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恐怕你们暂时还不能从那个世界回来。”
    林大小姐的声音突然响起，让已经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吃饭的我和珊多拉两人顿时一愣，肉眼可见旁边的女王陛下就开始磨牙了，大有你不给个理由就阻止我回家吃饭我就过去找你拼命的架势，我顺手拍了拍珊多拉的肩膀，跟林雪问道：“怎么回事？”
    “直觉。”大小姐回答的倒是干脆利落，可惜这干脆利落而且丝毫情报都没透露的两个字却实打实让我和珊多拉顿时有万千个问号都憋在肚子里冒不出来了——大小姐的直觉可不是一般的直觉，胆敢无视可是要倒大霉的，但就这俩字，难道这丫头就不打算给我更多解释了么？
    “非要说的话，是我突然觉得你们被送到那边恐怕有更深层的原因，而且塔维尔也这么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听的大小姐声音中带着三分憋屈，情绪不是很好的样子，“暂时我还没理出头绪，但直觉告诉本小姐，你们暂时留在那个世界不要离开比较好，或许会发生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也说不定……啊啊，好烦躁……”
    “你怎么了？”我知道大小姐一时半会跟我们解释不清她的直觉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转而问她现在的状态——不管怎么听，这丫头好像都有点着急上火。
    “还能怎么？！”林雪气鼓鼓地说道，“本大小姐在棺材里躺了半个小时啊！躺了半个小时啊！结果躺到一半眼看系统就要调整完的时候突然冒出了不详的预感，掐指一算竟然发现自己这半个小时的棺材白躺了，跑到家一看竟然发现你在跟莫妮娜聊天呐！我去，你说我在那让人产生心理阴影的玩意儿里面躺这么长时间到底是为了啥！？我说你们怎么现在才发现那是123的地盘？早干嘛去了？123怎么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世界出了什么事？他又干嘛去了？你们晕头转向地怎么会跑到神族的领地里去，偏差这么大，出发前计算好那一大堆安全坐标又干嘛去了！从头至尾怎么这么乱呐？！”
    大小姐的声音听着俨然就是要抓狂的节奏，听到最后我都怀疑她会不会突然从莫妮娜的神像后面蹦出来扛着火神炮突突我一脸了，但听着林雪如此气急败坏的连续抱怨，我却慢慢露出笑容：丝毫不感觉心烦意乱。因为那丫头这絮絮叨叨的一大堆里面，掩饰不住的是那种揪起的心终于落回肚里之后的放松感啊。和林雪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对她的性格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虽然平常看起来是个相当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但事实上，在某些时候她也只是个会担惊受怕的普通女孩罢了，只是每当这时候她就会用气急败坏的抱怨和貌似抓狂的举动来掩饰过去，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注意到，其实这不过是某只刚刚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小猫在挥舞着爪子遮掩自己浑身炸起的绒毛而已。
    “喂，你刚才笑了吧，肯定是偷偷笑了吧？”
    大小姐不满的声音几乎是在我嘴角翘起来的一瞬间响起的，我只能耸耸肩，跟珊多拉对视一眼，交换个无能为力的眼神：那丫头的“眼睛”实在是太毒，即便我憋着不出声她也能扫描到我这边一根头发的动静，现在两个世界已经借助神族专线建立连接，基本上可以肯定我又重新落入了某个偷窥狂先知几乎全天候的监视中了。
    但是……似乎也不坏。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一下子把林雪的声音给盖过去：“联络上了？真的联络上了？！让我说话让我说话！阿俊阿俊，是我，听出来了吗？”
    “浅浅……别激动的跟第一次打电话的熊孩子一样好么？”我跟珊多拉靠在一块，看着正在熠熠生辉的莫妮娜神像，却听着神像方向传来浅浅那叽叽喳喳的声音：这种感觉真是各种有趣，“现在确实听到我的声音了，放心了吧？”
    “放心了放心了，”浅浅的声音听上去兴高采烈，而且听动静在她旁边好像又出现了一大群人——我估计家里面的人这时候应该都被吸引到厨房了，“其实我本来就觉得阿俊没事的，你那么厉害是吧？珊多拉也挺厉害——对了，珊多拉也在呢？她没事吧？”
    “只是迷航，又不是打仗，能有什么事。”珊多拉淡淡地笑着，用只有在家人面前才会有的柔和语调回应道，然后就听那边浅浅嘟囔起来：“哦，真好哦……两个人就这么度蜜月去了……”
    我：“……”这丫头的思维跳转能力还真是时刻令人耳目一新来着。
