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进入西域
想到敕水符,晋安悄悄找上黄子山村的几位村老,说明来意后并继续说道:“如果几位村老肯信得过我,我们现在就回村子,试试看我的办法究竟有没有效果。”
晋安也不知道这荒郊野外的,二郎真君敕水符效果大不大,村子里就有现成的井水,有现成的地下河水流过,能把失败风险降到最低。
所以才会提出回村。
“这……”几位村老有些犹豫,面露难色。
还是里正站出来说道:“晋安道长,我们已经把您当作自家人,怎么能不信任你呢,要是不信任你我们也不会送上水。”
里正难色说道:“这大家忙活了一天,旱骨桩没打着,水又没找着,又累又渴了一天,就这么两手空空回家,让跟着我们一起出来的乡亲们回到村里怎么跟眼巴巴等在家里的老人、小孩、婆娘交代嘛,这有点南常啊。”
“南,南什么常?”晋安有些懵啊。
“不好意思,这一着急就说话有些快。”里正露出不好意思的憨厚笑容,然后解释南常是当地人方言,意思就是困难,不好办。
晋安转头看向晒了一天,嘴唇干裂,无精打采站在一旁等候里正跟村老发号施令的村民们,他下意识低声说道:“这确实有点不好办。”
“晋安道长您说什么?”几位老人听力有点不好,没听清晋安的声音。
晋安的目光被里正重新喊回来:“啊,哦这没什么,里正,要不这样您看怎么样,大家待我不薄,我也不能光看着不做事,我这里有个招,您看看能不能成,如果能成,到时候几位老人家把父老乡亲们召集过来。”
“晋安道长您尽管说,您比我们见过的市面大,脑瓜子也比我们这些乡下人聪明,肯定办法比我们多。”
晋安被里正夸得连忙摆手说不敢当不敢当,几位老先生永远都是我长辈,长者就是父,然后说出了自己办法:“我看天边的太阳越来越低,时辰也不早了马上就快要天黑,今天肯定是打不着旱骨桩让老天爷下雨了,大家再这么找下去也只是平白浪费不多的清水,这样,我试试看能不能在附近给大家找到新的水源。为了避免等下出乱子,还得麻烦里正和几位村老集合大家,让大家不要乱跑。”
“反正也快要太阳下山了,几位何不赌一把?”
里正他们虽然没读过啥大书,也不懂啥太大道理,但他们明白一件事,晋安这是在真心实意为他们全村人寻找水源,光这一点就足够了,晋安永远是他们大西北的贵客,是跟他们黄子山村二十一户人同系一条心。
当即,里正、几位村老、老牧民孙土根开始召集大家,把事情跟大伙们一数,这些村民们非但没有犯浑闹事,反而是对晋安单凭一个人如何取水来了非常大兴趣,里正说啥他们就听啥,保证绝对不在旁边捣乱。
尤其是亲自带晋安进村的老牧民孙土根,成了大伙的焦点,被村民们围着打听有关晋安的事,问两人具体是怎么认识的,晋安道长是否真能找到水源…这位老人家的脸上表情虽然严肃,但在看不见的心里头别提有多得意洋洋了。
“我和晋安道长的交情,那得要从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同喝一口羊奶酒开始说起……”
就在老牧民孙土根跟乡亲们吹牛时,晋安也寻找起水源了。
为了大大提高寻找水源的成功几率,他下山找到一丛因为干旱有些发黄的芨芨草。
若论戈壁滩上的生存能力,人永远比不过这些生命力坚韧又耐旱的野草。
能长草的地方,说明在草根下的沙土里肯定有湿润土壤,晋安要来铲子,动作飞快的挖出一个土坑,看来连续半年的干旱,的确对西州府影响很大,他一直往下挖了十多尺深才总算见到少许湿土。
但这还不够,他还得继续往下挖,尽可能增加敕水符的成功率,毕竟这是二郎真君在大西北第一战,他不能拖后腿。
此时晋安的迷惑行为,是彻底让大家看不懂了,他们倒是知道道士能降妖除魔,镇邪画符,他们原本以为晋安道长是摆法坛,然后做法施符祈求龙王爷下雨。
结果晋安道长一点都不像个道士,道袍一系腰间,拿起铲子后手脚麻利的飞快挖土,脸不红气不喘。
“晋安道长,您这是?”几位村老也是有些看迷糊了。
“我们知道有野草生长的地方,往下挖会找到一点水源,但是几铲子下去如果见不到湿润土壤,往后再继续往下挖半天那肯定都挖不出水了。”
“对,尤其是现在还是干旱季节,就连最耐旱的芨芨草都草叶枯黄,就算全村人一起挖,挖到后儿个也挖不出水来。”
几位村老相互劝说晋安别忙白功夫,不是他们不相信晋安,而是这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大西北荒土上总结出来的经验。
后儿个在当地方言是后天的意思,意思是大家一起挖到后天也挖不出水来。
几位村老见晋安还在执拗挖黄土,刚要喊来几名年轻力壮的青年帮忙一块挖坑,那几名青年刚走来,晋安已经挖好了,当见到晋安一个人在这么短时间里就挖出个一人深的土坑,他们都忍不住惊叹:“晋,晋安道长您究竟是道士还是种庄稼地的?”
