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文学

662 论起仁义,当属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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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就是你以为自己是的那个人吗?
    养人们或许都没有想到,自己今日竟会被这一句话所困扰。
    在那女声落下后的一瞬间,海面上每一个“林三酒”都愣愣地拧过头,像是见了鬼一样望着这个声称自己刚刚拆了礼包的女人。她们脸上的泪痕湿漉漉地被海风逐渐吹得冰冷、干涸,连神情也和眼泪一起凝住了。
    “不,不可能!”
    被最高神抓住的那个“林三酒”猛地高声叫嚷起来:“你能狠心下得了手,说明你才是养人!我——我和礼包的感情——”
    她的叫声回荡在海面上,却像清风吹上顽石,没有在对方脸上吹出半分波动。
    “你把他拆了!现在他没了!”被最高神抓在手里的“林三酒”呜咽般地哭诉道,“你怎么可能是真正的我呢?”
    那个林三酒看了一眼礼包最后消失的地方,垂下了眼睛。
    她看上去仿佛正陷入了隐隐的落寞里,眼神飘散,又有些茫然怔忪。这句话像勾起了她的一个什么心事,她使劲抹了一把脸,轻声道:“你错了。只要能让他摆脱这样的命运,真正的林三酒……她什么都愿意尝试。”
    人偶师忽然重重地冷笑了一声:“是愿望吧?”
    这句话没头没脑,林三酒却点了点头:“是。”
    “是不是为了他许的?”说到这儿时,他半边脸都厌恶地拧了起来,“你就这样浪费了我一个机会?”
    林三酒张了张嘴,这回连声也没出,只是又点点头。
    原本已经渐渐浅淡起来的亮粉,骤然间加深了一层,颜色像血海般凌厉刺目;人偶师一双幽黑得惊人的眼睛,陷在血红里,一眨不眨地看了她一会儿。
    一时间,仿佛连风都不动了。海面上一丝声音也没有。
    在他如此鲜明凛冽的杀意下,每一秒钟都好像漫长得没有尽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然一眯眼睛,仿佛借由牵动眼部肌肉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你真幸运,”他的嗓音沙哑低沉得好像一夜没睡,“我答应过不杀你。”
    木辛此时正抱着沉甸甸的灵魂女王,闻言顿时吃了一惊。他看看人偶师,又看看林三酒,看上去显然迷惑越来越重了:这二人到底是不是朋友?
    林三酒只垂着头,不吭声。
    “别摆出这副无赖样子,”人偶师确实用上了极大的克制力,每一句话都是从牙关中挤出来的。“他人呢?”
    “我……我也不知道。虽然不在这儿,但我猜他应该还在这个星球上……”林三酒终于抬起了头,“他都已经不是礼包了,你还要找他吗?”
    人偶师沉默了几秒。“你许的是什么愿?”
    “他一直没有跟我说实话,我也是在宙斯几乎拆了他的时候,才知道里面真是一个愿望的。”林三酒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许愿有没有什么限制条件……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当时说的是‘希望你能以自己想要的生命形式,带着你想保留的一切重生’。我那时只顾着把条件说全,但现在一想,我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一个愿望了。”
    “你想事情这么周到,我又怀疑了。”人偶师冷笑着盯了她一眼,“这可不像是林三酒智商能覆盖得到的。”
    话是这么说,但她在面对人偶师的冷嘲热讽时,那股子习以为常、压根不往心里去的劲儿,却又的的确确是林三酒。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拆开他,难道反而是对他好?”木辛终于忍不住了。他本来就对礼包的身份一知半解,听到这儿更糊涂了;见林三酒重重点了点头,却没多说,他又满腹狐疑地问道:“你刚才不站出来,只是因为想要趁乱拆开他吗?”
