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温接过药，干笑了一下，“谢谢你啊。”
    空气安静了一两秒后，赵云逸仍旧笑看着她，孟温终于艰难的开口，“赵老师，要不进来坐坐？”
    “好啊，”赵云逸很高兴，点了点头。
    孟温去看曲寂宣，看他没有什么表情，转身进了屋。
    她站在门口等赵云逸换好鞋，领着他往客厅走，看见曲寂宣正坐在刚才的位置上，只是手边多了一个电脑。
    那么怕麻烦的一个人居然没有进房间。
    孟温摇了摇头，去厨房拿了杯子给赵云逸倒了一杯水。
    赵云逸坐在单人沙发上，接过她递来的水，环顾了下四周，“老教环境也不错啊！早知道我也申请住老教。”
    孟温笑了下，她拿了自己的杯子坐到了曲寂宣旁边，“是，也挺热闹的。”
    赵云逸点了点头，撇了一眼曲寂宣，“确实热闹，我也没想到这边能男女混住，曲老师好福气啊。”
    他说这话时坐起了身，看着曲寂宣，意味深长的笑一闪而过。
    孟温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她说的热闹是指楼下快递街，而且什么叫好福气？这和大街上流氓调戏人的话有什么区别。
    话里话外还精明想将曲寂宣绕进去，不管有意无意都挺让人无语的。
    孟温转头去看曲寂宣，他正在敲键盘，没有想要搭理赵云逸的意思。
    她轻轻点了点头，心想不愧是自己看上的男人。
    良久得不到回复，赵云逸又那么一些尴尬。
    孟温转过头，岔开话题，“赵老师，医生要我注意什么来着？”
    “啊？”赵云逸放下杯子，终于开始进入主要话题，“医生说，伤口不要碰水，不能吃辣，这两天尽量休息，过两天去换药。”
    他想了到什么，急忙说，“我想着，你一个人不方便，到时候我来接你带你去换药吧。”
    “不用了不用了，”孟温急忙拒绝，“这么近，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你这伤口可不浅，还是要有个人陪着好，”赵云逸喝了口水，神情严肃的说道。
    “有的有的，曲老师说他陪我去，”孟温再次拒绝，“你不用担心了，谢谢你的好意啊。”
    赵云逸张了张口，没在说什么。
    她说完这句话后，曲寂宣敲键盘的手终于停下了，他看了一眼孟温，好笑的摇了摇头，之后目光又继续回到电脑上。
    干坐了好一半天后，赵云逸终于起身说要离开。
    孟温去门口送他，出门时，他转身朝屋里瞧了一眼，看曲寂宣还坐在沙发上，才小声开口，“孟老师，方便吗？我们聊聊？”
    孟温想了一下，问，“就在楼下可以吗？”
    他点了点头。
    孟温换了鞋，抬头看向客厅里的曲寂宣，“曲老师，我去送一下赵老师。”
    曲寂宣正在看一篇论文，手指覆在嘴唇上，思考得认真，听见她这么说，不自觉皱起了眉看向这边，有那么一两秒的停顿后，他才点了点头。
    然后孟温的手才使了劲儿，将鞋子勾上了脚。
    孟温领着赵云逸在楼下的小花坛逛着，赵云逸在身后清了清嗓子，问，“你和曲老师在处对象？”
    她的踏出去的脚险些没站稳，转过头急忙否认，然后问，“赵老师你听谁说的？”
    赵云逸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些，他摇了摇头，“没，就看你们住在一起，以为你俩在处对象。”
    孟温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没有，我跟曲老师都来的晚，就刚巧被安排到一起了。”
    “那个……”他吞吞吐吐的，一脸的欲言又止，“我是说，既然孟老师你是单身，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啊？你说什么？”孟温惊得瞪大了眼睛，她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该要作何反应。
    赵云逸怕吓坏了她，赶紧解释，“我也是突然发现我好像喜欢你，不，也不是突然发现，大概一个月之前，”他有些尴尬，说话也不像往日那般情绪激动，只是断断续续说不好，“我也没怎么经历过感情上的事，反正我最近挺难熬的，干什么都想到你，所以我想，我还是要把这事告诉你，我觉得这是我和你的事，所以应该我们共同解决，你说是不是？”
    孟温看向一旁的花坛，那里有几颗破败的绣球花，颜色已经退成了白灰色，冷风吹来，摇摇摆摆，毫无生机。
