颜神佑一眼,那意思也很明白了,怎么你不会呢?
    颜神佑大汗,谁家教闺女这个啊?她是被逼上梁山的好吗?
    叶琛一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了原因,心道:真是时势造英雄。叹完,也不许他们松懈,一力逼着他们再学些:“纵自己不用,对阵之时,也好知对手之布置,”顿一顿,又添上一句,“凡事不可拘泥,行军亦如此。”
    颜神佑道:“正是正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从来是以正合、以奇胜的。”
    叶琛深深看了她一眼,赞道:“果然是家学渊源。”颜神佑随口说来的话,在她自己看来并不离奇,不说什么兵书了,满天飞的小说里都快烂大街了。然而放到此时,有些人也许打了一辈子仗,还都打赢了,无意中也用了这些原则,却是未必能够领悟得到这么精简的话语了。
    纵世上兵书不少,也不是人人都读得的。有些将领不识字,给书都不认得——譬如阿胡,他就不识几个字,都是后来参军后学的。有些是即使识字,初发迹时,也没资格能够看到国家密藏的一些书籍——譬如韩斗,他家小富,也读过些兵书,更深奥些的,却无缘得见了。
    颜神佑有些尴尬,清清嗓子,忙谦虚了两句,又问叶琛:“此时再在对峙,现在就命士卒习练,是否不妥?”
    叶琛奇道:“怎会不妥?无论玄衣、抑或昂州兵,皆是训练有素,令行禁止,只须稍加操练即可。又不是临阵换将。”
    颜神佑听他说得有理,便也试着练上一练。她总觉得己方缺了点什么,尤其是玄衣,也很凶,但是就是少此一味。先时觉得是经验,现在觉得,也有磨合。当下试练数日,又与阿胡等演习。将军士按出身分为三股,两部对抗演习,另一部便去警戒对岸。
    如此又是数日,正月将过。
    杜黎来报:“对岸有异动,似乎……有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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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援军是阮梅派来的,他自去年冬天败绩之后,又下狠心整顿了一回军务,再扩军。手上竟有十余万众,反正倚着京城的粮仓,且还支应得下去。又有陆桥给他管着后勤,也开始准备恢复生产了。老天爷终于在用干旱折磨了这片广大的土地三年之后,给了点雨雪,照没来得及跑掉的朝廷官员的“招供”,今天的雨水会比往年丰足。大丰收不能保证,但是蝗灾应该不至于了,混个温饱是不成问题的。
    陆桥松了一口气,开始安抚士人,鼓励百姓。
    阮梅手里有兵,心里就不慌,也安定了下来。只有一样可恨,便是他的眼睛。他原本可以左右开弓,这是一项很不错的技能,许多人可能一辈子都练不好,他这似乎是天生的。现在瞎了一只眼,这技能也就废了一半了,除非苦练,否则是没办法拣回来了。恨得他天天大骂颜神佑“小贱人”。
    他这里骂着,颜神佑根本听不到,不但没听到,连个喷嚏都没打。陆桥见他这个样子也不是个事儿,更兼如今已得京城,便请他自立门户,何再提什么“将军”,哪怕不登基,也要称个王什么的。
    也是为了转移阮梅的注意力,让他别钻牛角尖儿,在没弄明白颜神佑的真正实力之前,陆桥也是反对冒然前进的。只是对于颜神佑也不进兵,陆桥又有些疑惑:“莫不是她也有顾忌?”
    以此宽慰阮梅,阮梅深以为然,捶桌道:“只恨我不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
    颜神佑的软肋,现在反而是后勤。新得之地虽大,扬州天灾人祸,也没多少家底了,荆州也是战场。郁陶那里,京城已经被阮梅占了,自然不会再发给他补给了。精简之后,郁陶手里的兵马再增减些,也有五万之数。
    颜肃之眼巴巴地望着老天爷给点面子,让今年风调雨顺,来个大丰收。不然,这些士卒就得饿着肚子拼命了。是以颜神佑提出的精兵之议,得到了颜肃之的大力支持,几乎是马上就批准了。
    阮梅却不知道,恨完了,也对自立一事,抱有了极大的兴趣。思忖片刻,对陆桥道:“我欲称天王,皇帝什么的,等我一统天下再说!”非得把颜神佑那个小贱人活捉了来当战利品,不然当了皇帝也有遗憾!