    接下来响起的是姐姐大人的声音，在叮嘱我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潘多拉的声音，叫了声“哥哥”之后好像就被维斯卡抢麦了，再也没有动静；维斯卡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核心内容是自己本来已经组织舰队要满世界找人，结果被姐姐镇压的经过；小乌鸦也在凑热闹地乱叫，她是货真价实第一次打电话；莉莉娜也挺活跃，她听说我们来到了一个信仰123的世界，热切表示自己很想过来看看；接下来还有叮当，小东西没心没肺的，我跟珊多拉失踪的时候她竟然还在睡觉，现在刚醒，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刚刚从外面回来的肯瑟大叔：“恢复联络，甚好甚好”，以及琳弱声弱气的问好声——顺便对弄坏了家里最后一把扫帚表示诚挚的歉意……
    最后的最后，我终于听到了一个在当前情况下格外有存在感的声音，是某个抖m妹控金灿灿拉风死帅哥那没心没肺的大呼小叫：“诶嘿！大家都在干嘛呢凑一块了，让我过去让我……诶吗，莫妮娜你脸色为啥这么难看，我又怎么……诶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妹妹疯了这是……”
    对面一阵鸡飞狗跳，大呼小叫，因为莫妮娜开的免提（话说这俩字用在神明的祈祷受理系统上真的没问题？），依尔森惨遭他妹追杀的动静基本上是完完全全地实况转播过来，虽然看不到画面，我也能想象那倒霉家伙抱着脑袋满屋子乱窜的一幕：这类场景基本上每周五晚上首播，每周六上午重播，全周不定时放预告片和花絮，几乎算是123和莫妮娜兄妹的保留日常。
    “我感觉123这次挺倒霉的，”珊多拉耸耸肩，嘴上说着同情的话，语气却是平淡的毫无波动，“其实他也没做错什么是吧，也就是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没心没肺过头了，”我在珊多拉后面跟帖，“搁一个智力正常的，伊娃第一次祈祷的时候就该联想到点什么了。”说到这，我突然想起什么，赶紧对着神像的方向大声说道：“诶，莫妮娜，谁去劝劝莫妮娜？一会她把家里东西砸坏了怎么办！”
    回应我的是冰蒂斯大大咧咧的声音：“没事儿没事儿，妾身给家里的东西上了个神圣祝福，坏不了。”
    我点点头：“哦，那就好。”
    123惨烈的声音飘渺地传了过来：“合着只要家具不坏，我就能随便摧残了是吧——诶？这声音怎么这么熟嘞，莫妮娜你等会，这是陈的声音呐——”
    “老哥你的脑子多半是需要治疗。”莫妮娜教训自家兄长的声音也毫无保留地传了过来，然后她把我和珊多拉这边发生的事情告诉了123：细节没有讲，主要就是把伊娃在上次祈祷中上报的外星人舰队就是第五舰队一事，以及伊娃第二次祈祷的时候123竟然关机一事着重点明，听到这些之后依尔森“啊——”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那你继续打吧，别打脸就行……”
    ……这兄妹俩太逗了！
    一来二去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说明。第五舰队的现状倒是不用再担心，虽然123人……神品不靠谱，但他至少是一个合格的神，我们不用担心他治下的世界会有危险。随后我们便开始讨论下一步怎么办：按林雪的说法，第五舰队突然被甩到神族境内可能事有蹊跷，也就是说——她不认为这是个偶然事件。所有人都对先知大小姐的警惕言论高度重视，塔维尔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她要根据刚刚确定的坐标和碧蓝之星世界的参数建立一个数学模型，以期能找到两者联系在一起的原因。这方面的事情我帮不上忙，只能静等消息。
    而神族条子五人组好像也终于想起来自己不能成天在我家吃白饭，纷纷开始行动起来，冰蒂斯这个超级技术宅一马当先，她要走了123正在用的世界管理系统的日志，想看看在第五舰队意外跳入这个世界之前后者是不是有过什么征兆，其他几个条子则在旁边打下手之类。
    当然，这都是工作安排，就目前而言，姐姐大人显然觉得跟我继续聊天更重要……
    “怎么给我的感觉好像外地打工多年好不容易跟家通个电话对面轰动全家一样？”听着对面传来的一家子人闹闹哄哄的动静，我忍不住对身旁的珊多拉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后者翻眼望天想了想，还是揉着肚子说道：“阿俊，我还是饿了。”
    ……现在她已经不能思考第二件事了么？
    “得了得了，有事情等等再说，珊多拉再饿下去可能该咬人了，”我对莫妮娜的神像摆了摆手，就好像这个动作可以被对面看到一样——哦，莫妮娜可能确实可以看到，“对了，莫妮娜，你那边还有没有更方便的联络方式？不至于我每次跟你通个话都要找个圣女在祭坛前折腾十几分钟吧？说实话真要这么下去，那个伊娃和雷老大爷肯定精神上就接受不了。”