就算是种庄稼地也没这么大力气啊。
见几位村里青年不会说话,几位村老顿时拉下脸不高兴呵斥一声,晋安乐呵呵说没事,刚来西州戈壁滩那会他就想挖个沙坑玩玩了,这次总算满足他一次新奇感了。
晋安从怀里取出一张四次敕封的二郎真君敕水符,当初他背负祖师爷神像镇压山神一口殃气时,这敕水符并没有完全燃尽,此时这张敕水符上的灵性再次被同心金锁补全。
他食指与中指并拢,夹住二郎真君敕水符,指尖触感清凉,扫走高原黄土地上的心烦意乱,让人身心清静,仿佛连头顶的日照强光都不那么猛烈了。
果然不愧是四次敕封的敕水符,借助黄符上的二郎真君神道力量,他能清晰感受到在能把人晒脱皮的燥热空气里漂浮着肉眼看不见的水汽,那些微弱水汽开始向他指尖聚拢,逐渐形成一颗芝麻粒大小的水珠、米粒大水珠,泪珠大水珠……
但这个聚拢水汽的过程太缓慢了,他放弃了从四周空气取水,改而借助神道力量,去“看”地下水脉,他“看”到了波澜壮阔的地下河,水脉发达。
那些地下河有离地表浅的,有离地表很深的。
离地表浅的地下河上,长着西北耐旱植物,比如最常见的芨芨草草丛。
但绝大部分地下河离地表都很深。
西州府百姓的定居位置,恰好都是在地下河离地表最浅位置,这是戈壁滩上百姓祖祖辈辈总结出的寻找水源经验,人们总是在跟着水源迁移。
但是现在是干旱季节,地下河水位下降,原本离地表浅的地下河也变深了,难怪就连扎根很深的耐旱芨芨草都出现枯黄迹象。
其实不止是晋安从敕水符上感受到凉意,站在土坑附近的其他几人也都感受到这种在大西北难得的凉意,都目光将信将疑看向晋安两根指尖夹着的黄符。
黄符上的符咒,一笔一画都有灵性在隐隐勾动,尤其是符上最重要的“敕”字,有些闪耀明晃,就连普通人都看出此符纸的不同凡响来。
哗——
哗哗哗——
离得近了细听,仿佛从黄符上还听到了潮汐水声,有水波涟漪越来越清晰。
“水!”
“水…水…水!”
一片惊呼声音,那几个青年吃惊指着土坑,目瞪口呆看看晋安,目瞪口呆看看晋安手里的敕水符,目瞪口呆看看几位村老,又重新目瞪口呆看看土坑,目瞪口呆看看晋安……
“!”
“!”
原来潮汐水声并不是来自二郎真君敕水符,而是土坑里正在快速涌上地下水,里正、村老、老牧民孙土根,这一刻全都震撼,失神看着眼前这一幕。
噗通!
噗通!
噗通!
这些一辈子都扎根在大西北贫瘠土地上,包含着对这片家乡故土热爱的老人们,朝水坑喜极而泣跪下,展开手臂拥抱脚下乡土,只有生长在这片黄土大地上的人才能体会水的来之不易,还有对故土的深厚感情。
“显圣了!显圣了!”
“真的变出水来了!”
这边越来越多的欢呼声,再也压抑不住站在外围围观的其他村民好奇心,全都不顾一切的围过来,当看到水坑里那些还在往外涌的水时,爆发出惊喜欢呼声。
这一刻的晋安对于这片戈壁黄土地上的人来说,就是显圣!
有人迫不及待跑到水坑边,直接用手舀水喝,不顾那满口粗糙沙子,只有发自内心对水的热爱。
“这里的水完全够大家喝的,大家不要急,先等水里黄沙沉淀下去再喝,现在水刚上来还全是浑水和沙子。”
晋安十分理解生长在这里的人们对于水的热爱与珍重,他努力一一劝说黄子山村民们,免得喝坏肚子。
其实这完全是他多虑了。
在大西北长大的儿郎们,哪个不是身子骨硬朗,喝水喝到沙子对他们早已经是稀疏平常,他们不怕水里有沙子,怕的是没有水,家里孩儿没有水喝。
“对对对,这第一口水应该让晋安道长先喝,你们忘了这水是谁帮我们找到的吗,喝水不忘打井人,你们这样让晋安道长怎么看我们黄子山村的人!”