    她是很怕伤害别人的人。
    她以前是怎么拒绝那些追求者的来着？
    你很好，我只是把你当朋友，大概就是这些用烂了的借口，之后再经过语序的处理，就会变成一段表达委婉的拒绝信。
    但当面被告白，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她快速的脑中开始处理信息，然后有些尴尬的开口，“赵老师，我是一个性格温吞的人，有时候又有些脆弱，但相反，你做事总是雷厉风行，很有自己的主见，我习惯了我自己的轨迹，还是觉得慢些的生活比较好，所以，我想我还是更适合一个人。”
    赵云逸的表情变得有些忧伤，然后是难堪，再然后变得苦恼，他转身看向了一旁，从包里掏出了烟和打火机。
    他转身抽了一口，之后转回来看着孟温，也不像之前那样笑呵呵的了。
    “孟老师，我真的很喜欢你，可能是我过往的经历决定我比较喜欢你这种乖巧、听话的女孩子，你真的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下，我跟你说过，我父亲是中学校长，处级干部，我母亲是幼儿园教师，我们在一起，你以后不会很辛苦，而且以后你想留z大，也容易些，你好好考虑考虑。”
    “……”
    如果说刚才她都在小心顾及着怎么表达，才能不伤害眼前这个人，那现在，她觉得她之前做的一番心理活动毫无意义。
    她转过身，离他吐出来的那些烟雾远了些，缓了缓她才开口，“赵老师你应该还不懂什么是爱，我如果因为你说的这些，考虑和你在一起，那我也不是喜欢你，而是喜欢你给出的物质条件。再一个，你对我说出这番话，真的很不尊重我，我也是个有尊严的人，请你不要拿这些东西侮辱我。”
    说完，她绕过他进了楼道。
    第30章 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呀
    第二天是曲寂宣陪着孟温去男生宿舍的。
    这次万里没喝酒，看见两人有些慌乱，还急忙去倒水，水递到孟温手里时，他低下了头，是很愧疚的样子，“对不起，孟老师，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推你们。”
    孟温摇头，见他还算比较正常急忙表明来意，“你父母一直想要见你，他们过来那天我联系不上你，今天是个很好的机会，你们可以见一见。”她顿了顿继续说，“现在最好的处理就是，你先回家散散心，等你心情平静了，再继续学业，这是我和肖老师尽最大努力为你争取到的最好的处理办法了。”
    孟温说这话时，万里眉头蹙了起来，神情变得焦虑，他颓坐到了椅子上，烦躁的开口，“不是，真不至于吧，孟老师，真的是我的问题吗？”
    “你要知道，你在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并不能很好的继续学习，”孟温声音放得很缓，并不敢把学校打算直接将他退学的事告诉他，“你在这边发生什么事，你父母也担心对不对？等你修养好了再回来，老师同学们都是欢迎你的。”
    他嘁了一声，头偏向一边，哼笑了一声，好像孟温说的是个笑话，“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是我的问题？卢卉呢？学校怎么不处理卢卉？”
    孟温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想了想才开口，“我知道你跟卢老师之前有点矛盾，但卢老师也是很关心你的，就像之前在文镇，她也很着急的找你，你要知道，没有老师不希望学生好的。”
    他焦躁的坐起了身，嘴里发出哼哼呀呀的怪声，长长舒了口气，又像是委屈得要哭了，“是她在针对我的，真的，你们怎么不去问问她，她是不是跟你们说了我什么坏话？”
    他站起了身，烦躁的转了一圈又坐下，看向曲寂宣，“曲老师，卢卉是不是和你说我没有悟性？”
    他也不等曲寂宣回答，只顾着继续，“而且，她还不想给我奖学金，我学习这么刻苦，凭什么？她自己不干不净，和学生拉拉扯扯，可为什么要针对我？”
    孟温惊恐的睁大了双眼，“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奖学金是按入学考试成绩排的，卢老师一点都没有插手！”
    他把头别向一边，眉头皱得很紧，焦躁的咂了咂嘴，似乎完全没有听孟温在说什么。
