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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1 救援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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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秋虽然将整个邺地防线经营的颇为扎实,但也谈不上是水泼不透、禁绝南北,特别是小规模的游骑斥候往来,只要小心一些,仍能通行无碍。
    特别是枋头谢艾最近这两年于军务上虽然乏甚兴创,但却加重了抚慰的力度,哪怕是在羯国经营的防线背后,都不乏晋胡民众愿意充当王师耳目。
    正因为有着这样翔实周密的情报网络,谢艾才能每每料敌先机,抓住敌军露出的破绽而予以针对性的打击。
    否则就算枋头王师实力要远胜过邺地的羯军,但也不可能常年整部的待战不懈,这对人力、钱粮的损耗都太大,会令枋头成为一个销金的无底洞,战略上的优势也将会因为太过高昂的损耗而被消弭得聊胜于无。
    更何况,此前西线战事吃紧,中原各部都有抽调,与枋头互为依存的河内韩晃所部此前也回撤防守河洛。
    当时枋头的兵力已经落后邺地羯军良多,而且来自行台的援助也有所削减,但就算如此,谢艾仍然没给邺地的麻秋以可趁之机、有什么逆转局势的举动,始终维持着一种压制的状态。这当中诸多高超手段难以细数,而来自情报上的支持则绝对居功至伟。
    所以在奋武信使还没有到达枋头传信求援之前,谢艾已经先一步知晓奋武今次北行种种。而在刚刚收到这一消息的时候,谢艾整个人都是神采飞扬,忍不住击掌赞叹:“江东幼狮,诚是壮哉!”
    奋武军此功,的确值得夸耀,以不足三千的微弱之众,直扑敌国腹心乃至于攻破都邑宫禁,擒捉诸多宗亲贵眷,满载而归!此等功事,无论是永嘉之后乃至于永嘉之前,甚至于中朝一统、结束三国乱世的过程中,都没有发生如此夸张的战例!
    而谢艾所以闻讯展颜乃至于激动得有几分变色,还有一点则就是这件事足可成为一个标志性事件,能够推动王师之后经略河北的步伐有实质性的突破!
    谢艾这些年在枋头,真正军略战术上的显露还不太多,这一点与青兖地区的沈牧不乏类似。他的精力除了经营枋头这座要塞本身之外,主要还在于招抚河北生民游食。虽然成果也可称是卓著,但作为真正的主持者,谢艾是清楚当中有着大量不必要的冗余手段。
    此前王师招抚河北生民,手段主要有两个。
    一者是王统大义,这一点对地方上的乡势门户或者世族名流或还有些用处,但作能产生的感召力也有限,顶多是让王师在施略种种能够占据一个道义上的优势。反倒是那些此前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的游食伧民,由于深受羯国暴政之害,这几年反而渐渐意识到正统大义的价值所在。
    至于第二点,则就在于王师的强大。河北之地,适乱日久,生民更加惯于慑服于强权而非所谓的王道之治,听命于强者、受其奴役压榨,已经渐渐成为一种普世认知。
    所以谢艾在招抚过程中,除了始终高居王统大义的旗帜之外,便要不断向外展示宣扬行台的强大。
    强大与否,落实在最直接的表现上,那就是战争的胜负。但是行台大的战略方阵自有大将军框定,谢艾的诸多行为也只能在这个框架之下施行,并不能擅自逾越。
    对于河北民众而言,他们能够感受到行台王师的强大,还是旧年包括中原大战的两破邺都。虽然之后枋头方面也取得几场战斗的胜利,但那都是区域性的战斗,乏甚大范围的影响。
    至于行台在陕西、陇右各地所取得的辉煌成就,对于河北民众而言,则太遥远,即便是翔实以告,他们也根本不能理解这些辉煌战果对南北势力的消涨与天下大势的影响。
    所以对最普遍的河北民众而言,行台王师在中原大战、攻灭石堪之后,便陷入了一个长久的低迷,没能乘胜大进于河北,必然是因实力不济所导致的。
    至于王师再怎么宣扬他们的强大,在许多河北人看来也是不可尽信,毕竟最基本的一点,如今的河北还掌握在羯国手中,他们仍然要承受羯主石虎的暴政压迫。若行台王师果真强大无匹,何不直接驱走贼虏,将王道仁治拨于整个河北境域?
    因此在招抚的过程中,谢艾时常要遭遇此类的质疑,尽管目下的形势就是南强北弱,羯国渐有要被箍死于一隅之内的趋势,但民众们是看不到这一点的。他们不能勇于响应王道号召,仍然枯守残破乡土,便难免要被羯国继续压榨,成为其负隅顽抗的资本。
    而沈云这一次,直捣羯国王都,是用实际的战例行动向整个天下证明了行台王师之强,已经绝非苟延残喘之羯国能够抗衡!
    这一场战事,胜过千言万语,河北各地生民在闻讯之后,自然能够判断出大势的强弱,即便他们受限于种种原因,不能即时归义为社稷所用,但在之后面对羯国的暴虐压迫之后,绝不会再只是逆来顺受的被动接受,肯定要有所抵触乃至于反叛!
    但是在兴奋之后,谢艾也飞快的意识到奋武军归途之凶险,这一点无需旁人再敦促说服,谢艾自己便已经有了决定:“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必要盛迎奋武凯旋之师!”