    “哦，以后当然不用那么麻烦，过会我让我哥把那个世界的管理终端调到可以被你们帝国设备识别的频段，你们就能用高级信道直接和叮当的神殿联系了，叮当的神殿则一直都是和你们的网络有数据交换的。嗯，技术问题你不用管，反正到时候你们直接用精神链接就能和影子城这边说话，”莫妮娜很快就想到了解决方案，她对这方面的事情倒是驾轻就熟，让人忍不住怀疑她平常是不是经常隔三差五就会把自己的世界管理系统拆拆卸卸，“我们把这里的事情尽快处理一下，然后可能会派人过去——林雪说了，你们最好不要离开那个宇宙，我估摸着我哥得跑一趟……哥！说你呢！你有点紧张感好不好！怎么这时候还忙着吃啊！”
    123振振有词：“废话，我这不就是紧张你今天晚上不让我吃饭提前做点准备么！”
    莫妮娜：“……好吧，暂时不谈我哥的事。你们那边先别跟伊娃说太多，那孩子我认识，接受能力不怎么强，她爷爷还有轻微心脏病，别再吓出个好歹来。反正你们看着忽悠一两天就行了，然后我哥会神降过去，上帝亲自说话肯定比陌生人的一面之词要有力度很多。”
    “哦……哦，”我觉得莫妮娜说的也有道理，而且123那么好的苦力放着不用，非要自己去罗里吧嗦也不是我的风格，只是还有件事我不太明白，“难不成你们经常神降？天神亲自降临对信徒的刺激好像更大吧？雷老爷子恐怕更得心脏病发了……”
    “那不一样，刺激归刺激，起码符合他们熟悉的逻辑，至于心脏病……嗯，我让我哥带几斤速效过去就行了。就这样，先挂了啊，饭快凉了，bye！”
    莫妮娜话音一落，对面一大片拜拜声，小乌鸦还跟着瞎起哄地嘎嘎了两下，最后一切都安静下来，圣洁的大教堂中再次恢复静谧，只有那神秘而威严的女神像依然笼罩着黑色的暗影云雾，发出一阵有规律的短促“嘟嘟”声。
    珊多拉：“……他们好像都很习惯自己制作系统插件的样子。”
    我挠了挠头发，扭头朝向教堂大门，确认伊娃和雷老爷子就在外面没有走远，于是运足了力气一声大喊：“伊娃！赶紧来看看这电话怎么挂！”
    片刻之后教堂大门被人推开，伊娃和雷快步小跑一般地跑了进来，后者还慌里慌张地对我们招着手：“教……教堂里不能这样大声喊叫，这会惊扰到神明！”
    我一愣，等两人跑近之后有点抱歉地搓搓手：“哦，我没注意，我们那边的规矩不一样，神都喜欢大嗓门。”
    ——因为那帮货大部分时间都太闹腾了，你不扯着嗓子跟那几个混蛋嚷嚷，他们根本听不见！
    伊娃先是动身将祭坛上的各项祭品收走，于是莫妮娜出于好玩而添加的那诡异忙音终于消停下来：“神有时候会显露一些异象，无须在意，如果真的想给凡人一些指示，神通常会用更明确的方式和自己最忠诚的信徒直接表明的。”看样子她对神像里的“嘟嘟”声完全没有在意。然后她取出了那个有五个按钮的遥控器，轻轻一按，莫妮娜的暗影女神像就轰隆隆地被换成了战神像。其实现在我心中充满好奇，迫切想知道这个世界的宗教到底处于一种怎样的微妙状态，尤其是他们怎么把五个时常互相串岗的神明给捋顺的——嗯，叮当或许可以排除在外，毕竟那小东西有好几百年被困在另一个世界，恐怕碧蓝之星上的人已经很久没接触过生命女神的概念，而只是出于宗教传统才保留了一些与之相关的东西，比如伊娃手里那个遥控器上画的蚊子……
    然后我注意到，伊娃和雷老爷子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和珊多拉身上。
    “那什么……还有问题么？”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心说关键的时刻来了：现在我们得跟他解释两个外星人跟他们的神聊了这么长时间是怎么回事，以及他们的神一开始“呀，陈？怎么是你？”这句话是怎么回事，我觉得前者很容易忽悠过去，但后者对一个逻辑正常的信徒而言着实不怎么好理解。
    但让我意外的是，伊娃和雷在那纠结了半天，最后竟然什么都没问，雷老爷子只是很谨慎地说道：“我们已经为两位客人准备了休息的场所，现在教堂就要关闭了，请随我来。”
    我刚开始还有点奇怪，但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事儿跟神沾边，而伊娃二人却是典型的虔诚信徒并且目测偏保守派，因此他们多半是不会直截了当地向我们询问的。
    在信徒的逻辑中，遇上这种不好理解的事，那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对神的了解还不够，于是他们会更加虔诚地祈祷，修行，与神交流，精进自身的灵魂，但绝不会和普通人或者长舌妇一样喋喋不休地打听神在某一天对某人具体说了什么——他们自会脑补，认为神有些事情不让自己知晓是自有安排。更何况刚才莫妮娜还郑重其事地让这爷孙俩退避，那他们就更不会多嘴询问了。
    这让我很欣慰，因为自己不用继续琢磨怎么忽悠人了：看样子有“神”这个大名头压下来，很多事情解决起来确实容易，怪不得莉莉娜要想着法子到处传教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