“里正说得对,我们虽然穷,但志不能短,晋安道长帮我们在大旱的季节找到水,我们首先要谢谢晋安道长,晋安道长就是我们全村人的救命恩公!”
里正和几位村老们在村里的地位很高,原本有些混乱的人群,顿时变得安静,一张张头戴汗巾,手持锄头、扁担、铲子,皮肤晒得黑红的憨厚笑容面孔,看着身着五色道袍的晋安,高喊道:“谢谢晋安道长恩公!”
“多谢晋安道长!”
“晋安道长您就是活神仙啊!”
虽然大家喊声不齐,但那份真挚与感激全写在脸上,就连混在大人堆里的几个半大小子,在这一刻也都懂事看着晋安。
咩!
就在气氛严肃时,山羊恬不知耻的蹭到晋安身边,晋安有的,它也想有,引得黄子山村民们哄堂大笑。
等浑水变清后,大家开始取出身上的水袋、葫芦、木桶,开始井然有序取水,在这期间早有人回村报这个好消息,几乎全村人都是提着大桶小桶出动了,比过节还热闹。
这时,里正乐得合不拢嘴的找到晋安:“晋安道长,您看我们在这里打一处水井,合不合适?”
说到打水井,里正又开始犯愁了,这就要把村子迁移过来,这是又高兴又发愁。
面对里正的期盼目光,晋安摇摇头说:“现在是旱季,地下河水位下降严重,这里的地下河离地表太深了,就算打井三四十丈都不一定打出水。”
晋安看着高高兴兴排队取水的村民们,他也同样为这些热情好客的淳朴村民们感到由衷高兴,他朝目光流露出失望的里正说道:“去村里看看吧,村里那口井水还没枯竭,或许能出水,说不定村里有转机。”
晋安这么一说,里正赶忙说好好好,脸上愁容消失重新喜悦起来,把“或许”、“说不定”二字自动忽略了。
晋安看着里正脸上的笑容,并没有过多解释打击对方积极性。
等大家排队取完水,听完里正和晋安的解释后,现在晋安在黄子山村村民们心里地位那是比里正和几位最年长的村老一样高,晋安说啥他们都淳朴信啥,当即乘着天还没黑,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往村里赶。
村里那口唯一的井,主要问题还是因为地下河水位下降,导致刚好打在地下河上的井水也连带枯竭。
他虽然能用敕水符吸上来,但这只能是暂时的,井水里的水迟早还有枯竭时候。
除非重新下雨,给地下水补充水源。
敕水符不是祈雨符,不能凭空变出水来,哪怕是祈雨符,这附近也要有积雨云才行。
听完晋安的话,里正那张沟壑皱纹一样的老脸上,非但没有失望,反而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够了,家家户户省着点花,一井的水完全足够我们全村人用了。”
“这井水也不是完全枯竭,每天还会慢慢涨上来一些。”
“以前也遭遇过几次干旱,大家不都照样熬过来了,这次有晋安道长帮助我们村子,日子再难还能难过以前?我们感激晋安道长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少。”
世世代代生长在这片贫瘠黄土上的西州百姓,既有对水的渴望,也有十分简单的满足感。
这一夜,黄子山村比过年还高兴,村里燃起熊熊篝火,大家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带着西北人的热情好客,还有芽面角子、花馍馍、酸辣子汤、噪子面、拉条子…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的特色美食,今夜全都热情拿出来招待晋安,就是醋吃多叻舌头有点麻。
大西北喜好酸醋与辣。
乘着酒兴,就连山羊旁边都栓着好几头眉清目秀小母羊,想让山羊在大西北土地上多留几个种。
西州的特色美食其实是烤全羊,本来村民们想宰几头羊助助兴的,晋安赶忙心虚拦住,山羊就在旁边直勾勾盯着他看呢,他这是在救黄子山村村民们一命啊。
这一夜歌舞助兴,荒原上歌声与篝火一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停歇。
翌日。
一日之计在于晨,晋安走出屋子,跃上屋顶吞吐朝气,而后吃过几个孙土根老俩口蒸的几个馍馍后,他提出了辞行,准备离开黄子山村继续出关去西域。
晋安是暂住在老牧民孙土根家过夜的。
一听到晋安这就要离开,孙土根这就急了,但晋安去意已决,谢过好意。
当晋安收拾好行囊,让山羊驮着充足的水,正要出村时,却发现里正、几位村老,还有全村人都等候在外面。
“晋安道长,您真要这么快就走吗?”里正不舍道。
晋安看着全村人大清早一起放下手头事等他,抱拳行了个郑重道揖:“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这次去西域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如果我要办的事顺利,等我重回西州府时还能有缘再相见。”
“其实老头子我明白,晋安道长是有真本事的大人物,我们黄子山村太小,晋安道长迟早要走,只是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里正叹气。
“晋安道长,我们能请教下您师出哪门哪派哪座道观吗?”
