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并没把免费跑腿的事放在心上，不过出于谨慎，他仍是将纸条上的内容拍摄下来。
    至于华莘，她已经回到了宿舍，开着台灯，拿起好几张白纸，在上头奋笔疾书。
    因为室友们仍熟睡着，她音量尽量放到最小，寝室内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虽然那包早餐有了新的买主，但在王祥那受的气还没消。
    华莘可不打算轻易放过对方，今日能挽回经济损失仰仗于好心人的厚道和她为数不多的幸运值。
    说不定方才的事情还消耗了自己的好运，如此一想，她就更不能放过王祥了。
    唰唰唰—
    她趁着前往下一个打工地点的剩余时间，高效率地创作出好几张大字报，上面简洁明了地讲述王祥的无耻事迹。
    做完一切，她拿起手机拍了张相，而后直接传给了王祥。
    对方非但没给她拉黑，还秒回了。
    王祥：什么意思？真要闹大？至于吗？不就几十块的事。
    华莘冷笑一声，回覆不太客气
    花生：（微笑）
    花生：至于啊，怎么不至于？这可是你的脸皮钱
    花生：还是你默认自己的脸皮不值钱？
    对面估计被气得够呛，又怕她真不管不顾，闹了个没脸，这次的讯息用词小心了许多。
    王祥：不是，你仔细想想，我是不是真的没吃到那袋早餐，付钱真的不合理
    花生：呵，既然我不占理，你就让我贴出去，大家一起评理
    花生：况且，那袋早餐四五人份呢，你一个人吃？
    花生：这么多人赖我一个人的帐，你们好意思？
    对面的王祥默了，他当然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他是临时有事，昨晚就离开了学校，忘记事先知会华莘。
    今早被讯息提醒才想起这桩事，当时他有紧急联络室友，不过那群人懒，不大想起床，遂放了鸽子。
    至于餐费加跑腿费，他是想赖掉的，这么多人的食物，凭啥他要一个人出，而且还吃不进肚里。
    他原以为对方一个小姑娘，面皮薄，生气也拿他没辙，赖了就赖了，顶多路上碰见被骂几句，不疼不痒的，权当让对方发泄了。
    现在知道华莘这么刚，他顿时怂了，钱重要，名声也重要，为了几十块社死，怎么想怎么亏。
    是以，华莘顺利追回损失，在只耗费几张纸和墨水的成本下。
    出师大捷，她笑得眉弯眼眯，可爱非常。
    刚醒的文林见着这幕，瞬间被萌倒了，身手灵活地爬下床，双手一个揉吧，猛搓一通华莘的婴儿肥。
    这手法，没十年的功夫练不下来。
    边搓着，她还一边打着呵欠询问华莘在高兴什么。
    华莘唔唔唔地直叫唤，含含糊糊地说完讨债全过程。
    文林一听，比当事人还气愤，如果王祥本人在这，华莘毫不怀疑，她会直接上去邦邦两拳。
    她毫不在意地弹了弹手里的百元钞，笑嘻嘻道：“意外之喜。”
    文林没好气地瞪来一眼，嘴里嘟囔：“缺心眼。”
    说着话，她随手打开手机，习惯性点进学校论坛。
    而后，一个打到一半的呵欠骤然停止，她揉了揉惺忪睡眼，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屏幕，再望一眼面前人。
    这般重复了几遍，她丢开手机，双手搭在华莘肩上，一阵乱晃，嚷嚷道：“你和程学长告白了？什么时候的事？不对，你喜欢他我怎么不知道？”
    华莘：“昂？”。
    论坛上关于程淮又掳获学妹芳心的帖子没有流传太久，一是女方的面孔没有入镜，少了其中一位当事人，大家八卦起来劲头少了些，二是据几位不透露名字的围观人士揭露，这俩根本不是爱慕与被爱慕的关系，没见程学长手上那么大一袋早餐嘛，就是从学妹那里买的，估计学妹递过去的纸张是找零什么的吧。
    澄清回覆一出，看热闹人群立马作鸟兽散，如此朴实无华的真相，着实没意思。
    作为话题女主角的华莘根本没受影响，帖子上自己的脸没出镜，她当然不会巴巴地上去认领，她那天的穿着十分普通，走出去几百米远就能碰到好几个撞衫的那种。