    “倒也不全是。”
    在另外几个“林三酒”或愤怒或无助的目光里,林三酒望向了最高神。后者正以一种异常的沉默,静静地立在海面上,望着几人你来我往,连一句话也不说——看起来,他倒像是正在神游天外。
    “这话说起来有点复杂。他——”她一指那赤|裸的年轻神袛,轻声道:“他让每一个养人都觉得自己是真正的林三酒,但是同时又把这件事故意告诉了我,让我以为,我之所以觉得自己是林三酒,全都是因为他的把戏使然。”
    “我一直在自我怀疑,搞得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要是礼包的话,恐怕早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惜我不久前才想通。”
    如果为了让养人全心全意相信自己是林三酒,就没有必要、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最高神的“使每个养人都误会自己是林三酒”这个做法;正是因为他这么做了,从逻辑上来说,那一个知道他这么做了的林三酒才是真正的林三酒。
    “你们看,表面上这是一个辨伪的问题,实际上这是一个逻辑问题。”
    林三酒说到这儿,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浮起了小半个笑。她好像把人偶师、最高神、木辛和还未清醒的灵魂女王都当成了自己的听众:“我用拟……我换了个角度一想,就觉得你们想判断谁真谁假其实很简单。被误导以为自己是林三酒的人,不会主动去拆礼包,因为他们都受到了我记忆中做法的影响,觉得不拆才说明自己是真正的林三酒。所以说自己没有拆的人肯定不是——”
    然而她并不比刚才最高神的遭遇好多少,同样没能把一句话说完;她刚吐完一个“是”字,突然激灵一下,像受了惊的兔子似的一猛子就扎进了水里。人偶师在瞬息之间已扑了上来,飞快地伸手在水中一捞,竟然迟了一步,没有及时把她捞起来。
    林三酒游泳不行,沉底倒是很在行的。
    人偶师望着海水下模模糊糊、越来越小的影子低低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对木辛吩咐道:“你把她抓上来。”
    “你们……你们不都说开了吗?”木辛闻言不由有些迟疑。不过再朝人偶师瞥了一眼,他立即下了决定,将大肉虫往海面上一抛;自己吸了口气,低头就往海底潜去。
    然后,他就潜不动了。
    毕竟当一个人的脚腕被最高神牢牢抓住的时候,再想挣脱是很难的。
    木辛显然吃了一惊,在水下猛地挣扎起来,一时间水花四溅,打得海面波浪摇曳;最高神一偏头,躲过了一股迎面袭来的海浪,面上仿佛是落过了一场大雪的凛冬,冷漠空荡。刚才那种看戏般的轻快神色,早就化成了一层沉沉的乌云。
    “谁都别动,”年轻神袛一手抓住了木辛,望着众人,平淡地说道:“这出戏我看够了,你们可以停一停了。”
    随着他打了个响指,脚下海面忽然高高低低地起伏起来,一股海浪像是有生命一般,“哗啦”一声将林三酒卷了出来,溅开一片白色泡沫。与此同时,最高神的目光却牢牢地钉在了人偶师身上,警告似的轻声道:“我再重复一次,你们谁都别动。”
    人偶师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横跨胸腹的巨大伤口像黑洞一样横亘在他身体上。要不是他的眼珠随着林三酒微微一转,他现在看上去简直比一个人偶更像人偶。
    现在,谁是养人、谁是林三酒,一清二楚了。
    最高神命令一落,远远近近的那些“林三酒”们突然全部抹掉了脸上的悲痛,只呆呆地浮在海水里。唯有那个被海浪卷出来的林三酒顺势扑腾了几下,仍然警惕地与人偶师拉开了一段距离,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觉得,我刚才好像听见了一个让我很在意的词。”最高神慢吞吞地说,歪头看了看林三酒。
    “什么词?”林三酒问道。
    “解析。”最高神皱起眉头,光洁的额头上陷下去了深深的纹路。
    林三酒一愣。
    “所以,刚才我从她的脑子里看了一下你的记忆。”最高神朝远方的“林三酒”抬了抬下巴。“我可真没想到,原来你们能带给我的,不止是一出好戏。”
    这一句话,就相当于承认了林三酒的正主儿身份——也意味着,最高神现在已经彻底放弃戏耍逗弄他们的这一出娱乐剧了。
    “你解析了我,却没有读过我的记忆?”
    “你们一般都是好几十年的无聊记忆,谁有那功夫一点点看?”最高神哼了一声,“我倒回去看了几个月的时间跨度,才发现原来你们是从数据流管库掉下来的。”
    这么说来,最高神一是能力不如数据体;二是还没来得及看到人偶师的过去……想到这儿,林三酒下意识地朝人偶师望了一眼,没想到却正好在半空撞上了他的目光。当然,后者立即转开了眼睛,似乎多看她一眼都难受。
    “你们想要通过我,回到数据流管库去?”
    “你和那些数据体是什么关系?”
    最高神和人偶师的问话同时出了口,二人又同时瞪着对方住了口。
    “我是神,你先回答我。”年轻神袛毫不客气地说:“别忘了,你朋友还在我手上。”
    “他不是我朋友,”人偶师很干脆利落,“这些人都不是,你都杀了吧。”
    “那可不行,”就在木辛立刻挣扎扑腾起来的时候,林三酒眼也不眨地把话接了过去,“我回答你,我们是想回去。而且你还得把我们送回去。”
    “我?”最高神不由失笑,“凭什么?”
    还不等林三酒张口回答,灵魂女王却正巧在这一刻清醒了过来。大肉虫一睁眼,第一眼没有看见那十来个林三酒,却看见了赤身裸|体、制住了木辛的最高神;它腾地就从水面上扑了起来,尖声叫道:“哪儿来的变|态,敢抓我的人?”
    就在最高神下意识地一转眼的同一时间,人偶师沉沉地吐出了一个字:“上!”
    林三酒刚一怔,面前已经冲过去了一道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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