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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妾/美人塌下忏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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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迟迟:“左右也是闲来无事,做这个恰好可以打发时间,不碍事。若你想学,我也可以教你,只不过比较麻烦,初学时会有几分吃力。”
    晴雨将一只荷包递到了温迟迟面前,“姨娘,您瞧瞧我这做的怎么样?”
    温迟迟不由地笑道:“很好啊,就是这小老虎的胡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姨娘喜欢就好,我这是给小公子绣的平安符,府里的满哥儿也最是喜欢小老虎呢。”
    温迟迟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而后看着她,问道:“满哥儿是二房的小公子吗?”
    “是呀。”晴雨点了点头,便同温迟迟说起了府中的事情。
    国公府里一共三房,因着老太太尚在便未曾分家。大房便是宋也这一支,先国公爷,也就是宋也的父亲,是先老夫人所出,先老夫人去世后,当时的国公爷才娶了老太太作续弦,而后才有了二老爷与三老爷,二房与三房。
    而后国公爷仙逝,宋也因任职中书门下便未进爵,世袭的爵位便落到了宋二爷头上。
    说到大房时晴雨也微微一叹:“外人都道这府里繁华,可不走进门里来看,永远不知道内里是怎么样的。”
    晴雨不是一个喜欢多嘴的丫鬟,说的隐晦,很多地方都一嘴带过,温迟迟却能明白过来这话中的意思。
    先国公爷,也就是宋也的父亲,当年也如同宋也一般才高八斗,俊美无俦,一片光明的仕途却在宫宴上被一纸赐婚诏书斩断了。
    昭和长公主本以为自己嫁了个如意郎君,没想到出降后,夫婿不光对她冷冷冰冰,便是连行房都像公事公办,更是在她产下男孩后广纳美妾,成日里醉生梦死。
    国公爷心中有怨,长公主也心高气傲,两个人之间每每见面大吵大闹,从不肯低头。吵的多了,便也倦了。国公爷自请外调,长公主也搬到山上寺庙中图一份清净,二人二十余年都不曾相见过。
    “长公主便一直住在山中寺庙中,直到三年前,先国公爷仙逝,长公主回来吊唁,才在府内小住了几日。”晴雨微微叹道。
    “其实相较于二房与三房,大房一直都冷冷清清的。姨娘您诞下小公子后,咱们这儿定然热热闹闹的,公子才算有个家。”
    晴雪一时嘴快,说完后胳膊即刻被晴雨捏了一下,暗中吃痛,才捂紧了嘴巴。
    温迟迟莞尔一笑:“夫人进门后也会有许多小公子与小小姐呀,到时定然更加热闹。”说着,便自然而然地岔开了话题,“晴雨,你这小老虎绣的着实可爱,给我别在腰间吧。”
    ·
    用过午饭后,温迟迟躺在小榻上准备小睡一会儿,未曾想这一睡便是两个多时辰,醒来时落日已然西沉了,一晃一个下午便要过去了。
    温迟迟趿着鞋子走到桌前倒了杯水,还未送入口中便听见有人挑了门帘进来。
    晴雨手中提着水吊子,晴雪拿着铜盆汗巾,二人边走边道:“姨娘,老太太说此时要见见你呢。”
    温迟迟不由地心内一紧,将茶盏放了下来,看向晴雨晴雪:“有什么事吗?”
    “没说,”晴雪道,“但此时是昏省只是,几位夫人与姑娘都在,兴许是想见见姨娘您,雪姨娘这几日去的可勤快呢。”
    温迟迟知道自己身份尴尬,恐惹旁人不待见,加上她也并不想讨好宋也的一众亲戚,因而便一直呆在院子中没出去过,此时被晴雨晴雪推到铜镜前也只由她们捯饬。
    晴雨晴雪手脚麻利,因而不多久便收拾好了,温迟迟跟着她们一路往荣景堂去。
    荣景堂是老太太的住处,建制大而规格又高,是六间的上房,内有三间抱厦,旁置四处耳房。
    守在门口卷帘的丫鬟即刻迎了上来,晴雨亲热地唤道:“娟儿姐姐,这就是温姨娘了,劳烦您引路。”
    娟儿见着温迟迟愣了愣,只见她上身穿着鹅黄对襟短袄,下身着了件同色如意月裙,脖间围着一只绒白围脖,发间斜插一只蜻蜓点水碧玉簪,将她一双波光点点的眸子衬得更加澄澈。就安静地立在那儿,眉间柔和,气度似水。
    娟儿领着温迟迟入内,众人见着温迟迟时亦愣了一下。
    温迟迟往上一瞧,正堂内坐着身着象牙色蟒纹交领袄子,头戴暗纹貂皮抹额的妇人,头发间夹了数根银丝,却精神矍铄,精气神很好。
    温迟迟连忙给老太太磕头问礼,老太太也只盯着她看,眉头拧了拧却不叫人起来,老太太下首妇人怀中的公子哥儿便将栗子糕丢了下来,指着温迟迟道:“老祖宗,祖母,你们快叫人起来吧。”
    老太太见着重孙乖巧的模样,一下便笑了:“为何,满哥儿?”