    唯一认出当事人身分的文林也不是个大嘴巴，在简单说明一番前因后果后，对方也只哇哦一声，然后没下文了。
    奇奇怪怪的绯闻没扯到自己身上，华莘是乐得轻松，只不过自那天起，她开始有意无意地上论坛刷程学长的帖子。
    遇到黑子的话，她混在一大波程粉里，出言骂个几句，得知程学长又得到什么了不起的荣誉，她在下面帮忙撒花庆祝，看见分享美照的，她就上去瞅个几眼，遇到实在心水的照片，就暗搓搓存下来，需要补充能量时，拿出来多瞅两眼。
    有了心灵寄托后，她在忙碌紧凑的生活中，偶尔也能品尝到一丝丝甜味。
    某日，微信上忽然收到好友申请。
    因为做着早餐跑腿的生意，时常有慕名而来的校友加她好友，是以，她想也不想地点击通过。
    那头很快发来讯息。
    程：请问校外跑腿的活接吗？
    客户上门，华莘立马来了精神，将收费标准详细一说，并强调自己这是事前收费，不赊帐。
    对面一口应下她的报价，没和她为了仨瓜俩枣在那磨叽。
    华莘心下大乐，这是个大方客户啊！她顺嘴多问了句需不需要买点食物，能打折。
    对面默了瞬，似是在和同伴们商讨，过了片刻，传来一份食物清单和一文不差的转帐金额。
    哇哦，爽快！
    华莘美得都想原地蹦三圈了，迅速起身搬砖，奔赴客户指定地点拿文件，同时打电话订餐去，自行车踩得火花带闪电，来去如风。
    因为效率太高，抵达交货地点时，比原先的预估时间早了十多分钟。
    程淮看见微信上传来的抵达讯息，惊讶地挑挑眉毛，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大衣穿着。
    “老大，干啥去？”
    一埋首敲代码的男生抬头问了这么一句。
    程淮：“我爸整理的资料送来了。”
    “哦哦哦！”
    室内众人捧场地欢呼，只不过那声音听起来多少有点有气无力。
    程淮又补充道：“我买的下午茶也送来了。”
    “哦哦哦哦哦！！！”
    这次的欢呼听起来诚心了许多。
    程淮不禁摇头失笑，顶着众人期待的目光，缓步走下楼去。
    走出楼栋，他一眼望见手提大包小包的女孩，即便穿着厚重的冬衣，仍掩饰不了对方瘦弱纤细的身形，仿若呼啸的北风下一秒就能把她吹走。
    华莘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估摸是和自己约好的人，遂转身查看，脸上带着营业笑容。
    而后，一抹清俊身影撞入眼底，她怔忡了瞬，出声唤道：“程学长。”
    程淮颔首，权当回应了。
    老实说，见着程淮，华莘是挺开心的，也联想到对方应该是这次的客户，压抑着失去小钱钱的心疼，她朝着程淮微笑说道：“学长，上次答应要免费替你跑腿一次，等会儿我退你钱哈。”
    程淮：“不用。”
    他先接过最重要的文件袋，确认里头资料无误后，就伸手要取女孩手里的食物。
    华莘下意识伸手递去，然而，要交付的那一刻，她忽地察觉到了危险，天空似有异物投下。
    想起这袋食物还在自己手里，秉持着“出我手，入你手”的事故归属原则，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塑料袋直接挂到男人手腕上，再向前轻推一小段距离，而后双手并拢，挡在塑料袋的开口之上。
    啪嗒—
    一坨新鲜热呼的鸟屎掉落在白嫩的手背上，沿着微弯的坡度，一点点向下滑动，最终滴落在水泥地上。
    程淮默了。
    华莘笑容未收，只是无端多了几分狰狞。
    她呵呵笑了两声，抬眼朝程淮望去，咬牙切齿道：“使命必达，欢迎下次光临。”
    语毕，转身就走，再不说要退费什么的。
    程淮看了看手中的食物，再打量一眼女孩萧瑟的背影，心里再次重复自己上一次的结论。
    真是个怪人。
    这么想完后，脑海中浮现起华莘睁圆双眼，鼻尖冒汗的凶猛样，他不得不多加了一个补丁。
    虽然是个怪人，但长得确实很可爱。
    萌发出奇怪念头的程淮，并没察觉有时候爱情就是在微不足道的小地方开始发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