    曲寂宣在身后拍了她一下，他朝门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出门。
    她无力的点了点头，跟着曲寂宣出了门。
    一直到宿舍楼下，冷风吹来，她才从很丧的心态中回到现实，将外套裹紧了一些。
    曲寂宣低头看了她一眼，她的刘海被风吹的乱乱的，瘪嘴不太开心的样子。
    她仰头，和他对上，露出了一个无力的笑容，然后她开口，“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可能只是出于道德上的自我救赎，才会矫情的去做一些自我感动的事，嗯……可能就是所谓的圣母心？”
    曲寂宣嘴角勾了一个浅浅的笑，他摇了摇头，“也不能这么说，你在提出这个方案之前，肯定不是想的自己，你这样想，太矫枉过正了些。”他顿了顿，“但是，基于今天的情况来看，我还是赞成刘书记的提议。”
    孟温沉默了，她看着前面的路，吸了吸鼻子，然后她点了点头。
    阴霾的天空很压抑，她哈了一口气，仰头看着白色的雾气开口，“曲老师，可以陪我去把那两只鸡还给万里的父母吗？虽然我并不是因为这两只鸡而他奔波，但……我会觉得良心难安，我想到这一家人两辈人的希望，可能就在这里断送了，我心里挺难受的。”
    曲寂宣点了点头。
    她是真的为这事难过的，这是她第一次带学生，她是打着十二分精神想要做好这项工作。虽然，她没有在真正意义上传授他们什么东西，但她总觉得，在成为学生的辅导员的那一刻，她身上对他们就有责任。
    这种责任可能是受孟珏山影响，在关于他的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其中有一场意外深刻。
    那是高中的月假，家里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客人，是孟珏山的学生。周杰俞在厂里上班，孟珏山醉得不省人事，是孟温招待了他。
    他端着一杯水，脸上神采奕奕，不停的说着孟珏山对他的影响、对他的帮助，他说，“我能有今天，全是因为孟老师，他对我的帮助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并影响了我的一生。”
    那应该是孟温唯一对孟珏山刮目相看的一次，此后，她莫名的喜欢上了老师这个词，这是一个多有力量的词啊，竟然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辈子。
    所以，当她被赋予“教师”这个身份，当学生们开始叫她孟老师的时候，她总是不断在提醒自己，自己肩上对他们有责任，于是她一直非常审慎，因为她知道，她的一言一行也可能会影响自己的学生一辈子，不论好的坏的。
    从酒店出来，天已经泛黑了。
    孟温看着街边亮起的灯，突然心血来潮，她抬头问曲寂宣，“曲老师，今天几号？”
    曲寂宣想了一下，回答，“三号。”
    孟温点了点头，“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曲寂宣愣了一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日历上显示得清楚，十二月三号并不是什么节日，她的生日已经过了，也不是自己的生日，他疑惑的看向了孟温。
    她还在卖着关子，看见他一番动作不由得笑了出来，“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呀！”
    曲寂宣想了一下，不禁摇头无奈的笑了。
    “我请你吃甜品好不好？”孟温看着他的笑，鼓起勇气开口，“你看这天气让人这么压抑，是不是应该要吃点甜的缓和一下心情？”
    “嗯，”曲寂宣笑着点了点头。
    他很少笑得这么深，露出洁白的牙齿，可能是笑得少，整个笑容带着一种害羞感，真的很好看，很温暖。
    黑色的围巾，黑色的头发，白净好看的五官，实在不真实。
    这么冷的天，看着他的笑容，孟温却觉得内心很暖。
    第31章 我的心不愿意老去
    星期三一早，孟温在闹钟铃声中挣扎醒来，风吹着窗子，玻璃晃动了一下，外面真的很冷。
    躺在被窝里的她，扎紧了被子，心想，就再躺十分钟吧。
    她伸手打开空调，赶紧缩回被窝里。
    房间的气温在慢慢上升，客厅似乎有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