    在公,奋武军大功归国,只有安然返回,才能将王师军威壮胜渲染到极致。在私,谢艾从凉地一介寒儒成长到如今能够定势南北、名满天下的大人物,全赖大将军信重提拔,若是坐视沈云被羯军围歼而无能施救,又有什么面目再去回见大将军?
    旧年的凉地寒儒,如今已是雄镇一方,随其一念计定,自有千军万马因之调度起来。
    在动员兵众方面,倒无需多费时间。早前谢艾在接到沈牧的传讯后,枋头能够在短期内集结起来的兵众已经尽数动员起来,将近三万兵众随时可以参与战斗。
    但这当中又有一桩疑难,那就是奋武此行功勋卓著乃是一桩意外事件,而谢艾此前所接受到的战况情报却是准备与沈牧联合出兵扫荡整个冀南,所以其中一多半的兵力是集中在下游的黎阳地区。
    而奋武归程,需要从北面穿插邺地南来,这一条通道因为可以直抵羯国都城的襄国,也恰好正是邺地的麻秋重点设防的区域。
    这意味着,眼下若循常规途径出兵救援接应,还要先将黎阳之众抽调回来投入北面作战,单单军士调动便最起码需要七八天的时间才能完成。而且邺地羯军与枋头王师对峙年久,谢艾也不能笃定能够一战便凿穿麻秋经营数年之久的坚固防线,更何况奋武军未必能够坚持年久。
    所以谢艾想也不想,便将这一条救援方案给摒弃掉。羯国经营数年之久的北路防线,很难在短时间内一战攻破,这意味着他必须要寻找另外的解决途径。
    “先循与北面各边乡豪接洽旧途,传告各边,请他们各出义曲,准备接应奋武归师。传告各方,只要他们肯有动作,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枋头乃至洛阳行台必有重偿!”
    虽然还没有确定枋头王师的最佳救援方案,但谢艾先将眼下能够做到的事情安排下去。这一次救援接应奋武军,也是对他过往数年经营成果的一桩考验,他究竟有没有化敌为用的功绩,也将因此彰显无遗。
    只要邺地周边那些河北乡户肯于勇出帮助接应奋武归师,即便不能因此脱困出来,也必能大大增加奋武军的安全性,如是枋头的王师再有调度则就更加从容一些。
    “泰山郡沈侯数万雄师奔入冀南,青兖所部目下已是一扫旧年颓声,大壮于下游。目下奋武挟重威奔此,我部是否也要趁此良机,广策群力,彻底扫除邺地羯军布设?”
    当谢艾集众商议的时候,下方便有将领建言道。此言一出,其余众将也都神采奕奕,满是跃跃欲试的神情。枋头这几年也的确不乏寂寞,如今眼见下游雄起,奋武军甚至连羯国国都都给攻破,他们自然也不甘落后,渴于一战。
    谢艾本身便是一个能够敏察机会的人,早在得讯伊始,便曾经考虑过这样一个可能。但他所以并不采用,主要还在于枋头目下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发动一场大规模战事。
    枋头的情况,并不同于下游的青兖。青兖之地虽然也是重兵陈设,但有着广袤的河南地和完整的军府体系作为支撑,沈牧能够从容调度数州之内的人力、物力,也就有底气将局面搞得大大的。
    而枋头说到底,只是王师在河北险要之处构建的一处据点而已。得益于谢艾过往几年在周边汲郡、魏郡等各地的经营,才能在行台主力经营西线、对枋头投入削弱的情况下,得以维持数万大军的用度。
    但若要讲到储蓄,枋头则实在不足,如果不是韩晃返回河内,并带来一批物给,今次下游发动,谢艾甚至都没有足够的力量做出策应配合。毕竟他就算再怎么大才,也难凭空变出钱粮。
    而且下游沈牧所以敢于大动,那是因为平原等冀南数郡兵力,几乎都因羯国石宣偷袭碻磝之举而被吸引到河南,被王师占据主场优势的消灭掉。
    至于枋头所面对的对手,邺地的麻秋兵力上并不逊于平原的石宣,又始终稳守经营数年之久的邺地防线,想要也如反攻碻磝一般从速消灭几乎不可能。
    一旦此方战事骤起、热斗正酣,羯国后路的石虎所拥那十数万大军则有可能直扑枋头而来。届时青兖王师还分散于下游的冀南郡县中,未必能够迅速集结、及时增援。
    至于河洛国中,眼下刚刚开辟出陕北战场、还在投入阶段,也难以给予枋头充足的援助,一旦石虎主力被吸引至此,枋头局面都将变得岌岌可危。
    一旦枋头失守,那么这一战则就等于实在与羯国兑子,王师虽然得手冀南开阔地域,但却丢掉关乎整个河北大战略的枋头,羯国可随时通过此地马踏中原,算起来,还算得大于失。
    “枋头不容有失,但若以此为饵,麻秋又能否按捺得住?”
    谢艾突然想到一个可能,继而手扶书案、趴在地图上认真审视起来,其余众将眼见如此,便也纷纷噤声、担心打扰到将主的思路。
    可正在这时候,门外突有兵众急奏声传来,思路被打断后,谢艾脸上有些不悦,可是待到军士行入稍作陈述,他脸色才陡然一变,起身暂时中止会议,继而便率领几名将领匆匆出帐,涉水入于西枋城,迎上一路新抵未久的人马,远远便下马趋行拱手敬拜:“艾参见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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