“我师出五脏道教,道观是在武州府府城的五脏道观。”虽然好奇,但晋安还是如实回答道。
他可是答应过祖师爷的,要让五脏道观在他手里发扬光大,开枝散叶,所以他倒是没有隐瞒自己来历。
里正深怕自己记错,还特地让人取来笔墨让晋安写下字,然后认真看着晋安说道:“老土根刚与晋安道长相遇,第二天清晨就有天地显圣的神迹,晋安道长果然带着我们全村人找到水,我们觉商量一夜后都一致认为这西出圣人,一定就是指晋安道长您!”
“晋安道长您对我们村子有大恩,好听的大道理话我们不懂,但知恩图报这四个字我们黄子山村上下二十一户人还是懂得的!所以我们都觉得应该在村子里给晋安道长您立一座庙,供块长生牌,天天供奉香火为恩人祈福!”
晋安闻言一怔。
他苦笑摇头道:“里正,这个礼太大了,我承担不起。”
“如果大家真要感谢,就感谢二郎真君吧,昨天我用的是二郎真君敕水符为大家找到的水,功劳全在二郎真君,我给村里画张二郎真君神像吧,大家要供奉就供奉二郎真君这位真神。”
当看到俊雅衣黄,威武神通,三目,手持三尖两刃刀的二郎神画像时,里正表情严肃,庄重:“这就是二郎真君的样子吗,一看就是位英勇善战,威武厉害的天神。”
“等我们把庙宇建好,庙里供奉二郎真君神像和晋安道长神像,肯定能保村子太平,搜山降魔。”
看着这些质朴村民,晋安觉得他受之有愧,对方诚然待他,他这时候就不能显得太小气了。
“傻羊过来。”
晋安朝在一旁无所事事啃芨芨草吃的山羊喊道。
这大西北别说红萝卜了,能不渴死就算很好了,这贪嘴羊来到西州府后倒是治好了娇贵病,肚子饿了会自己找野草吃,也算是替他减轻一个负担。
晋安从羊背上驮着的行囊里,取出张二郎真君敕水符,老道士之前画的三千多张敕水符他还剩下三千多,这次全给带上了。
在离开前,他以一千阴德,敕封出一张二郎真君敕水符。
“里正,这张贴在井里的二郎真君敕水符,能保村里井水不枯竭。除非地下河整体枯竭,这井水的水位永远不会低于这张敕水符。”
“二郎神既是司水之神,也是庇佑边城的战神,天神,能为村子挡煞驱邪,你以后带领大家多给二郎真君上香,多供奉些香火,让他永世保佑村子太平,风调雨顺。”
晋安离开前对里正和几位村老叮咛道。
那张新敕封出来的敕水符贴在井壁,一沾到水,符纸表面的灵性在井水下时隐时现,就如潮汐灵动,源源不绝凝聚空气里的水汽与地下河水汽,补充井水水位,并且净化井水,清澈甘甜,有强身健体的效果。
村民们多喝井里的水,黄符上溢散出来的那些灵性,就会潜移默化改善村里人体质。
其实晋安还有句话没说,二郎真君除了是司水之神、战神外,还是送子神,他担心村民们知道二郎神还能送子后,夜生活匮乏的黄子山村将永无宁日啊。
“里正,孙老先生,还有大家,就送到这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晨曦如火,如金光,如大道,照着前路,照着一道人、一山羊,在苍莽无边的荒漠上渐行渐远。
“晋安道长!等您从西域回来路过西州府时,记得再来看看大家!”村民们站在村口,望着远去的背影,心头徘徊伤感离别。
当荒漠平原上再也看不到身影,村民们在里正的带领下,开始扛木头,拿锯子,在村民们的热情高涨下,村里没几天就拔地而起一座庙宇,庙宇虽是黄土砌成,没有巍峨气派,没有金碧辉煌,但却是村民们一砖一瓦亲手建起。
庙宇里供奉着三座神像。
二郎真君、
身着五色道袍的年轻道人,头顶匾额写着“武州府五脏道观观主晋安道长”一行字、
以及一头跟牛犊一样强壮的山羊。
山羊终究还是没碰村里的母羊,没在母羊肚子里留下种,所以村民们只能立神像祈福村子里以后新出生的羊羔们,能长得像此羊。
大西北什么最多?
当然是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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