    满哥儿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指了指她腰间的荷包道:“因为她腰间的荷包上有只老虎。”
    众人听他这般说,也没往深处想,只觉得小儿心性甚是可爱,笑得前仰后合。
    见着老太太仍旧没叫温迟迟起身,站在一旁伺候的盘雪也有眼力见地跟着跪了下去。
    老太太并不想跟大房的两个妾计较,毕竟往年大爷往府内纳的妾十个手指头也数不着,她也懒得插手这些极其细微之事。但前些时候闹得二郎跳下彩楼之事,外头人不清楚,国公府的几个长辈可都心知肚明呢。
    听说当初二郎拨晴雨晴雪两个丫鬟去杭州也是为着这么个女子,若不束缚规劝,将来影响的可是膝下的儿孙。即便二郎是当朝丞相了,依着她的身份,说两句也是使得的。
    老太太颔首,缓声道:“我国公府是百年世爵,不祧之宗,这样一个大族要传承下去,靠的便是清正的家风。宋家家风极正,门楣之下极少有人存歹毒的心思,做奸邪之事,你二人可知道?”
    温迟迟与盘雪连忙应是。
    老太太呷了口茶,眉目慈祥,语气悠悠。“我国公府极少有正妻进门前纳妾之事,然二郎丧父守孝婚事推迟,这期间纳妾,老身觉得不可苛责。然而妾室当有伺候郎君的本分,特别进国公府的门,更要承担不一般的责任。你二人同一时间入府,这礼数却是千差万别。”
    温迟迟知晓老太太今日是奔着敲打自己自己,头低的更低。
    在众人沉默之际,温迟迟打了一肚子腹稿,却不知从哪儿下下口。俗话说蛇打七寸,可是她确实不懂得这些规矩,即便要认错,也得踩着点认,而老太太话又说的曲折,温迟迟只觉得细密的汗自她的额间滴了下来。
    “老太太,您说的极是。哪有妾进门不见主母,不磕头敬茶的道理?”
    温迟迟抬头看去,只见老太太左手边坐着一个身着黛青色梅纹袄子的妇人,身姿清瘦,怀中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
    温迟迟当即便认了出来,这就是满哥儿,抱着他的那位妇人应当是二房的夫人杜氏了。
    这几日她便听说了,大房大郎本是天下兵马大将军,几年前断了右臂,便赋闲在家,极少见人。满哥儿的生母在三年前因病去世。如今见着杜氏提点了她,心中感激。
    温迟迟连忙磕头,依着宋也过去交给她的法子斟了盏茶,递了出去,道:“老祖宗,前些日子迟迟身上有些不爽利,因而进了府却没来得及给您磕头,请您见谅。”
    “哎哟,你这年纪轻轻的,身上哪儿那么多的毛病呢?难不成是忙着伺候二郎落的病?”
    温迟迟抬眼看去,只见老太太右手便第一个坐着一个面色红润的丰腴女子,她不敢多看,连忙撇下头,却被她指间的巨大玛瑙晃了眼睛。
    这应当是三房的夫人黄氏了。
    三夫人黄氏下方的李姨娘应道:“二郎这几日不是一直宿在雪姨娘那儿么,若是要落下病,那也是雪姨娘先落下的病吧。”
    此话刚落,一众女眷便抿嘴笑了起来。
    “行了,席间还有未出阁的小辈,此时说这话像什么样子。”老太太的眼神在三夫人黄氏身上与李姨娘身上落下。
    而后接过温迟迟手中的茶盏,拍了拍她温和笑道:“好孩子,二郎宿在哪处并不重要,男子的心性向来是不定的,今日是旁人,明日兴许就是你了。二郎待你也好,否则怎会将身边两个可心人都拨给你了呢?心思要花在郎君身上,切不可因此而生了妒心。而雪姨娘知晓礼节,你也须得向她看。”
    温迟迟点头道:“多谢老祖宗的教训与提点。”
    温迟迟继而给二夫人杜氏敬茶,到三夫人王氏之时,她却没有即刻接茶,反而手上捏着柿饼细细地吃。
    许久后,才将最后一口柿饼放入口中,掸了掸手,问:“你母家是杭州的商户?”