    陆桥也想,也对,与阮梅又敲定了诸般事宜,便去准备。
    入京时,原本的机构都得到了保留,除了阮梅军祸害的,其他的都是完整的。虽然没了官儿,底下干活的人却还都在。一一拎了来,上手也是极快的。这些工匠又不肯十分下功夫做得过于精细,既然你们要赶时间,那我就做得粗糙一点好了。反正……你们这群村里来的土包子也没见过好货。
    择吉日时,陆桥以正旦为佳,阮梅偏说十五比较好。陆桥也不想在这样的事情上与他争执,十五再举行大典,还能多半个月的准备时间,就它了!
    大典之后,各种成例也都翻着典籍做了,什么赐百姓酒食一类,给官员升职一类,不必一一细说。阮梅也没有老婆,什么王后一类也不必有,儿子也没一个,这让他有些失落,决定着手娶妻生子。
    不过,眼下还是要“与民同乐”,往墙头上站一站,然后回宫里看看表演。
    表演也是精心准备的百戏。
    这一看,看出了件大事!
    演百戏,除了下苦劝,也有许多道具。都是吃这口饭的,想要不被淘汰,就得琢磨着创新。比如,这回一个变戏法的,就在大变活人环节里,用到了……烟雾。嗯,用火药制造的烟雾,还带着响儿,满场皆惊,回过神来时,台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阮梅浑身都颤抖了!
    就是这个!
    当时就下令:“抓起来!”
    大家伙正开开心心吃喝玩乐,却突遭此变,好些个阮梅手下干将都跳了起来,手已按在刀上——此时阮梅的典章还未齐备,并无在殿前解剑的规矩。一时之间兵刃出鞘之声此起彼伏,阮梅两眼放光,他一定要揭穿这个秘密不可!
    耍百戏的都是些机灵人,都知道阮梅不是好惹的,不用如何拷打,便将实话给说了出来。
    阮梅犹不信,这个效果可比当日他看到的差得远了。就这效果,不至于废了他一只招子。
    将耍百戏的吓了个半死,两腿直如筛糠一般,哆哆嗦嗦地道:“小、小人,就、就……就会这些了。”
    陆桥命他交出了方子,拿到将作等处,命他们验看。将作十分郁闷,对他道:“我们只管一营建之事呀。”陆桥找了一圈,才到对人,命去研究。这一点点的时间,如何能很快研究出来合适的比例?就算研究出来了,火药不稳定,也不能用啊。
    然而阮梅却心里有底了,问了配制的方法,知道须若干物事,一时开采不到许多。便问陆桥:“昂州一带,此物多否?”昂州这地方吧,十年前还是穷得人宁愿弃官也不想去当官的地方,好些事情是以讹传讹,陆桥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只说那里贫瘠。
    阮梅心道,那便是少了。料她也没什么存货!
    这世间的事情,未知事物永远是最可怕的。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不用怕了。常恢在前线还怕着,阮梅在京城已经心胸豁然开朗了。命加紧研制火药,他的战争嗅觉十分灵敏,认为这是好物!
    正开心着,常恢的告急文书就来了——跟颜神佑遇上了!
    阮梅大笑:“今番却不怕你了!”
    于是下令增兵,命另一部相井将率兵两万,增援常恢。至于火药,他也问了一些使用方法和忌讳。听说常恢是傍水扎营后,大赞:“就在那里很好,你也依水扎营。火药怕水!”欲以水克火,看看天时,命令做好准备,一旦春雨降下,便行反击。
    他这会儿犯中二了,必要硬啃下颜神佑这个硬骨头!
    相井领命而去,又携许多辎重粮草,准备打持久战,就这么等着,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开打。到得河岸,与常恢见面,只见常恢面色灰败,相当地灰头土脸。不由大吃一惊,问道:“老哥,你这是怎么了?”
    常恢才要说话,对岸已经在喊话了,常恢苦笑道:“听到了吧?按时辰嚎!我又不能退。”
    相井便说了阮梅的命令,常恢大喜道:“如此,甚好!”想了一想,又说,“只是这贱人这般闹,委实不是办法。士卒疲弊,春雨来时,他们怕也没有力气渡河了。”
    相井问道:“如之奈何?”
    常恢便请相井不要与他合兵,而是分立两处,互为犄角。然后让相井这里假装要搭浮桥渡河,让颜神佑首尾不能相顾。“我观她立营之法,兵马并没有我的多,如今你又来,她是不敢分兵的。”
    相井以为此计可行。答应着去了。
    颜神佑听说常恢来了援军,再一看,估摸一下,对岸的兵马至少在五万,整个人都不好了。抓狂地问道:“阮梅这是不要京城了吧?跟大将军说,请他去夺京城罢!”
    叶琛道:“小娘子说笑了。大军岂可轻动?”
    颜神佑讪讪地道:“得啦,又得重新想办法了。这两个傻帽,我只消派个百人队,就能将援军再挥个鸡犬不宁……”
    叶琛道:“来人不简单!抓住我们的软肋了。我们人少。”而且背后的扬州也没太多援军,阮梅那里,保守估计一样还有两到三万人在京城。
    颜神佑沉默了,道:“我再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互为犄角,就是像牛角一样,互相呼应。攻一方,另一方来增援。是比较常见的用兵方法。
    ☆、225·不平静的夜
    颜神佑比较郁闷的就是人口数了,昂州从一开始,人口就是少的,兵马自然也不多。走精兵之路,也是迫于无奈。拼人海战术,根本拼不过!她胜在有钱,精兵倒是做得似模似样,也一向以此为傲的,小打小闹的看不出来,真遇上大兵团作战,这问题就凸显出来了。
    如果在平地,两军对垒,她手上也好有三万多人了,对上对方应该在五、六万的样子,也不是没有胜算。难就难在双方中间还隔了一条河!谁主动谁吃亏!“渡河未济,击其中流”,正是标准的教科书式打法。即使没上过学的,见到有这种便宜,也是非拣不可的。
    大帐里,正中一个大大的沙盘,颜神佑手里拎着个马鞭,一面敲打着手心,一面围着沙盘打转。她得想个招出来,否则,就这么僵持着,会被拖垮的。更兼扬州新下,未必人人肯服。一旦此处失利,颜渊之那里就要麻烦。整个布局就要跟着全乱了。
    叶琛只是默默地看着,预备着她没有办法的时候,再出主意。他能够看得出来,颜神佑的脑子还是够用的,他虽然是被颜肃之派来的,一定程度上代表着颜肃之,但是这里是颜神佑的主场,叶先生对自己的位置,看得很明白。
    杜黎、阿胡等想来也是听到了一点风声,也都往大帐里去,都围着沙盘来看。各自想着主意。
    几个人将沙盘围了个水泄不通,帐内光线本就有些幽暗,这一下,便只能看得到沙盘的大致轮廓了。过不多时,外面天色略暗一暗,里面已经要点灯了。阿竹等人亲自将账内的枝形油灯一个一个点上,一切都在默默的进行,点完了,默默退下。
    帐内依旧沉默,直至外面飘来饭菜的香味。颜神佑舒了一口气:“先用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想。”
    杜黎看看叶琛,见他依旧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再看看旁人,表情却又各不相同。他听颜神佑话中之意,似是并不担心,便疑她已经有些计较了,想了一想,便也不说破自己也有一些眉目了,附和着说要用饭。
    韩斗眉头动了动,也不提异议,其余人更不多言。饭就摆在大帐里,很简单的两菜一汤。出门在外,虽然不能完全做到上下一体,却也是尽量简便着来。不多时,饭吃完了,撤下席去,颜神佑又站到了沙盘前面。
    杜黎抢先道:“小娘子是否已有所得?”
    颜神佑一点头:“不知诸位又有何策?”
    杜黎道:“我观诸位,好似也有话说,不如各自写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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