    “是。”温迟迟点头道。
    三夫人王氏心中不屑商户家,其实也懒得搭理,但她的独苗是不成气候的,近来正要入仕,捐官还有相爷提拔的好,还是自家的弟兄,然而二郎偏又是个油盐不进的性子,宁可提拔丫鬟所生之子宋铭,都不肯替她的四郎谋个一官半职。
    而她同他说话时,看着他一双狭长的瑞风眸,总能觉得他能记得她在幼年时的所作所为......便觉得阴森可怖,浑身发凉。
    她的目光便落到了身边二郎宋也两个女人身上,她令丫鬟打听了好几日,都说是二郎宿在了雪姨娘的院子中,谁得宠,便好吹耳旁风,她若要讨好一方,可不得帮着打压另一方么?
    “商户人家,”三夫人杜氏上下打量她,“扯嗓子叫卖定然很擅长吧?”
    温迟迟跪在地上,稳着手中茶盏,“我不在外管铺子的,因而并不知晓这些。”
    “那你还没我的慧姐儿体贴孝顺。”
    “......铺子里有仆人,我需在家照顾年迈的祖母。”
    杜氏见着温迟迟一张柔和无害的样子,却轻而易举地将自己话堵了回去,心中便觉得气愤,有心再挑几句刺,将一抬头,便见着宋也沉着脸从外头进来了,面上一惊,这到底在他眼皮子底下呢。
    连忙接过茶盏,急急地道:“三叔母就是有几句话要提点你,如今无事了,你快速速起来吧,小心跪坏了身子!”
    宋也嘴边扯了淡淡的笑意,径直将盘雪从地上拉了起来,这才向老太太见了礼。
    “叫她跪着吧,我瞧着三叔母像是提点的意犹未尽的样子,您说,侄儿顺道也取取经。”说着,宋也带着盘雪,扯了一旁的椅子,坐在了下首。
    杜氏哪儿敢当着宋也的面教训他的女人呀,讪讪地道:“说完了,说完了!”
    宋也眸子眯了眯,“三叔母,侄儿的心不够诚?”
    杜氏看着他的眼神,心底是有些怕的,又因着身子胖,一时间后背冒的都是汗。
    她看向温迟迟,咬紧牙关,才憋出了几句话:“你身为儿女,一定要孝顺,孝顺、体贴父母......身为妾室就要忠诚,一心一意对待郎君,万不可......朝三慕四......无事了,你起来吧!”
    宋也端过盘雪倒的茶,呷了一口茶,自温迟迟身上略了过去,看向杜氏,“三叔母的教训当真令人受益匪浅。”
    杜氏尴尬地笑了笑,“是......是吗?”
    宋也点头,“是。”
    宋也说的肯定,杜氏忽然有些自得。
    脸上的骄傲之色扬起还不足一瞬,便听见宋也淡淡道:“所以侄儿想三叔母每日写几句女子规训的到底送到温氏那儿,给她自省用。叔母心诚,她才能受教,不可他人代笔。”
    “......好。”
    杜氏的脸色彻底难看了下去,半晌后,她深呼了一口气:“嗨呀,老祖宗,儿媳今日身上困倦,怕要先走一步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笑着看向了宋也,语气慈祥:“你三叔母就是这么个性子,你也莫要往心里去。”
    “怎会,”宋也看向温迟迟,“叔母看问题一针见血,且孙儿的这妾确实愚昧,不知开化。”
    老太太这才重新看向温迟迟,低声叹道:“好孩子,你还跪着呢?叔母的教训也听了,速速起来吧!”
    温迟迟这才起来,听着老太太身边的女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才散了。
    “府内的三夫人就是这般拜高踩低的性子,姨娘莫要往心里头去。”晴雨劝慰道。
    “是呀,三夫人就是这样的,”晴雪连忙应道,“不过我怎么觉着老夫人也有些奇怪呢?公子明明是出了孝纳的姨娘,老夫人也是知道的,怎么经她嘴中便变成热孝纳妾了?而且她今日不正是在挑拨......”
    “你就这一张把不住门的嘴呀!”晴雨连忙制止了晴雪,“老太太在府中几十年了,善名远扬,极有威望,你怎可臆测!兴许是记错了呢?”
    温迟迟笑了笑,没说话,一抬头,便见着宋也带着盘雪自她身边路过。
    宋也柔声问:“贵那么久疼不疼?”
    盘雪嗔道:“疼......郎君可得亲自给雪儿擦药!”
    宋也低笑:“好啊。”
    ......
    温迟迟面不改色,晴雪脸色却不好看了起来,“太过分了!”
    温迟迟拍了拍晴雪的手,刚想前头的人岔开路,往自己的院子中去,便见着前头的人脚步也停了下来,正回头看她。
    宋也朝温迟迟招了招手:“过来。”
    温迟迟怔了一瞬,便匆匆赶了上去,低声唤道:“郎君。”
    宋也将盘雪的手握在掌中,应了一声,沉声道:“今后晴雨便专心伺候你,让晴雪跟着雪姨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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